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三十九章 頓悟

    風不會立刻就擁有與光明相稱的溫度，夜的寒冷依舊殘存着。但這也改變不了，太陽已經升起，清晨到來了的事實。

    而就連夜衣自己也沒有想到，居然今早會在鬧鈴吵鬧起來之前就控制住它們。她一夜沒有入睡，一直在煩惱着。

    事實已經再清楚不過了，這次出現的殺人鬼和上次的殺人鬼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並非是夜衣發誓要制裁的對象。那麼夜衣去討伐它的唯一的理由就是，那是緒野的命令。

    困擾夜衣的正是，自己到底該不該因為這樣一個理由去行動呢？

    為此思緒一直在持續，即便開端在昨天，也不會因為今天的到來就完結。而將夜衣的這個思緒打斷的則是窗外道路上一個進入眼帘的身影。

    一個熟悉的女孩子的身姿，夜衣昨天中午剛知道，她名叫葉瀾。

    葉瀾似乎是在進行着晨跑，但右手中卻握着累贅：一個特意包裝過的小紙袋。隨即，她行進的路線拐向了夜衣所住的這棟洋房，非常有禮貌地把紙袋放到了門前的台階上，也就是把腰身彎下90度，然後筆直地舉出兩隻手。

    明明周圍沒有一個人在看着，卻還是這樣做。只能說明這是一個相當認真的孩子。

    當做完這件事後，葉瀾便跑到了街道的對面，像一直以來的那樣跪下來擺出了祈禱的姿勢。夜衣曾經無聊地計算過，一般她會維持這個姿勢大約五分，可今天當她無意中看到站在二樓的夜衣後，只是勉強呆了一分便羞澀地逃走了。

    對於葉瀾所帶來的那個紙袋的興趣，暫時打消了夜衣的煩惱。在葉瀾的身影遠去得完全無法看清之後，夜衣迫不及待地下到了一樓的玄關，將門打開一道恰到好處的縫隙，把紙袋拿到了手。

    紙袋裏面所裝的東西，在打開來親眼看過後，其實也很普通，但對於大多數女孩子來說卻有着非比尋常的殺傷力。因為裏面的可是滿滿一堆散發着熱氣與香味的曲奇餅乾。

    說起來，憐子幾天前講過的都市傳中說確實提到了向魔女許願是需要貢品的。那麼，葉瀾是今天才剛剛有所準備嗎？

    不。夜衣能夠看出葉瀾絕對是嚴謹、認真的女孩子，所以答案只有一個：一直來的曲奇都被憐子一個人偷偷吃掉了，因為在這個家的三人之中沒有人比她更喜歡甜食了。

    「我說，這是怎麼回事？」聽到一種偷偷摸摸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夜衣回過了身，果然是憐子。

    而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暴露的憐子依舊十分鎮定地說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小孩子不適合吃太多甜的東西。」

    當然，夜衣是不會接受的，她用目光表明了這一點。而憐子則迴避開，轉身徑直走向了餐廳。

    「不過今天就破例讓你嘗嘗吧。」

    話說到這個地步，夜衣也不會得理不饒人，自然也跟在憐子後面走進了餐廳。兩人當然不可能幹巴巴地吃曲奇。準備紅茶的人是憐子，因為她完全不信任夜衣的手藝。

    就在無所事事，於桌邊靜靜等待時，夜衣又不可避免地煩惱了起來。不知什麼時候品茶的一切便都準備好了。

    「憐子，你有沒有，討厭與喜歡兩種感情同時存在的時候？」無論是誰，總之夜衣需要一個傾訴苦惱的對象。

    「沒有！」連回憶的必要都沒有，憐子便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而且只要是有感情的東西，就不可能會有這種情況出現。」

    「可是……」

    夜衣想把心裏的鬱悶如決堤的洪水般發泄出來，但憐子的話卻一上來就往缺口上堵了一塊巨石。夜衣感到非常不愉快，急於反駁的心情差一點就讓她把心裏的秘密說了出來。

    經驗的積累是件很可怕的事，憑藉漫長歲月的重複學習能夠讓沒有淨視眼的人也可以簡單地看透人心。憐子正是如此，雖然外表只是十三四歲的少女，可實際上她年齡的大小常人根本無法想像。

    所以，即便夜衣沒有透露任何明確的信息，憐子還是能夠推測出，她為什麼要問剛才那個問題，心裏又在迷茫些什麼。

    「理性的感情，魔術師稱其為『偽情』。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夜衣搖了搖頭，「偽情」這種說法她都是第一次聽到，又怎麼可能知道。

    「感情只有源自內心才稱之為感情，但理性的感情卻並非如此而是由法則、規律、教育、習俗、傳統所構築的東西。『違反是不對的』基於這個產生的東西根本談不上感情只是純粹由社會、他人所定義的『正確』而已。所以魔術師才會賦予了理性的感情以虛偽的定義。」

    夜衣似乎是理解了自己內心矛盾的理由，可是憐子如此說的意思難道是……

    「你是說我應該拋棄『正確』嗎？」

    「我可沒這麼說。」說着憐子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遵從正確固然無可厚非，關鍵是所遵從的是誰的正確？不限於魔術師，人的行動應該是做正確的事，而不是因為事情正確而去做。前者是有原則的了不起的人，後者只能叫做正確的奴隸。」

    「應該去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而不是他人認為正確的事。是這個意思吧？」

    「正是如此。那麼，我要提問了。『自己的正確』是什麼？這對普通人來說，想必有些困難。但對於你我這樣的魔術師而言可一點都不難。因為，我們早已捨棄了世俗的法則。」

    夜衣知道該從哪裏尋找答案，她環抱住了自己的身體，全心全意去感受。心臟的鼓動，魔法的迴路，蘊含於體內以及時刻從髮膚散發出的魔力，與魔術師有關的一切都在告訴着夜衣答案。

    「『我等拋棄了世俗的法，只遵循於自己的法，無論旁人的意志，這即為我等之正義，所行之通往源泉的道路。』，自己的正確是自己為自己所發現所制定的法則，而這一切都是本心所想，所感。」獨自感悟着，夜衣微笑了起來。「看來，我作為魔術師還只是剛剛出道，遠遠未成熟呢。謝謝你，憐子。」

    「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嗎？」

    「嗯。十年前的那個夜裏第一次察覺到了，在南美的最後感覺到了，而現在終於知道了。」夜衣的雙眼充斥着清澈，她已不再迷茫。

    不是因為緒野的命令，而是因為要保護。自己的城市是屬於自己的樂園，如果有「殺人鬼」這種天災肆虐的話，那就只有排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