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三十四章 大意失荊州

    湖畔的激戰正酣之時,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被戰鬥吸引了注意力的五人突然發現，不知何時廖家的長女，緒野出現在了矮坡上。

    緒野的聲音不是很大，口氣也很平淡，但卻奇妙得給人一種震撼。這也算是她的個人魅力，也可以說某種力場。

    不只是人，就連除了自己的召主以外不會服從其他任何人的使魔們，即便是關羽、鬼龍這樣位於的存在此時都暫時停下了爭鬥。

    召喚師制御使魔所倚靠的不是魔力，而是精神力。所以使魔所畏懼的正是擁有強大精神力的存在。而緒野正是廖家這一代除了夜衣以外的十六個子女中，精神力最強的人。她的影子中一直散發着四個b級使魔的氣息，這就連現任家主廖傑都做不到。

    「能夠讓關某有一瞬被震懾……」關羽習慣性地捋着鬍鬚的同時，打量着邁着沉穩的步子緩緩走近的緒野。「你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廖袛壬，你知道嗎？」

    「當然，那可是歷史有名的大魔術師。家父常會被拿來和那個人比較，說是僅次於他。那的確是一代梟雄式的人物。不過，在他的時代廖家在這片土地上的勢力還很大。」說着緒野看向了士褚四人。「把使魔收起來。」

    這句話無疑等同於終止戰鬥的意思。在這種指示之下，四人沒有一個有所行動，不是特意反抗而是因為太過不可思議了。於是，緒野又厲聲再說了一遍。「把使魔，收起來！」

    在變得嚴厲起來的聲音下，士褚四人終於聽從了。於是，四隻使魔以各種方式消失了。鬼龍漸漸化為冰霧消散在了空氣中；火元素領主用烈焰讓自己一瞬升騰；惡魔督軍一點點沉入了腳下攤開的黑暗；史萊姆翻滾到士褚身邊溜回了他的袖子。

    就在四隻使魔消失之際，和鬼龍戰鬥至此的水之巨人也一下子垮塌了，關羽坐下的赤兔馬也緩緩回歸了大地。

    「關羽的固有技能，『千里一騎』，是會根據敵人的數量逐段開放的特別能力。一人以上是『赤兔馬』，五人以上是『水淹七軍』……要想打倒他，最有利的情況只有一對一。」緒野為依舊不明所以的四人稍作了解釋。這引來了士郎無奈的一笑。

    「想必，大姐已經看過秘藏的家傳了吧。那可是家主的特權啊。」

    「只是看看家傳並不能說明什麼，我還遠遠不夠那個資格。」緒野回道。「如果我有那種器量的話，現在就也不會是這樣的情況了。」

    「不對呀！」緒羽突然因為疑問而驚叫了起來，「剛才我們是四人，『水淹七軍』是怎麼發動的？」

    「有個聰明的傢伙中途進來旁觀了。」士褚說着回頭望向了不遠處的一片小樹林。

    在士褚凌厲目光的注視下極靠外的一棵大樹旁的空間突然波動了起來。就如同幕布被撤去了般的效果過後，一個一直隱藏着的人顯露了身姿，是夜衣。

    隨即，她堂堂正正地走向了人群。「士褚真虧你能看穿婈彩的隱蔽術式呢。」

    「推理而已。怎麼想都是我們這邊多了一個人，怎麼想都只能是你，怎麼想你都只能藏在那裏。」士褚說着看向了士郎一方，「厲害的是那邊才對。」

    「不，是將軍。」士郎並非謙虛，而是真的也沒有察覺到。「是怎麼發現的？」

    「並非發現，而是感覺。」關羽說着緊緊盯住了走來的夜衣。「隱藏的魔法堪稱完美。但是，戰意太過凌厲了。」

    「因為，我只要忍住不出手就已經竭盡全力了。」夜衣微笑着說道，「畢竟報一箭之仇的機會就在眼前嘛。」

    「你的樣子不禁讓關某想起那些喪命於關某刀下的不世名將。他們即便是在死的一刻也還相信可以斬殺關某。你不會太狂妄了些嗎？」

    「那可不一定。緒羽剛才不是說過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算起來，現在正好三天吧。」

