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的家書。」
沮授醒來,看到一個有些眼生的親衛拿着一布帛來見自己。
沮授不僅多看了他幾眼,隨手展開布帛,裏面是沮鵠的字,自己兒子的字他還是很熟悉的。
不過看到布帛中的內容卻臉色大變。
「父親大人在上,不孝兒鵠在晉軍中生活的很好,吾妻兒皆好……」
沮授拿着這輕盈的布帛如萬斤巨石一般,布帛無力的灑落在地,良久沮授才回神過來。
大帳內送信的親衛已不見蹤影,沮授忙道:「來人,來人。」
「先生,有何吩咐?」
沮授的親隨掀帳而入。
沮授忙不迭的問道:「剛才那個送信的親衛呢?」
「送信的親衛?」
親隨一臉懵逼,隨即醒悟道:「哦!先生說的是主公的傳令使。」
「主公的傳令使?」
沮授一愣,那人是袁紹的親隨,怪不得臉如此陌生。
多年政治鬥爭讓沮授一個激靈,趕緊撿起地上的布帛細細觀摩,這絕對是沮鵠的字,不像是仿的。
漢代人識字率極低,讀書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更別說特意模仿別人的字跡,再說沮鵠並不出名,沒誰會特意模仿他的字。
沮鵠在晉軍中?
廣平沮氏乃河北大族,沮授自認自己對沮鵠教育還是成功的,最起碼不至於教出背主之人。
那沮鵠出現在晉軍中,只有一種情況,沮鵠被俘了。
沮鵠被俘了,那怎麼沒有人告訴自己?
他們在懷疑自己會因為沮鵠被俘而陰通晉軍?
難道不是嗎?
沮授瞬間想通袁紹為啥會派一個陌生傳令使來見自己,分明實在試探自己,看自己是否會給晉軍回信,是否有心背離他?
聽起來讓人寒心,可是這也是一位人主必須要做的事,畢竟沮授地位尊崇,在袁軍中影響力巨大。
君臣不合,乃作戰大忌,沮授有必要去表明自己的態度,他定會為袁家王朝粉身碎骨。
沮授深呼吸幾下,將沮鵠的安危拋擲於腦後,大步朝袁紹帳中走去。
老遠就看到袁紹中軍帳前戒備森嚴,沮授還被袁紹親衛攔住。
他沮授什麼時候也需要通稟才能見袁紹,這真是可笑。
看來袁紹真的懷疑自己了,其實不怪袁紹,畢竟人主不多疑不足以為人主。
可為什麼,為什麼還是有點心寒的感覺。
沮授緊緊握了握手裏的布帛,臉上卻笑意盈然的點頭。
「先生,主公有請。」
那親衛很快的迴轉到沮授身邊,小心的道。
沮授整理下衣袍,順便整理好低落的情緒,大步走進中軍帳,只見中軍帳內,田豐、郭圖、逢紀、孟岱等一一都在,唯有他沮授不在。
沮授更確定那封布帛是袁紹在試探自己,正要拿出那封布帛,突然聽袁紹道:「公與,你來的正好,這裏有封信,你看看。」
沮授一愣,有袁紹心腹把布帛遞給沮授,沮授看到那布帛一愣,跟他袖中的一模一樣,忙展開來看,還是沮鵠的字。
可內容卻不一樣,給他的是家書,這封就是正兒八經的勸降書。
不過這也太正式,正式到讓人一看這就是離間計。
沮授想到離間計,突然覺得自己給自己送家書的親衛不是袁紹的傳令使,也許他把袖中的家書拿出來,才是晉軍真正的離間計。
正是好高明的手段,他拿出家書,家書與勸降信同時兩封,一封是劫來的,一封是來路不明,呵!沮授哪裏說的清楚。
不拿出來,那沮授不就真跟袁紹有了二心,若被人挑破,沮授可是百口莫辯。
眾人見沮授面色不渝,想說又說不出來的模樣,頓時都為沮授着急。
田豐更是急得想出面為其辯解,袁紹卻很滿意沮授的表現,當下道:「哼!小小的離間計,也敢拿出來獻醜,孤看晉軍是黔驢技窮,才想出這等拙劣的計謀。」
「主公……」
沮授想說,沒那麼簡單。
袁紹卻打斷道:「公與,若孤連這點伎倆也看不破,怎麼使天下英雄信服,他劉備越是離間你我的關係,就越證明你對孤的重要性,這封信離間不了你我,還能使孤更相信你。」
「主公英明。」
田豐第一次拍袁紹的馬屁。
雖然這馬屁有點乾巴巴的,袁紹卻很受用,對諸謀士道:「爾等都是孤的肱骨之臣,孤連爾等都不信,這天下還有何人可讓孤去相信。」
袁紹的話讓諸謀士不由感激涕零,然後就是一陣馬屁猛拍。
沮授,這個當事人不由哭笑不得,我真的是有苦難言,這離間計真的不是那麼簡單。
「主公,某有一計,不知當不當講?」
郭圖笑的極為奸詐。
袁紹見郭圖獻計,料想不錯,忙道:「卿且說來。」
郭圖道:「劉備既然施離間計,主公何不將計就計?假裝中計,而後公與中詐降,誘其來襲營,主公設伏在周圍,定然滅其銳氣。」
「嗯!不錯。」
袁紹點頭,郭圖這蠢貨終於出了一個不錯得主意,不過還需要田豐來驗證:「元皓先生,如何認為?」
田豐捋須道:「若細細謀劃一下,未免不可行。」
「好,」
袁紹聽田豐都說好,當下撫掌道:「那就交給公與先生跟元皓先生一同謀劃,務必要讓劉備入局。」
「喏!」
田豐極為自信的說道。
「喏!」
沮授無法拒絕,只能被動的答應。
沮授跟田豐出了營,徑直來到沮授營中,沮授才知道袁紹手中的信是怎麼來的,原來晉軍使者把信送到田豐帳中去了。
田豐為了沮授的安危,當下就把這封信交給袁紹,接着就有沮授進帳看到的一幕。
其實田豐做得沒錯,哪怕沮鵠真的投敵,那也只是沮鵠,與沮授無關。
在亂世中,父子、兄弟各為其主者甚多,最出名的就是諸葛家的龍虎狗分別出仕魏蜀吳三國,而且還都是高官。
沮授聽完越發覺得不好,在這樣的時代把信誤投到田豐帳中,這本身沒有破綻,因為信息不對稱,因為沮鵠派來的晉軍根本不認識沮授。
可田豐前腳去見袁紹,後腳他就收到家書,這還是意外嗎?這分明是陷害。
太不簡單了,設此計的人太不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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