一陣詫異的風襲來,定初只感覺頭頂一輕,遮面的鴛鴦喜帕被風掀了下來,盤旋着飄出屋去。
他身着月牙白外褂,錦色袍子,乾淨無塵,眉目修長疏朗,腰間除了一塊璞玉,全身再無任何一件配飾,氣質優雅,出塵脫俗,雙眸亮如星辰,卻也寒入冰泉,挺直的鼻樑,睫毛密而長,好似羽扇般忽閃着,一副與世無爭溫良如玉的謙謙貴公子風姿,身後如扯開了一團破棉絮般,不斷飛墜的雪花,雪光勾勒着他渾身細膩卻又稍稍有些強硬的線條,整個構成了一幅巧奪天工的水墨畫。
他就坐在那把大紅梨花木特製刻有龍紋的椅子上,白皙修長的指尖握着一卷書,淡然的一瞥,透着清貴與優雅,雙眉凝痕,睫毛低垂,繼續翻看着手上的書卷,對婚床上美貌如花的新娘子視若無睹。
無視她就等於是無視於這場婚姻,她身上的大紅與他身上的月牙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白——紅,怎麼看怎麼刺眼。
折騰了大半天,也不見有人送吃的進來,五臟廟咕咕開始抗議……
咯、咯、咯、又是這難聽煩人的雞叫聲。
視線在屋子裏收巡了一圈,終於在一片紅艷中找到了聲音的來源,只見一隻大紅冠子,白羽,渾身油亮亮,肥嫩嫩的雄雞,被繩子綁了雙腳,丟棄在他身後的八仙桌案上,正不斷撲騰的翅膀怒聲啼鳴,最諷刺的是,它脖子上系了紅繩,胸前還戴了一朵大紅花。
敢情剛才與她拜堂的是這隻雄雞?
真是平生奇恥大辱,頓時,渾身血液直往腦門子沖,她居然與一隻雞拜了堂,雲定初真是哭笑不得,而她的夫君,那個本該迎接她,相攜出花轎,與她拜高堂入洞房的人卻端坐在新房裏,拿着一卷書,神色清冷,無視於她的存在,重要的是,雖是吉服,卻是一身晦氣的白……
京城世人瘋傳,說他病入膏歡,命不久矣,可是,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除了那雙被掩在純白羊毛毯下的枯萎雙腿外,身上其他任何一個部位,整張臉除了有些微白以外,整個人都是生龍活虎的啊……
又是謠傳,果然,竇氏母子非池中之物。
恐怕這一切都是矇騙蘇太后的吧!
她們為皇權而斗,不甘她的事,但,她絕不能成為她們的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在相府受夠了窩囊氣,被後母,兄弟姐妹欺,她以為逃到這人跡罕至的地兒來,就會擺脫被人摧殘的噩運,看來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不把這清冷高貴,目中無人的王爺收拾住,以後,她在襄北日子也定然不會好受。
這樣想着,她便從床上起身,自個兒攬着裙擺,走到北襄王身邊,不理王爺眉宇擰得幾乎成了兩條蚯蚓,伸手卡住了雄雞的脖子,指尖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刀,薄薄的刀片尖輕輕一抹,即刻,眼前便有一道血線噴濺而開,頓時,空氣里瀰漫着濃郁的血腥味。
白色袍子沾染上數朵紅艷,那紅艷不斷地擴開,如白色的雪景中盛開出的朵朵妖冶的曼珠沙華,那樣奪目,璀璨。
『嘎……』,也許是因為極致的疼痛,雄雞居然開始發了狂地撲騰,縷縷血漬濺到了他的臉,白皙皮膚,鳳眸,修眉,顴骨,全都沾染上了紅痕,薄唇抿得十分的緊,面色雖有些難看,但,他仍然是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仿若一尊出自藝術家之手的俊美雕像。
真不是一般沉得住氣。
雲定初指節卡在了雄雞的脖子,兇悍一擰,將所有的怒與怨全都發泄在了這隻雄雞身上,『咔嚓』,大公雞眼皮微微一蓋,剎那間命喪黃泉。
「王爺,你該吃藥了。」一名身着粉紅色宮裝的女子,手裏端着一碗藥,見到屋子裏流淌一地的血紅,以及王妃滿臉的兇悍及血紅,嚇得連聲大叫。
「王妃……你……居然敢殺了這隻代王爺與您拜堂的雄雞?」
『啪嗒』,雄雞屍身成了一道拋物線甩扔到地。
啞子王妃凌厲的視線掃了過來,嚇得丫環抱着頭趕緊跑離新房。
「不好了,王妃把雞殺了。」
在她們看來,這膽大妄為的王妃是何等大罪,居然敢殺了替王爺與她拜堂的雞。
這簡直就是大不孝,要知道,這是竇太后親自去民宅某農戶精心挑選代子拜堂的雄雞。
竇太后知道這件事,將北襄王夫婦召進了自己寢宮。
「好你個雲定初,居然敢殺了哀家精心挑選代替新郎的雞,你可知道,這隻雞代表的是你的夫君,我兒鳳真。」
定初站在用草精心編織的薄團左邊,身心筆直,勇敢無畏,雙目直視着坐在龍椅上,儘管滿面怒容,簡簡單單的一件白底粉紅牡丹花粗布衣,滿頭青絲,腦後只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鬢髮邊除了一支金釵,再無其他任何一朵珠花,樸素的着裝打扮,卻絲毫無損於她全身散發出來的那抹尊貴之氣,難掩那與生俱來的萬千風華。
也是,先皇后宮嬪妃,隨便指一個,容貌都是國色天香,當世無雙。
外界皆傳言,北襄王平庸,日日縱情於享樂,沉醉於女色,皆不理朝政,故而北國民眾過着衣不蔽體,食不裹腹的日子。
就連太后的寢宮都寒酸成這般,整個屋子裏幾乎沒有一件象樣的擺設與家具,甚至還有斷了腿兒的凳子,『丁當』,一片紅瓦砸了下來,摔成了碎片,破碎一地,嚇得兩個宮女縮着脖子,蒼白着面容,趕緊退開了好幾步。
「真是該死。還不快去讓工匠來修修。」白髮蒼蒼的老嬤嬤衝着身後的宮人們冷喝,幾個宮女如兔子般撒腿跑出太后寢宮,轉身時,老嬤嬤經歷風霜的臉上早已堆滿了慈祥的笑容,卑微躬着身子:「太后,您老人家受驚了。」
竇氏對這一切似乎早已司空見慣,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繼續訓斥媳婦:「跪下。」
見雲定初仍然如一根甘蔗站在面前,竇氏瞬然間就勃然大怒了。
檀香木拐棍重重地拍在了桌案上,陡地,太后寢宮發出巨大的『噹噹當』聲響。
「好你個雲定初,別以為有蘇太后給你撐腰,你就可以這樣膽大妄為,目中無人,告訴你,這襄北,可是我竇芝晗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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