    「哼。」關羽將青龍偃月刀橫擺開來。「你們一起攻上來吧。」

    「喂，你好歹也是歷史有名的英雄吧！那就不要這么小氣了。緒野不是才說，要想戰勝你，最有利的情況只有一對一。」

    「也就是說，你想要和關某決鬥？哈哈哈哈！」關羽放聲大笑了起來，聲音震耳欲聾。「勇氣可嘉！不過，關某對來犯之敵從不手軟，那怕你只是一介女童。」

    「這樣最好。可以吧，緒野？」

    「隨你高興。只不過，有個萬一我可沒把握能從武聖的手裏救出你。」

    「我也沒想過要讓他人為自己的失敗買單。而且，贏的一定是我！」

    帶着信心滿滿的笑容說着，夜衣和緒野的身形交錯而過。她來到了最前排的位置，和關羽面對面。而緒野則回過身和士褚他們一起等待着戰鬥的開始。

    「小心。說不定有什麼詭計。」士郎提醒關羽道。夜衣有着天才以上近乎於怪物的才能，簡直是「天縱奇才」這個詞的真實寫照。沒人知道一次的失敗會讓她得到怎樣的成長。

    「手下敗將，何足掛齒！」關羽卻是不屑地說道。在英靈特別是以武功成名的英靈眼中，凡人也不過就只是凡人而已。

    這個回答卻讓士郎產生了不好的預感。英靈也並非完人，關羽最大的缺點就是傲慢，特別是在自己有着極大優勢的時候。看來麥城的一敗對他來說實在是變得太過遙遠了。不過，關羽也確實有着傲慢與輕視的資本。

    此時，鬥爭的氣氛在關羽和夜衣之間濃郁起來，漸漸變得如同火藥一般。然後率先行動的則是夜衣，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不斷升高的心跳數稍稍降低了一些。隨即兩根漆黑的水晶柱分別從兩隻袖口中滑落到了她手裏。

    戰鬥開始！

    夜衣把雙臂慢慢抬起，交叉在面前，稍稍停滯後突然間迅猛地展開，猶如繃緊的弓弦終於被鬆開了一般。兩根水晶柱筆直地飛在半空中，朝着關羽射去。

    兩者上次的一戰中關羽的確處於喪失理性的情況中，但記憶卻留下了。夜衣的先手攻擊與上次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這讓他很失望。作為對手，他希望對方至少是會進步的人，就像呂蒙那樣。

    然而，出乎關羽意料的事突然發生了，正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兩根水晶柱改變了一條直線的軌跡，朝左右兩邊彈開。一根從右邊迂迴，另一根則是從左邊，同時對關羽進行包抄。

