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七十五章 疫苗

    事情的發展就如同武俠電影那樣。男主角中了難解的毒，那麼為如何解毒而煩惱的自己就是女主角了嗎？

    緩步走在鋪着紅地毯的走廊內，夜衣如此想着便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她手中所提的袋子中一如既往地放着速食品。

    打開自己的房間，進入其中，幾乎立刻就能看到沉睡於床上的那個名為「嬴瑤」的所謂的「男主角」。

    夜衣又嘆了一口氣，再一次問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呢？

    因為一日的約會？這多少也太過曖昧而不合理。

    出於那一晚的不殺之恩？說實話，自己對這份恩情沒多大印象，更多的還是那份想殺人的恥辱。

    左思右想也弄不清楚所以然的夜衣，把東西放到桌子上，然後拉過椅子坐到了床邊。

    嬴瑤在睡着，雖然面容上顯露着痛苦，但不用為現實而煩惱。說不定這傢伙還在做夢呢。

    一念至此，夜衣產生了要給病人一個額頭爆栗的衝動。於是，她壞壞地笑了笑，站起身上前幾步，俯身接近嬴瑤的面龐，緩緩伸出了繃緊手指的右手。

    突然，嬴瑤迅猛地抬起左手，一把攥住了夜衣漸漸靠近的右手，非常用力。

    「喂，你幹什麼！」

    明明昏睡的人什麼也聽不到，但夜衣還是本能地叫嚷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無論如何都做不到。

    沒想到，嬴瑤即便在虛弱時的手勁也能讓夜衣無法掙脫。這難道就是男人和女人不可逾越的差距嗎？夜衣才不相信！

    好勝心驅使夜衣和嬴瑤較上了勁道。如此一來，即使移動得很微弱，她的手還是一點點從嬴瑤的手中往外挪動了。正因如此，她才能聽到後者隨後滿懷焦急與恐懼的話語。

    「不要走！」

    一聲厲喝讓夜衣愣了一下。

    這是在叫自己？才怪呢！從尚且昏迷的狀態來看，恐怕是這傢伙做了什麼夢吧？對，可怕的夢境。

    夜衣的判斷是正確的。嬴瑤做夢了，一個由曾經的記憶為素材所構成的對他來說的一個噩夢。

    在此之前從未想像過的事情。那個白衣的少女居然會在自己的面前漸漸遠去，她轉過身向自己伸出了手，但身形卻沒有停止。

    自己握住了少女的手，感受着「遠去」，然而不知為何卻無法移動。拉扯不住的少女終將遠去而不復返，這一瞬讓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感情。現在已經明白了，這是恐懼與不解。

    所以才要叫喊出留住少女的話語，然後質問。

    「為什麼要走！為什麼要離開我！為什麼不告訴我！所謂歸宿是什麼？所謂重要的事物又是什麼？你不告訴我的話，我不明白啊！」

    「大概是因為這種東西只有自己知道吧。」

    聽着嬴瑤的提問，夜衣不禁如此回道。

    「順從本心的話總有一天會找到的吧。無論是非，也不是善惡，只是捨棄與無法捨棄，犧牲與無法犧牲，對抗與無法對抗……只是這種問題。」

    「心，是什麼？我不明白啊！」

    嬴瑤總算是放開了夜衣的手。但夜衣卻完全僵住了，她有些錯愕。

    難道，面前的這個青年不知道「人的心」嗎？所以才把感情與行為切離了啊！人不能以人的意志而活，何等悲傷的事實！

    這一刻夜衣決定了。理由怎麼樣都好，她要拯救！

    雷厲風行的行動起來，夜衣拿了紙杯放在床頭柜上，又從急救箱中取出了小刀。

    先往杯中倒上一些半溫的白開水，然後夜衣把右腕對準杯口，左手執刀劃了下去。鮮紅溫暖的血流順着手腕流淌進了杯里，調合出了一杯血水。

    夜衣的細胞之中銘刻着一個獨特的魔法。

    由婈彩開發的名為「疫苗」的自律型術式，而且是完全無視外部干涉的類型，一旦發動就連施法者本人都不具有控制權，就連到底誰是施法者這個概念都很模糊。除此之外，發動的方法也有些獨特。

    術式會被編織於類似病原體的東西上，然後通過感染的方法侵入受術者體內。此時，術式會強行通過受術者的魔力進行第一階段的啟動，原理就如同詛咒。

    隨後，在物理上，人體本身的免疫系統被引動，白血球會對病原體展開攻擊。在吞噬病原體的過程中，術式會自動轉移到白血球的細胞核內，混入dna成份之中。

    被術式感染的白血球會被魔化，在物理屬性以外，附加有術式效果所帶來的魔法屬性。從那一刻起，魔法的發動會進入第二階段。

    異變的白血球會脫離人體系統，在魔法的控制下無差別的襲擊各種細胞，在此基礎上進行分化。這一過程會引發像是感冒高燒甚至是更嚴重的症狀，肉體的痛苦會持續很長的時間。

    只有當體內所有的細胞都完成轉化時，魔法才算是最終完成。以個人的魔力素質為基礎，「疫苗」會從個體細胞的層面上形成加護，特別是免疫系統會得到超脫物理範疇的強化，任何疾病與毒素都無法再構成威脅，最重要的是可以對抗魔法界的有害效果，例如詛咒、石化、魔藥毒之類。

