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雪鳶就是覺得奇怪,她即將母儀天下,而這個女人,卻要去陪那個世人最不嗤的癱子病王,然而,在這女人眼中,她看不到半絲的羨慕,或者是嫉妒,她永遠是那樣高傲,淡定,縱容,落落大方,好似目空一切,又好似摒棄了世間一切七情六慾之雜念,不知為何,雲定初越是表現出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她看着心裏就越是不爽。
「妹妹,感謝你為姐姐操心了,只是,妹妹擔心的應是自己才是,都說入宮的女人,便就踏上一條荊棘之路,妹妹這般心浮氣燥,就算身為後宮之首,也絕非能安安穩穩,姐姐我可聽說,皇上不太喜善嫉善妒的女人噢。」如果她能開口講話,她必然就這樣回擊雲雪鳶了。
母儀天下的胸襟,氣度,深沉與計謀,睿智,在雲雪鳶身上幾乎難找到一樣,雲定初斷言此女後位定不能長久矣。
見她抿唇不語,只是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睛死死地盯望着她,甚至,用身體堵在了她的面前,雲雪鳶不爽極了,她可是當朝的皇后啊,這啞女好大膽,傾刻間,眉眼瞬間染了薄薄一層怒色,即將出嫁的雲府倆閨女,就那樣站在門口,誰也沒有邁出第一步,倆人之間浮現的詭秘劍拔弩張的氣息,身側的下人個個都暗自捏了一把冷汗,陡地,外面的鞭炮聲越來越響,鑼鼓聲也越來越大,司儀在外面喊了一句:「吉辰到,起轎。」
雲定初想,她到無所謂,反正,她嫁的是一個將死之人,本身就不吉利了,而她雲雪鳶不一樣,可是要入宮為後的,看誰能熬得過誰。
果然,雲雪鳶突然就展眉一笑:「姐姐,來日方長,妹妹我就不奉陪了,祝你與七皇弟能白、頭、偕、老。」
後四個字尾音拉得老長,是什麼居心可想而知。
「噢,我倒忘了,你是啞子嘛,其實,嫁誰都是一樣。」低眉瀲笑,冷嗤。
「也祝皇后娘娘能與皇上舉案齊眉,相守廝守。」
世間任何一個女子,想要與最高掌權者舉案齊眉,幾乎是不可能的,皇帝的後宮嬪妃,環肥燕瘦,那些女人日日把自己打扮如嬌艷之花,只為能得帝王龐幸與垂青,攻於心計的妃嬪太多,雖佳麗三千,誰又能真正得到皇帝的青睞?
雲定初張了張唇,說了一句,然而,雲雪鳶不懂唇語,聽不懂她的話,自然也就沒理會她。
「三小姐,這是小姐敬你的荼,小姐說,祝三小姐能一生榮華,富貴滔天。」
清蓮指尖端了一個荼盞,笑臉盈盈。
雲雪鳶冷冷地瞥了眼擋在前面的二姐,見她滿眸淡笑,退開一步,折腰垂眉,一副恭順卑賤的模樣,原來,這啞女堵她路,不過是為了巴結討好,只是想向她敬一杯荼,按理說,她是妹妹,這杯荼理當她敬才是,但,誰讓她是太后親點的皇后啊。
當着眾人的面兒,雲雪鳶也不好不喝,打開荼蓋輕抿了一口。
手一抖,荼杯就那樣從她指尖滑落甩地,摔得粉碎,『哐當』聲嚇壞了眾人,劉氏面色一變,火速奔了過來,急切地問:「怎麼了?」
這好端端吉利的日子,怎麼會摔壞東西?
