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之中,殷霞和亞當·伊斯坎達爾持續纏鬥着。
聖騎士戰鬥的方式極為簡單,確認目標以後,憑藉臂力揮出他那金色的戰錘。只要一噸級的重量能夠擊中,那麼對方即使不死也要受到重傷。
與此相對,殷霞的動作則如同雜技一般,富有觀賞性,但同時卻也沒有一絲一毫的華而不實。
她的身體經常會使用常人辦不到的動作來閃轉騰挪,或者用左手上「 aegis」的魔法來防禦那襲來的一噸的打擊,然後伺機發出迅猛的反擊。
右手上加護的魔法,那漆黑的本體混雜赤紅紋路的姿態正是「戰爭鳴動」,其效果是「追加爆破」。因此,拳頭每次落在聖騎士的軀體上都會引起爆炸。
就算攻擊力雙方是五對五,但在技巧上毫無疑問是殷霞遙遙領先。所以直到現在為止,她一次都沒有受到過傷害,同時已經給予了亞達·伊斯坎達爾最少百十次的打擊。
然而,此刻明顯落入被動,漸漸被對方壓制旳卻不是亞當·伊斯坎達爾,而正是殷霞。
主導戰鬥的兩個要素,也就是勢與利。
不斷取利,也就是給予對方傷害進而獲得勝利當然是主要目的。但最重要的卻是勢。
心理,節奏,身體的狀態等等,這一切集合在一起構成了勢。如果自己的勢被對方的勢破壞了的話,就算取得了再多的利也會因為僅僅一招不慎而敗北。
這正是殷霞被亞當·伊斯坎達爾壓制住的原因。即便破綻百出,能夠被自己頻頻取利,但這個男人的勢卻毫髮無損。
「戰爭鳴動」加護下的百十次打擊,換做一般人的話早就被轟得連渣子都剩不下一點。但亞當·伊斯坎達爾卻毫髮無損。
當然,魔法確實起效了,每次爆炸後,聖騎士的軀體都會出現慘不忍睹的創口。可是,在一秒以內,無論嚴重到何種程度的傷都會完全癒合,就連破損的衣物都得到了修復。
這是一種效果到了變態程度的強力魔法,同時所消耗的魔力竟也似乎沒有多少。它的存在,讓亞當·伊斯坎達爾不用顧慮身體所受到的傷害,也就意味着可以完全無視殷霞的攻擊。
所以,這個男人的勢根本就不可能衰敗,反而還在接連不斷的攻擊中漸漸得到強加。
亞當·伊斯坎達爾有着兩百年持續戰鬥所積累的龐大經驗,自己的體術有多麼拙劣不堪,自己很清楚。而且也明白,在這方面自己沒有進步的餘地。
正因如此,亞當·伊斯坎達爾不再把目光放在對敵上,而是轉而關注自己的弱點。
敵人會在哪個位置會第一時間對自己的哪個部位發動攻擊,只要對此完全掌握,就可以瞄準一手以後來行動。讓自己的攻擊在對手攻擊的末路處到達,這樣就可以把「不利」變為有利,讓對手陷入疲於應付。
所以,殷霞往往在發動攻擊後,不得不從防禦與閃躲之中做出選擇。於是,她漸漸喪失了自己的勢。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殷霞選擇了撤出戰鬥,迅速退卻到了遠處。亞當·伊斯坎達爾並沒有糾纏的意思,故意讓她可以喘上一口氣。
「哦呀,你累了嗎?」
看着微微有些疲憊的殷霞,亞當·伊斯坎達爾頗為嘲弄道。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
「怪物?哈哈哈!不錯的形容。那麼我問你,魔術師難道就能算是普通意義上的人類嗎?論及,怪物,彼此彼此。」
「不,千差萬別!我至少有一顆人的心靈。但是你!身心都是怪物!」
「哦。這又是什麼意思?」
「捨身搏命是對自己完全不在乎的狀態下才能使用的招數。因此就算有着多麼得天獨厚的條件,哪怕是不死之身,只要還是『人』就絕不會簡單使用。然而,你卻把這作為了自己戰鬥的方式,仿佛對這個世界沒有一絲一毫的執着。『就算死也沒關係』,散發着這種味道的你,我不認為還可以稱之為人!」
這可真是……的確。
人類是自我中心的生物,這不是指「自私」,而是說「人類很珍視自己的生命,想要讓自己的生命擁有自己所認同的價值」。
「生命是有價值的」,這是人類。而「生命是道具」,這是不死族的看法,是怪物的倫理。從這一點來看,或許自己的確是怪物。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明確的知道自己是什麼。所以在到現在為止的兩百多年的歲月中,自己雖不追求死,但也沒有對生的迷戀。
