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那些事兒 第一百二十三章【兵敗】
羊侃帶着大家抄傢伙進攻兗州首府瑕丘，然而，這三萬人到底沒有受過正規訓練，面對兗州的五千州郡兵，居然久攻不下。
攻不下咱就耗下去，看誰耗過誰。羊侃在瑕丘周圍修築了幾座營寨，把瑕丘城圍住，他打算打一場持久戰。羊侃想以一個郡的勢力對抗一個國家，風險實在是太大了。不過，他還有指望，幻想梁朝派人來接應自己。
因為那一箭的風流，羊侃的威名佈於天下，大魏朝廷上下無人不曉他的大名，所以皇帝寶座還沒有焐熱的孝莊帝很希望羊侃這樣的猛將能為自己所用，在他看來，羊侃一定跟冀州高乾兄弟一樣屬於不滿爾朱榮屠殺朝士出於義憤而造反的人，這樣的人是可以爭取的。
高乾兄弟見到皇帝的特使便投誠了，這件事增加了皇帝對自己影響力的自信，所以皇帝再次派出了特使。
皇帝開出的價碼是驃騎大將軍、泰山公、兗州刺史，只要你羊侃願意歸順，不但可以既往不咎，而且能夠加官進爵。官銜爵位都有了，封賞不可謂不厚，然而，這一次孝莊帝熱臉貼上了冷屁股，因為他還是不了解羊侃起事的動機，羊侃反的不是爾朱榮而是大魏，所以官職不但不受，欽差大臣還慘遭殺害。
比起徐紇，孝莊帝顯得沒文化了，他不了解羊侃造反背景，所以只能便一廂情願。孝莊帝憤怒了，既然羊侃如此不識抬舉，咱也就不客氣了。
於是以侍中於暉為行台尚書左僕射率領十萬大軍開往泰山。徐兗行台崔孝芬、大都督刁宣也率軍配合行動。於暉跟于謹一樣出自鮮卑八貴姓的於家，他兒子長孺娶了爾朱榮的女兒。算起來於長孺跟孝莊帝、陳留王叔侄是連襟。於暉帶去的是北魏最精銳的部隊，高歡、彭樂、賀拔岳等人都參加了這次行動。
羊侃圍兗州。於暉圍羊侃，包圍與反包圍。現實是，以三萬毫無訓練臨時拼湊的鄉兵對抗一支久經戰陣的虎狼之師，羊侃毫無勝算。徐紇見勢不妙，自告奮勇請求到梁朝搬救兵，羊侃同意了，只要梁朝大軍一到，裏應外合，破於暉指日可待。
徐紇溜走了。於暉人多。羊侃被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於暉發動了進攻，羊侃率子弟兵們拼命抵抗，仗打得很頑強，因為他心中還有希望，說什麼也要堅持到梁朝增援部隊的到來。
事實上，梁武帝已經派出江南的羊家將羊鴉仁北上增援，羊鴉仁同樣出自泰山羊氏。可惜，梁朝兵馬遭到大魏東南道都督楊昱的阻擊。被迫退走了。所以，羊侃望穿秋水盼梁軍，一直到箭矢射光，也沒看到梁軍的影子。
無奈之下。羊侃率軍突圍，且戰且行，一日一夜便跑到了梁魏邊境。身邊尚有萬餘步兵和兩千騎兵緊緊追隨，魏軍並不敢逼得太緊。當夜。羊侃安營稍事休整，準備帶大家入梁。士卒們眼看遠離家鄉。悲歌響徹田野，羊侃唏噓不已。
最終，羊侃不想連累這些忠肝義膽的鄉人子弟，決定獨自南行，於是跟大家灑淚相別，帶自己的兄弟子侄們渡江南下，其他人各自散去。羊侃將在江南續寫自己的不朽傳奇。對北魏政府來說，泰山郡就此收復。
對徐紇來說，他的一番努力付諸東流。不過，徐紇的結局還算不錯，而他的好友鄭儼要慘得多。說起來鄭儼也挺冤的，他出身滎陽鄭氏，作為正宗天下一等士族子弟，各級政府都爭着邀請他出來當官。鄭儼接受了司徒胡國珍的邀請做了參軍，成為出入司徒府的常客。
士族子弟的光環和英俊瀟灑的形象，吸引了無數青春少女的注意，他們中有胡國珍的女兒，不久，兩人私定終身談上了。然而，後來胡姑娘入宮成了一名充華嬪，他們的愛情也成了一場空。
