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五十二章 周六的喜劇

    周六的上午，時間已經是九點了，太陽較之前又升高了一個角度。今天的天空非常晴朗，處於陽光照耀下的公園充滿了令人心情舒暢的明朗，以及由各種綠色植物光合成後所誕生的清新空氣。

    夜衣有些失神地坐在公園入口附近的長椅上，手中揉搓着一封粉色信封的信。看着手裏的信，就不禁回憶起周五的那個下午。

    第二節的體育課早退了，姑且去了趟廁所算是自圓其說。不久之後便在隔間內，聽到了外面總共三個不同的女聲。

    「天呀，你真的要告白啊！」

    「嗯。不過，不是親口說只是情書而已。」

    「這也不錯，多浪漫啊！對象是誰？」

    「還用問嗎，四班的班長，那個韓禮祠。她暗戀人家好久了。」

    「嗯。」

    「那你可要上點心了，那個人非常搶手的。說實話，我也有些心動呢。」

    「我說，你不要嚇她好不好。」

    「嘻嘻。抱歉！你打算什麼時候送情書啊？放學後嗎？」

    「嗯。最好是偷偷的。」

    ……

    在那之後，親耳聽到了這番談話的夜衣做出了迄今為止最為荒唐的就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行為。她居然在放學後一直偷偷關注着韓禮祠周圍的一切，然後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情況下悄悄拿走了那封情書，也就是現在在手中的這一封。

    為什麼要這麼做，無法具體說出甚至是想到理由。只是在聽到那三人的談話時，心裏的感覺就像是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要被某個素不相識的人奪走似的，總之很害怕，很不安，很不甘心。

    為什麼會這樣，說不清道不明，但那個時候卻很清楚怎樣去消除不安與恐懼，那就是拿走那封情書。但是隨着時間流過，恢復平靜的自己又開始擔心了。這種擔心和之前不同，很明確，那就是自己擔心知道了事實的韓禮祠會討厭自己。

    意識到心中的某種前所未有的感情的少女很迷茫，這種感情十分矛盾，仿佛心被揪起明明很痛苦卻又有些舒服。

    就在此時「咄咄」的腳步聲明顯接近過來，於是夜衣抬頭望去果然見到了那個熟悉的少年的身影。隨即，她趕忙趁其還沒有注意到，把手中的信胡亂塞進了裙側的口袋裏。

    「喲，久等了吧。」韓禮祠來到夜衣面前按照一般邏輯說道，但立刻就發現了一些「反常」的地方。「不對呢。你居然能比我早到還真是稀奇。今天的太陽難道是從西邊出來的嗎？」

    「難道你不知道在女孩子的面前說這種話是很失禮的嗎！」

    「呃。對不起。」

    「不用了。你的道歉太過廉價，根本沒有價值。比起這個，我們還是趕快去電影院吧。」提到電影的事夜衣感到格外興奮。「對了，你決定要看什麼了沒有？」

    「嗯！這周正好有一個想看的電影。走吧。」

    和夜衣一起去看電影是一種機會，所以即便自己不是特別感冒，韓禮祠還是決定遵守姐姐的建議選一部最近很紅火的愛情電影……

    周六的休息日，大部分的人都會暫時放下忙碌，久違地享受一下生活。但也不乏像緒野這樣到了周六還要工作的人存在。

    還是宅邸的辦公室內，緒野坐在辦公桌後，她的左膀右臂，伊恩和法菲兒則分別恭敬地站在桌前。這一幕和上周末有些相似，很顯然他們是來對上周的開端奉上一個結果的。

    兩人聯手完成的書面報告此時就在緒野的手裏被翻閱着。

    關於韓禮祠這個少年的一切都被調查得很清楚了。而事情的開端居然可以從廖家和燕家兩者之間的競爭關係說起。

    魔道之家和魔道之家間除了正面開戰以外相互競爭的東西，不管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什麼家系永遠只有一個——繼承人。

    無法反駁，魔術師這種人的高低優劣純粹是由血統來決定的。這個鐵則，並非出於某個階層自我保護的人工產物，而是出於漫長的魔法界歷史所鑄就的必然。

    如果，家族的繼承人沒有與生俱來的必要的才能的話，整個家系歷經無數代人所積累下來的成果就會付之東流，家系也就自然而然地會被泯滅。

    所以，即便時至今日，大多數魔道名門都還在執行着猶如品種改良一樣傳宗接代的習慣。廖家和燕家也是如此的。

    為了得到儘可能優秀的繼承人，廖家家主廖傑所採取的行動就是不斷挑選優秀的母體，使其受孕進而誕下麟兒。不過，也正是這種行為才導致了廖家現在十六個子女分裂成三派的局面。