只是把生命當做道具來使用,用光了的話也沒關係。
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居然可以洞察到這一點,雖然只是很模糊的感覺,但也值得佩服。不過,論及「生者的執念」這種東西的話,自己還是很深的。
「閒聊就到這裏吧。小心左邊。」
話畢,亞當·伊斯坎達爾的身姿突然消失在了原地,毫無疑問是他主動發動了攻擊。
於是,殷霞下意識地看向了左手邊,然而事實上在那邊沒有任何東西。在知道自己被欺騙的瞬間,她立刻朝相反的方向擊出了左拳。
「黎塞留的制裁」和包裹着羊皮手套的拳頭正面碰撞,高高彈起。但亞當·伊斯坎達爾並沒有將其回收的打算,而是活動起右手的五指宛如操控提線人偶般擺弄着伸長的鎖鏈。這才是他一直隱藏的真正的戰鬥方法。
如此這般,鎖鏈化為了一條毒蛇在空中迂迴到側面,撲向了殷霞,而鋒利的毒牙自然便是附加着一噸重量的戰錘。
與此同時,亞當·伊斯坎達爾也親身發起了突擊配合着戰錘一同夾擊殷霞,口中陸續吐出如同剛才一般迷惑人的話語。
在這些語句的十句之中總是會混雜上一兩句真話,因而讓殷霞無法完全置之不理。
於是,殷霞的注意力頓時被分成了三分,一分要注意從各個刁鑽角度不斷襲來的戰錘,一分要應付亞當·伊斯坎達爾正面的搏鬥,最後一分還要被不知真假的言論所牽扯。
但縱使如此,她的防守依舊嚴密,準確地招架下了聖騎士所有的攻擊。不僅如此,她還觀察到了對方的許多破綻,只是在反擊上有所猶豫。
只要冒着被擊中一招半式的風險進行反擊就不是難事。但是就算反擊成功也不一定就能化解現狀,相反被擊中的一招半式剛好是由戰錘所發動的話,那時兩人間的戰鬥就會完結了。這正是殷霞所擔心的。
就在此時,一種感覺突如其來:四樓右側的第三間展覽室,那裏正是封印着夜衣的地方。
這當然是好事,但同時卻也是不幸。這個感覺到來的時機是在太差了,它讓殷霞的思維出現了一瞬的混亂,防守終於出現了漏洞。
亞當·伊斯坎達爾立即朝着殷霞的空檔打出了一拳,同時戰錘也從另一邊分毫不差地到來。
在這個不得不兩選一來承受的狀況下,殷霞果斷抬起左拳擋住了戰錘,然後右胸遭受了猛烈的一拳,無比沉重的一拳。
無視身體的負擔而發揮超越人體極限的力量,這種行動並非只能用在移動上,當然也可以使用在攻擊中。亞當·伊斯坎達爾正是在這難得擊中殷霞軟肋的一拳上突然爆發了這種力量。
不過,接觸時的手感倒是讓亞當·伊斯坎達爾對殷霞再一次感到驚訝與欽佩。
在這慌亂的一瞬,殷霞居然可以匯聚相當的魔力來增強骨骼與肌肉進行防禦,這可不是一般的魔術師可以做到的隨機應變。
不過,即便聖騎士的這一擊無法對肌肉和骨頭造成足夠傷害,但震盪波卻穿透以上兩者組成的最終防線直擊肺臟,將其撕裂。
「哇!」
殷霞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倒飛出去重重砸到了地上。右肺破裂,讓她失去了一半的呼吸,在梳理好喘息之前,身體根本無法行動。
「卑……卑劣!」
這大概是在說「謊言」的事吧。亞當·伊斯坎達爾立刻就明白了這一點,然後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看來,你真是一個信奉着騎士道的騎士啊。不用你說,我也很清楚卑劣。不過……知惡仍為惡行,這正是我們的『猶大主義』。」
亞當·伊斯坎達爾說了很多,但殷霞的注意力卻只停留在「騎士」兩字上。
這個稱呼從別人嘴裏特別是敵人的嘴裏說出來,比自己的自稱要更加富有衝擊力。
沒錯,自己是騎士。選擇了「騎士」的修行不是因為自己的才能,而是因為自己是如此認為的:騎士是可以犧牲自己保護他人的存在。
那麼事到如今又為什麼要猶豫於犧牲呢?夜衣的所在已經知道了,剩下的就只有自己的覺悟與行動而已。首先,至少也要把眼前的這個男人打倒一回!