再後來，胡充華成為胡太后。胡太后二次掌權後以鄭儼為中書舍人、領尚食典御，鄭儼徹底淪為胡太后的面首，胡太后看得緊，經常讓他沒日沒夜地陪在自己身邊，鄭儼回家也有小太監跟着，他能做的也就是囑咐老婆一點家事，老婆被徹底荒廢了。爾朱榮入京，鄭儼一溜煙跑回家鄉，跟堂兄鄭仲明商議據郡起兵，可惜事情敗露為鄭仲明的部下所殺，兩人的腦袋都被傳送洛陽。
&討伐羊侃的行動中，高歡雖然軍功不顯，但他又結交了一批朋友，其中有個人叫高隆之，時任於暉屬下行台郎中。高隆之為高歡的氣質所打動，用心結納，將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了高歡，從此終身追隨在高歡左右，高歡發跡後讓高隆之修改籍貫為渤海郡，正式做了自己的弟弟。
其實，高隆之本姓徐。善於交友是高歡的特長，也是他積累人氣的法寶。勝利之後的於暉還沒等班師，朝廷的命令傳到：立即率軍協助上黨王元天穆討伐濟南叛軍。濟南叛軍首領邢杲出身河間大族邢氏。邢杲原本幽州主簿，杜洛周、鮮于修禮反後，邢杲率宗族子弟據鄚城與叛軍相持，前後抵抗叛軍近三年，朝廷的北伐軍節節失利，邢杲知道河北不能繼續呆下去了，於是率宗人南下避亂。
一路上因躲避葛榮叛亂的河北人絡繹不絕，邢杲率領的幾千家最後在青州停下來，而河北流人在青州一帶一度達到十幾萬人。流民一直是歷朝歷代政府的夢魘，這些失去土地離開家園的人為了活下去到處流亡，如果解決不掉吃飯問題，那麼鋌而走險造反便成為他們的不二選擇。北魏政府處理流民一般有兩條途徑。
其一，在就近營戶安置，即把他們編入軍營，這一般對於鮮卑、高車等少數民族人士採取的辦法，因為北朝時期漢人種地北人當兵是流行觀念。
其二。在流民流亡地僑置郡縣，即設立一個新的州郡。選擇流民中威望高的人為刺史或者郡守，以此安撫流民。所以。北鎮鎮民歸降後朝廷讓恆、冀、幽州的營戶來安置。對於原本就是自由民的河北流民，設立郡縣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針對河北流民問題，青州刺史元士俊上報朝廷設立新安郡安置流民，邢杲因為曾經做過政府官員和河北豪族的出身成為太守的最佳人選。元世俊的報告還沒有遞上去，卻傳來授予邢子瑤為河間太守的委任狀。河間府是老邢家的根據地，但河間府已經陷落，邢子瑤的河間太守自然領導的就是河北流民，也就是說邢杲的新安太守泡湯了。
原來，大魏朝自從神龜二年發生了針對禁止武人升官政策的禁衛軍暴亂後。朝廷為了安撫武人，以崔亮為首的政府高層發明了停年格制度，即不管每個人的才能如何，要想當個管事的官就要論資排輩。
按照邢子瑤的任職資格打的分數排在邢杲前面，所以朝廷按照制度規定任命邢子瑤為太守，事實上，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不懂得變通會害死人。
這事擱在誰頭上也受不了，自己辛辛苦苦忠心耿耿地做事。堅定地以為自己應得的一定會來，結果弄成這樣，邢杲的肺都氣炸了，不要緊。既然這樣，我也只好這樣：造反。邢杲造反的大旗一舉，整個青齊地區亂了套。長久以來忍受當地人壓迫的河北流民看到了希望，他們紛紛前來投奔。很快，邢杲周圍聚集了十萬人。可謂聲勢浩大。邢杲起兵的消息傳到青州，刺史元世俊召集部屬，準備討伐。
馬是出自趙郡的李渾，在爾朱榮入洛之前，李渾與好友河間邢邵、北海王昕一起帶家人老小離開京城來到青州，王昕赴東萊郡任太守，邢邵隨王昕住在東萊。
青州刺史府長史是崔亮的從父弟崔光韶，崔光韶出自清河崔氏，在齊、青一帶有很強的影響力。邢杲起兵，陽平人路迴響應，邢杲很快佔領了青州外城，青州城內一片慌亂，元世俊也是惴惴不安。崔光韶和李渾召集青州主要官佐，開了一次動員會，跟大家講明利害關係，只有大家共同守城才有前途，於是眾人歃血為盟，誓死同邢杲鬥爭到底。