「沒事,母親,女兒剛才不小心了。」雲雪鳶為了安撫母親,只能這樣說,她剛才明明拿得很穩,荼蓋子卻莫名就從她的指尖落了下去,雲定初離自己有一步之遙,不可能是她使的壞,那定是她自己不小心了。
「快,張嬤嬤,不能再耽擱了。」
錯過了吉時,耽擱了皇上大婚,沒人能擔待得起。
張嬤嬤應了一聲兒,喜孜孜為她搭上紅蓋頭,攙撫着皇后娘娘出了院子,上了那輛豪華精緻,邊角雕刻着靈龍寶珠的馬車,一行上萬人迎親隊伍,聲勢壯大,浩浩蕩蕩向天元朝皇宮方向而去。
滿眼的明黃,密密麻麻的人頭,無言訴說雲雪鳶即將成為那天元朝最幸運最尊貴的女子,雲定初立在相府門口,衣袖飄然,唇際的淡笑絲絲浮現。
清蓮代她敬的那杯荼里,放了顛茄、山莨菪鹼……她這叫以其身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雲雪鳶,你嗓子粗嘎難聽,聖上別被你那破鑼鍋嗓子嚇得勃然大怒才好。
冷,真的好冷,儘管定初身上披了一件貂皮毛粉紅色絲質斗篷,衣衫胸前還滾了一圈兔毛,但,整個身體還是凍得瑟瑟發抖,幸好在來襄北之前,她讓清蓮去做了幾個羊毛手暖,將手插進去,指尖觸到軟軟的棉花,整雙手便感覺暖烘烘的了。
轎簾外,漫天飛雪飄卷,森林,山川,河流全覆蓋着厚厚的冰雪,沒有一絲的陽光,天空霧靄靄的,清冷日暮中,陪她出嫁的,除了一輛馬車,一個丫頭,十幾名護送她的侍衛,便是幾大箱子書,那些書是原主生前最喜愛的東西,所以,出嫁前,她就讓清蓮打包整理準備一併帶去襄北。
主僕倆人坐在馬車裏,馬鞭一揮,馬兒飛速向前奔跑,馬車身顛跛間,耳邊只傳來『噠噠噠』的馬蹄聲。
經歷了三天四夜的長途跋涉後,十幾人終於到達了襄北,天元朝最偏僻,氣候最冷,最苦寒蠻荒之地。
沸騰的人聲,如開了鍋的水,一時間鞭炮聲起,鑼鼓齊鳴,場面的熱鬧讓定初覺得婚禮是盛大而隆重的,鸞轎輕輕一抖便停了下來,轎簾掀,粗壯的老婆子的手掌攙撫住了她。
「王妃娘娘,請下轎。」
此時,風裹着雪,雪裹着風。
黃昏的雪,深切切的,好像有千絲萬縷的情緒似的,又像是海水一般洶湧,能夠淹沒一切,晶瑩透亮。
出花轎,無數片落入定初的紅嫁衣上,片刻,便即融化成一灘水漬。
將大紅衣衫浸濕。
踏上紅毯,跨火盆,踏馬鞍……然後拜堂。
胸腔里的那顆心,無喜無憂,無痛無愛,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似的。
皇家的婚禮是冗長,禮節是繁瑣的,定初記不得自己磕了多少頭,行了多少禮,隱約間,她似乎聽到了『咯咯咯』雞鳴的聲音,隨着一聲司儀粗獷的嗓音:「送新郎新娘入洞房。」
她終於長噓了一口氣,終於完事了。
她坐在大紅婚床上,抬眼處,一片耀眼鮮紅,繡着鴛鴦交頸的喜帕遮住了視線,喜帕下那一方天地,充斥着喜氣洋洋的紅,紅得艷麗,紅得醉人。
她看不到新郎,然而,她隱約能察覺到他似乎在,因為,喜帕下,她看到了一雙亮珊瑚色的軟靴,靴子邊緣還添了純黑色羊毛,他不是陪着她坐在床上,而是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應該也不是站着……
咯咯咯,定初似乎又聽到了一陣雞鳴的聲音,是她聽錯了吧,新婚房哪來的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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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嗎?暮哥\感覺好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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