殷霞搖晃着爬了起來,緊緊握起了異樣的右拳。
「那麼,我就讓你看看什麼是騎士道!」
伴隨着宣誓,殷霞揮動了拳頭,但竟然是朝着自己的小腹刺去。並指如刀破開肌肉插入內部的器官,用爆炸將其完全破壞。
「呀!」
聽着悽慘的叫聲,亞當·伊斯坎達爾有些發愣,一瞬間還以為眼前的女人精神錯亂了。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了,殷霞體內的魔力的量在急劇上升着,就連感知能力很弱的他也能清晰地感覺到這種情況。
殷霞和雅典娜的契約是不完整的,因為身為處女神的雅典娜沒有完全認同已經污穢了的她,所以她一直沒能得到魔神應有的魔力。
為了解決這一點,緒野提出了一個假設。那就是「如果不再作為完整的女性活下去的話……如果捨棄那個帶來污穢的部分的話……」
現在,殷霞終於下定了這個決心,放棄作為女性來說最重要的部分,未來最大的幸福,最大的歡愉,只為了拯救夜衣。面對這種博大的犧牲精神,雅典娜作出了「肯定」的回應。
寬闊璀璨的金色圓形光暈在殷霞的面前攤開,一條黃金的繩索從中浮起。
此刻激動充斥着心胸,殷霞忘卻了所有的痛楚,一把抓住黃金的繩索奮力拽出了其所系的事物。
「咴!」
伴隨着一聲長嘯,一匹純白的駿馬從光暈中衝出,壯碩的四肢踩踏着地板,有着黃金色流炎的鬃毛,全身閃爍着光輝。
亞當·伊斯坎達爾不由自主繃緊了渾身的肌肉,倒吸一口氣。
竟然是雅典娜的三大魔法之一的「英雄的孕育」。這個作為戰鬥用的魔法既不能攻擊也不能防禦,但卻能把魔術師關於勝利之象徵的心像具象化。
而眼前的這個女人的心像,對於她來說的勝利之象徵既不是手段也不是事物,居然是神獸種——天馬!
雖然以生物的姿態現身,但所謂天馬可是太陽的光明的化身之一,由一瞬的幻覺所升華而成的神秘。
以神秘本身為對手,就連亞當·伊斯坎達爾也多少失去了自信。
而就在此時,殷霞將黃金的韁繩用力扯斷了,宛如打開限制器一般。
「接招吧。『神韁英騎』!」
天馬脫韁頓時化作一道電光石火,筆直地衝鋒,猛烈地和亞當·伊斯坎達爾相撞。
即使如此,也無法阻攔下天馬的狂奔,聖騎士被頂撞着,沿着高聳的階梯一路向上。
天馬的周身散發出劇烈的高溫,所過之處一切都被溶解,氣化。這龐大的熱量在二樓平台的落地窗前最終爆發。
「啊!」
慘叫聲中,亞當·伊斯坎達爾的身軀在無比的灼熱中被焚燒殆盡,連灰塵都沒有留下。然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即便如此他也沒能被殺死。
還是連一秒的拖延都沒有,翻滾着的蒸汽之中,心臟的鼓動再次響起。以心臟為中心,血肉與骨骼自虛空中生長出來漸漸恢復了人的形態,由內到外甚至於裹身的衣物。
「看來,即使這樣我都沒能死掉啊。」
殷霞一直漠然地注視着眼前幾乎可以使人絕望的一幕,然後翹起了嘴角。
「我有說過要殺你嗎?」
「嗯?」
剛剛恢復原狀的亞當·伊斯坎達爾迫不及待地朝着下方的殷霞望去。這個女人已經重新把那六米長的寶具蜻蜓切握在了手中,槍刃亮起了奪目的深藍色光輝,焉然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蜻蜓切,一件絕對斬擊系的槍型寶具,具有空間切裂的效果。難道,眼前的這個女人是想要用這個方法來消滅自己?
不,這個女人的話應該能明白這也是徒勞的才對。那麼,她又為什麼在此時再度拿起這件寶具……難道……
殷霞笑了。看來亞當·伊斯坎達爾意識到了她的目的,不過已經晚了。她使出全身所剩餘的最後的力氣,朝着四層右側的方向揮出了槍刃。
「立而切之!」
蜻蜓切的槍刃刺破了空間,然後在殷霞竭盡全力地推進中劃出了和其槍身幾乎等長的裂隙。
亞當·伊斯坎達爾將目光投向了那在半空中開出的口子,目不轉睛。然後……
就在縫隙開始癒合的剎那間,一雙碩大的漆黑羽翼突然自內而外地破出,猶如手臂一般反轉過來,抓住裂痕的兩邊用力一扯!
「咔嚓!」
原本扭曲膨脹的空間,恢復了正常,結界被打破了。
此刻,少女宛如墮天使般舒展着背後的黑翼於此處回歸!她慢慢開啟了嫩紅的雙唇。
「喲,前幾天真是受您照顧了,亞當·伊斯坎達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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