    不錯，夜衣用自己的血兌出一杯血水，正是要嘗試把「疫苗」這個魔法接種給嬴瑤。這樣的話，依靠仙人的「氣」的高品質，想必就算是二十種原料混合的合成魔藥毒也不在話下吧。

    懷着這種念頭，夜衣用基礎的治癒術癒合了手腕上的傷口，隨即開始用魔法對血水進行處理。

    事實上重要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把存在於血水中的夜衣自身的魔力完全排除。

    魔力的屬性類似於血液的血型，也就存在着和輸血時必然會遇到的十分相近的配型問題。當然，魔法界的問題和生物學上的事不可同日而語。

    光、雷、炎、風、木、水、土、金、暗，這九大基本屬性的魔力，在一方侵入其他魔術師的迴路系統的狀況中一定會是弱的一方被強的一方連同魔力一起摧毀。就算是碰上相同屬性也不例外。因此，在魔術師之間一般來講不存在魔力上的「輸血」。

    而唯一可以無條件「輸血」的魔力，就是少見的三大特別屬性中，那還要屬於少見中的少見的「虛無」。沒有被任何屬性所沾染的絕對的純潔，因此才可能被任何屬性所沾染。

    三大特別屬性中的「秩序」的話，由於不會被一切所干涉，也絕不會去干涉一切。因此，在侵入他人的系統中時的情況，就好像是身體中刺入了一根木刺。放着不管的話自然會很彆扭，但也只要拔掉就好了。

    最為棘手的乃是像夜衣這樣的三大特別屬性中的「混沌」。

    「混沌」幾乎是九大基本屬性的混合，可以干涉所有，也會被所有所干涉。系統被九大基本屬性中的任意一種侵入都相當於服了猛毒。這也正是為什麼婈彩要特意為夜衣開發「疫苗」的最主要的原因。

    當然，反過來的話，「混沌」侵入到其它魔術師的系統中的話也會引起魔力的失控，甚至是暴走。

    而把存在於自己dna情報內的術式植入到他人體內，這樣的行為絕對會和迴路系統產生聯繫。

    正因如此，夜衣才會這樣小心謹慎地花費一個小時的漫長時間來儘可能地剔除血水中的魔力。只要哪怕剩下一點點，好意就會變成給嬴瑤雪上加霜的惡行。

    「呼！」

    最終完成後，夜衣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喘了口氣，然後在心裏做好了準備。

    把這杯血水餵給昏迷不醒的嬴瑤也是一件相當耗費體力的工作。為了避免一杯水把他嗆死，要先把他扶起來靠到牆壁上才行。在餵水時，要如何讓他順利把水咽下去也需要不小的精力。最後，還得把他重新放平。

    當這一切都ok後，夜衣渾身都濕透了。可她還是不能放鬆，顧不上和男人同處一室的狀況，好歹換上一套乾淨的衣服就又坐回了床邊。

    接下來才是真正要緊的時刻。

    和當初自身接種時不一樣，給嬴瑤使用的不是單純搭載術式的病原體，而是已經徹底完成魔化的細胞，雖說也對其適當進行了處理，但實際上會怎麼樣卻無法預料，說不定……

    思緒還沒有完結，夜衣便看到了嬴瑤身上的劇烈反應。

    青年的身軀突然抽搐了起來，那張面孔變得扭曲，皮膚漸漸變紅，有些地方竟然還出疹了。

    和自己當初的狀況進行比較，夜衣立刻就發現了異樣。嬴瑤的症狀似乎嚴重得有些過了頭。

    於是，夜衣急忙伸手向了那副身體，想要使用探查魔法。手掌與胸膛接觸，不由得因為意料外的高溫而退宿了一下。更加讓夜衣驚慌的則是隨後的探查結果，嬴瑤的內臟器官竟然正在緩慢地衰竭！

    狀況十分危險。再這樣下去嬴瑤毫無疑問會被殺死！

    就算有如此清晰的認識，但夜衣卻沒有能夠一舉扭轉乾坤的手段。她只在戰鬥用的魔法上有着常人無法匹敵的才能，其它種類則完全不行。

    面對此時的緊迫危機，夜衣能夠做的僅僅只是充分利用自己那龐大到嚇人的魔力以及精神力，一次展開複數的基礎治癒術籠罩嬴瑤所有的器官。

    但是，她心裏早有預料，現實也並沒什麼意外的驚喜。單憑基礎治癒術這種程度的小技巧，對於所有器官的一齊衰竭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不過，本來就不快的衰竭的確變得越發緩慢。自己的治癒術至少達到了延緩的效果。

    明確了這一點的夜衣決定把目前自己能做的唯一的事做到最好。在她的控制下魔力就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無窮無盡地湧進了正在使用的魔法之中。

    不改變基礎的術式理論，單純靠增加發動所需的魔力量來增強魔法的效果。對於魔術師來說，這是最為浪費和愚蠢的手段。

    但目前，夜衣也只能如此來急中生智。而且以她所擁有的被無數人評價為「兩個大海」的魔力量為基礎的話，這種粗糙、拙劣、稱不上技巧的技巧也能達到那種高等技術的效果。

    如此一來，夜衣總算是讓治癒抵擋住了器官衰竭的進程。

    時間在一點點流動，天空自蒼藍到緋紅再到漆黑直至幽暗，經歷了一連串的變化。窗外的燈光由關閉到明亮。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夜衣承受着身心上每分每秒都在加重的疲勞感，一直苦苦支撐着。由於長時間宣洩般地涌動魔力流，她體內的迴路已經收到了傷害，由此引發表皮毛細血管的破裂讓身體的各處滲出了點點殷紅，與此同時還有仿佛肌肉拉傷般的疼痛。

    這種付出絕不是徒勞，當沒有開燈的房間又一次慢慢自下而上地恢復明亮時，嬴瑤的狀況終於穩定了下來，「疫苗」的「接種」成功了。

    「太好了！」

    如此感嘆一聲，夜衣緊繃的精神一下子放鬆開來。疲勞感也在這一瞬完全爆發，她抵抗不住，也不想抵抗，便一頭栽倒在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