出自河北大族的大才子陽休之有先見之明，當他看到青州流民越聚越多的時候，敏銳地覺察到接下來該亂了，於是帶兄弟們離開青州跑到京城去了，那些嘲笑陽休之杞人憂天的人留了下來。至此，青州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除奸運動。
凡是跟邢杲有所關聯的人都受到了清洗，首當其衝的就是流落此地的河北人士，陽氏一門數十人慘遭殺害，同樣出身河北的大才子邢邵也險些被殺，邢邵跟邢杲關係更近，所以本地人擔心他們勾結，要先下手殺死邢邵，關鍵時候，太守王昕伏在邢邵的身上，堅定地告訴大家：要想殺子才，先殺了我吧。
王昕老家北海郡，屬於地道的土人，且北海王家自王猛輔佐苻堅拜相後已經逐漸成為當地世家大族，在青州地區聲望很高，在王昕的保護下，邢邵倖免於難。溫子升、邢子才、魏收號稱大魏朝三大才子，王昕、陽休之也享有才名。除掉了可能的奸細，青州城成為鐵板一塊，邢杲攻城不克，轉而攻打光州，光州也沒有打下，但將光州百姓着實洗劫一番。
說起來，邢杲作亂的目的無非就是填飽肚子，當地人稱其為沓榆賊，河南人笑話河北人喜歡吃榆樹葉子，事實上那還不是沒東西吃逼的？古代物質極其不豐富，肉那就是一等一的美味，人們忙活半天也只為填飽肚子，哪裏會向現代人一樣為了健身吃野菜、樹葉。
孝莊帝即位後，因為兼尚書魏蘭根是邢杲的親舅舅，所以讓魏蘭根到青州勸降。這方面有先例，冀州土豪高乾兄弟隨葛榮造反，等孝莊帝的特使一到，高家兄弟立即反正。但是，在邢杲這裏，魏蘭根失敗了。邢杲同高乾不同，高乾不過隨大流跟葛榮造反，而邢杲有自己的政治訴求，他自署漢王，年號天統，屬於有組織的**武裝。
著名的跑龍套將軍李叔仁又來了，然後被打走了。李叔仁每次出馬，基本都是大敗而逃。但他的失敗再一次讓洛陽上層認識到邢杲也不能小瞧。
邢杲佔據了濟南。上黨王元天穆督師出征，剛剛在泰山得勝而歸的於暉大軍前來助陣，費穆、高歡、賀拔勝、爾朱天光、竇泰、爾朱兆……，所有爾朱軍團的牛人都來了。邢杲見到這個豪華陣容，心理防線霎時被攻破，放下武器投降吧，興許，繳槍不殺也是有的，何況，咱也是河北大族出身。
邢杲造反本來就是意氣之爭，想當初他帶領部曲對抗河北叛軍，一直堅持了三年，對這個朝廷沒有表彰，他也毫無怨言，等到了青州，人生地不熟，上千人的吃飯問題成了他的責任，他還是盡力安撫大家做個良民。然而朝廷卻一次次讓他失望，最後讓他不得不反，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正如宋江上梁山為的是招安，為的是兄弟們的前程，邢杲的本意不過一是解決追隨自己的河北流民的吃飯問題，二是以此引起朝廷的注意。那麼，為什麼魏蘭根沒有說動他投降呢？
我們看當時的情況，孝莊帝一連在山東派出了幾位大使，劉靈助收攏了部分河北流民回幽州去了，朝廷對流民也沒有什麼好政策，無非勸他們回去罷了，可如果回去能填飽肚子能避開戰亂誰還會背井離鄉？所以，邢杲不可能跟着魏蘭根走。
其實，倘若當初朝廷不吝嗇一個小小的太守職位，邢杲說不定還是大魏朝的忠臣，元天穆派人將邢杲押送京城，在爾朱榮的幕後指使下，孝莊帝下旨判決死刑立即執行。爾朱榮才不管你大族不大族的，河陰殺戮一開，多個邢杲算什麼。這就是造反的下場。
然而，破邢杲的勝利並沒有讓孝莊帝開心多久，大魏朝又經受了一次更為嚴峻的考驗。旅居江南的北海王元顥在元天穆征討濟南的時候已經回來了。(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