    或許是因為預見到了這種結果，燕家家主燕雲雁採取了和廖傑一樣的行動，只是對象僅局限於精心挑選的一個韓姓的女子。不過，似乎是失敗了。

    最終出生的韓禮祠從現狀看來似乎並沒有燕雲雁所期待的那種才能，甚至無能到了會被和母親一起遺棄的程度。就連這個事實燕雲雁也要儘可能地隱藏起來，不讓外人看笑話。

    在那之後，母子兩人在這個西赤口內蝸居一角勉強度過了十年，直到韓禮祠的母親終於因過勞去逝。

    那個時候向年近十歲的韓禮祠伸出援手的正是剛剛接任御道場家統領的御道場緋子。看來雖然父親打算和廢物兒子劃清界限讓其自生自滅，但當姐姐的卻終於看不下去弟弟的悲慘了。

    不可思議的是，不知什麼時候，燕知鴻居然也參與了進來，他倒並沒有像妹妹那樣和韓禮祠有過多的接觸，只是負責每月的生活費而已。

    以上就是緒野所看到的報告書中的大致內容。

    「這還真是……精緻的陷阱呢。」將報告書放回桌面，緒野平淡地說道。

    「陷阱？主人，難道我們所調查到的這些全都是偽裝的假貨嗎？」

    「不，是真的。」

    「那麼，前輩的意思就是，我們漏掉了一些重要的東西。」

    「不是漏掉，而是有人不讓你們注意到。想必這一周的情報調查也花費了你們很大的精力吧，能讓你們掉入陷阱就知道這個陷阱有着多麼讓人慾罷不能的誘餌。人總是相信通過無比努力得來的東西是最好的，但反過來也就意味着只要是通過努力得到的東西就算是廢物，人們也會當作珍寶。」

    如此說着緒野冷笑了一下。

    「利用逆向思維的佈局，這是燕知鴻最擅長的策略。」

    「原來如此，是我太天真了。」說着伊恩有些慚愧地低下了頭。法菲兒聞言也露出了不甘心、失落的表情。

    「不用自責。就算是我想必也是會掉進這個陷阱的。我現在能夠如此輕鬆的下斷言，只是因為偶然得到了一些意料外的收穫。」

    話閉，緒野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隻保養得很好的錄音筆，然後按下了播放鍵……

    漆黑一片的電影院內，只有正面的熒幕明亮着，一個充滿曲折、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已經在其上演繹了大半，現在正值**。

    男女主人公激烈的對白環繞在構造上略微有些弧度的放映廳內，不過如果仔細一點的話就能聽見從某個座位上傳出的些許不和諧的聲音。

    「咔嚓，咔嚓……」

    這正是夜衣大把大把地咀嚼爆米花的動靜。她一邊坐在座位上抱着一桶已經沒了一半的大桶爆米花，一邊目不轉睛的關注着電影。不過，大概她感興趣的不是電影的內容，而是被前所未有的大熒幕所放映的電影本身吧。

    因為如果不是夜衣的雙眼還看着熒幕的話，坐在夜衣右邊的韓禮祠可真的要以為夜衣是單純來吃爆米花的了。

    看看還在把爆米花續進嘴巴里的夜衣，再看看夜衣左邊那個空座位上摞在一起的三個空的大桶，韓禮祠帶着一臉尷尬的笑容只有一個感想：她還真是喜歡甜食啊。

    也就是此時，自電影開始以來夜衣第一次停下了吃的動作，抓起一把爆米花的拳頭就順勢停在了嘴邊。她只在此刻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電影上。

    這也實在是太巧了，電影中的那個女主角居然在劇情發展到現在的時候做出了和夜衣一樣的事，拿走了情敵給男主角的情書。

    難道自己對韓禮祠所懷抱着的這種奇怪的感情就是戀愛嗎？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呢？

    然而，越是否定就越是會去向那個方面思考。夜衣的臉漸漸泛起了紅暈，心裏十分忐忑，不由自主地就把手裏的爆米花攥成了碎渣。

    不過，現在可不是執着於這個問題的時候，因為電影的情節還在不等人思考地發展着。夜衣想知道，女主角拿走了情書後會怎麼樣，又會得到什麼結果？

    幸運的是，這部愛情電影的導演想表現的是一段青澀，雖有矛盾和痛苦但結果還是甜蜜的喜劇。

    在電影的最後，女主角把情書交給了男主角，誠懇地道了歉，男主角也原諒了女主角的行為。這個事件則成為了最終激發男女主角感情的誘因，有情人終成眷屬。

    這部電影也就到此為止，剩下的便是黑底白字的職員介紹，還有散場的諸般事項了。

    之後並沒有預定，於是韓禮祠和夜衣並肩在一起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

    在韓禮祠看來，夜衣有些反常，怎麼說呢？她太過安靜了，此時的大家閨秀的樣子當然很養眼，但卻並不符合她的風格，讓人擔心。

    突然，夜衣停下了腳步，對此沒有準備的韓禮祠不由得超前了幾步回過身來，剛好和夜衣面對面。

    「怎麼了？」

    「哈……呼。」深呼吸了一下後，夜衣抬起頭直視韓禮祠的雙眼，目光中滿是一種賭徒所有的堅定，然後從裙子口袋了掏出了那封已經皺皺巴巴的情書遞了過去。

    「這、這、這是周五那天，我、我、我……撿到的！對，就是撿到的，在你桌子旁邊，我想這應該是給你的吧。」

    粉色的信封上裝點有很多的桃心，一眼看到就知道是一封情書。於是，韓禮祠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動起來。

    這一幕怎麼和電影那麼像呢。這樣的話，如果自己說出和男主角一樣的台詞是不是就可以和夜衣……不，這裏還是按自己的風格來處理吧。

    經過一場思想上的糾結，韓禮祠最終平復了心緒從夜衣手中拿過情書，立刻拆開在夜衣的面前讀了起來。

    注視着仔細閱讀着每一個字，仿佛在體會寫信人心情的韓禮祠，夜衣緊張了。她在害怕着什麼，同時也在期待着什麼，但到底是什麼呢？自己也不知道。

    「看來，得給人家正式道個歉呢。」如此說着韓禮祠把信件疊好小心地放回了信封。

    道歉是指偷情書的事吧。夜衣是這樣認為的，心中湧起了一種對韓禮祠才有的愧疚感，於是立刻叫嚷了起來。

    「你不需要道歉的！情書可是我偷……」

    夜衣最終及時察覺到而沒有說完整句話，不過已經暴露得足夠多了。

    「哦呀，剛才不是說撿的嗎？」

    「囉嗦！我……只是為了減輕你的罪惡感而已。」

    無論如何這個問題都牽扯不到自己的罪惡感吧。看着口不擇言的夜衣，韓禮祠古怪地笑了笑。這樣的夜衣在他看來也很可愛。

    「放心吧。我要道歉的事是這封信的內容。我接受不了她的告白。」

    非常高興！但察覺心中有這種感情浮起的一瞬，夜衣也感到了非常的害羞，為了掩飾她只有故作姿態。

    「你這個傢伙也太挑三撿四了吧！難得有人告白，為什麼要拒絕啊！」

    「這個嘛……因為……」說着韓禮祠注視着夜衣的眼神中多了一些奇妙的感情。

    夜衣覺得那是類似於糖果之類東西，感覺很甜，她並不討厭。而且自己心中好像有一種，得到了某種回應的感覺，很舒服。

    「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嘛！」

    「那個人是我嗎？」這句話，險些就被聽到韓禮祠說話的夜衣脫口而出，及時回過神來的她只感到滿臉通紅迅速地背過了身。隨後，卻又覺得「可惜」。為什麼會這樣啊？不明白!不明白。

    有些恐懼急劇變化的心情的夜衣現在決定逃走了。

    「今、今天就放過你了，我回家吃午飯！」

    看到夜衣邁着凌亂的步子就要遠去，韓禮祠有些失落，明明都已經把心意表達到了只剩一層窗戶紙的地步，可是自己怎麼就不敢捅破掉呢？真不想讓她離開啊，對了……

    「等等！」

    「你還有什麼事嗎？」

    「那個，下周六還要出來玩嗎？」

    「……也不是不可以啦。但是去哪裏？」

    「遊樂園怎麼樣？最近新落成的那個。」

    「遊樂園嗎。」如此念叨着，夜衣轉頭望向了遠方一個已經在視野中變得非常渺小的摩天輪。說起來，遊樂園也是自己一個從沒有去過的，有趣的地方呢。

    「好啊。你付賬的話。」

    「哎！怎麼這樣，至少也aa制好不好。」

    「不……好！哼！」

    「唉。那麼，下周六還是老時間老地方見吧。」

    「嗯！那麼，拜拜。」

    「拜拜。」

    離開韓禮祠的夜衣已經開始考慮遊樂園的事了，裏面一定會有很多好玩的東西的，而且陪着自己的是韓禮祠！後面的想法，夜衣沒有明確地意識到，但是如此想着她十分高興、期待。

    少女在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開始了初戀，這樣下去一定會是像電影裏那樣雖然過程曲折，但結局圓滿的喜劇吧。可是，現實從來都是殘酷的。

    旁晚，被緒野緊急叫道宅邸內的夜衣在辦公室中呼吸凝滯地聽着緒野說出了一句話。

    「立刻把韓禮祠……抹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