    緊迫的局面。然而關羽卻不動如山，他完全沒有把這視為應該重視的情況。水晶的機能，他早就已經得知了，怎樣化解同時反擊也已經有了對策。

    但夜衣的攻擊變化不僅是方式，還有攻擊手段本身。現在的招數和上次的次品不同，是真正的蝕刻。不，應該說是夜衣的蝕刻。

    兩根水晶從飛劍變成了炮台，電光火石間射出了光束。

    這是相當近距離且迅速的狙擊，常人絕對躲不開，就連「騎士」也不例外，但作為英靈的關羽卻辦到了。他只是向前稍稍移動了自己的位置，看上去簡單又輕鬆。

    於是兩道光束僅僅從關羽身後擦過，在草地上留下了兩個焦黑的圓點。發射過後的兩根水晶也不再飛行，而是原地懸浮了起來。

    水晶最初就不準備有所收效，完全是分散注意力的一招。這是相當不錯的策略，但對於關羽來說卻行不通！

    孤注一擲。這便是應對擾亂的上策，關羽向前衝出在躲避攻擊的同時也真正向夜衣發動了突襲。青龍偃月刀拖在地面上犁出了很深的印記。

    關羽奔跑的速度異常迅捷，肉眼完全無法準確定位。到達面前的時間，發起攻擊的時機，一切都無法判斷。然而，夜衣依舊用眼睛凝視着，她的雙瞳上有着什麼悄無聲息地消融了

    面對近戰型的對手就應該時刻與其保持距離。但此時夜衣卻沒有絲毫這種意思，她兩手合十，隨即抻出了一杆水晶的長槍，這一幕就如同上次戰鬥時的最後一刻。

    是意氣之爭，還是有什麼策略。關羽不由得關注起了夜衣，隨即發現了一些與上次與剛才不同的地方，那就是夜衣的眼睛。

    之前，夜衣的雙瞳是茶色的，但是此時卻變得與眾不同了。不，應該說是恢復了本來的樣子。她的雙瞳宛黑鑽石一般晶瑩剔透，似乎可以清晰地映照出世間的一切，不管那是否應為人所視之物。

    這正是「淨視眼」，「讀取」的魔眼。即便是英靈，在這雙眼前，所有的想法都會被洞悉。

    關羽攻擊的那個瞬間。這對於夜衣即將進行的賭博是至關重要的。

    「斬！」終於，關羽逼近了夜衣。他揚起青龍偃月刀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大吼。

    青龍偃月刀落下之時，無論何人都必將血濺當場。事實本該如此發展，然而……

    夜衣的背後突然衝出了兩股黑色能量體般的物質，隨即迅速的固化。那兩片定型後的物體在形狀上接近於碩大的翅膀又似乎是手臂。它們在夜衣身前圍成了一面盾牌。

    不過這盾牌只維持了不到一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但在消失之前它恰好迎上了關羽斬落的刀鋒。

    隨着「砰」的一聲鳴響，關羽的大刀難以置信地被高高彈起。他的姿態崩毀導致了中路洞開。而其目光直視之處，水晶的長槍已經指來。

    夜衣似乎是要抓住這個空隙，用長槍直刺過來。這的確是一個可行性很高的殺招，但對於關羽來說依舊是花拳繡腿。兩者間現在的距離確實很短，可關羽依舊能搶在長槍刺到前反應過來。

    但，又有誰說過夜衣要單純地刺過來了？

    不是物理上的攻擊而是光束。黑色的光束從槍尖射了出來，在關羽的驚愕之中洞穿了他的胸口。

    關羽在身形搖曳之時，向後踏出一步，總算是穩住了自己，但身體卻萎靡了下去。青龍偃月刀的末端抵住了地面，但這個舉動卻和之前完全不同，毫無莊嚴感，反而盡顯狼狽。

    「大意，失荊州。」關羽痛苦着自嘲道，如果再謹慎一些的話他怎會被一個手下敗將，一個年輕的少女如此簡單地擊敗。不，這全都是藉口罷了。「抱歉，主公，請萬分保重！」

    語音漸漸消失的同時，關羽也飛散成了靈子。他不會死，但卻也必須暫時呆在英靈殿直到世界將他的「死」忘記為止。

    「辛苦了，將軍。」士郎並沒有任何不滿的言論，只是誠懇地如此說道。

    這場戰鬥只有短短不到一分，勝負也在一瞬便決定了。面對四人依舊立於不敗之地的關羽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價，宛如開玩笑般地被打敗了。

    決定勝敗的過程看上去無比簡單，但也只是外在上而已。不身臨其境的人是不能明白，夜衣在精神上受到了多大的衝擊。因為，這可是一場押上生命的豪賭。

    如果剛剛的一瞬，那雙翅膀沒能定形的話，敗北的就是夜衣了。她想必是會被大刀所撕裂而死去。在那一瞬她所感到的驚恐遠遠大於隨後勝利的驚喜。以至於即便戰鬥已經結束她依舊沒有緩解過來。

    關羽的敗北，讓士郎失去了盾牌與劍，或許事件可以落幕了。

    「投降吧，士郎。」緒野經過夜衣的身邊走向了士郎，兩隻天犬從他的影子中爬了出來，紅色的赤荒，黑色的禍斗。

    「失去使魔的召喚師就該老實的認輸，這是矜持。但是，對不起……我已經捨棄了這種矜持！。」士郎如此回應着。

    「那還真是遺憾。」緒野說話的同時，兩隻天犬加快了步伐，最終猛撲向了士郎。

    然後，突然一道寒光乍現，赤荒和禍斗同時被狂瀾掀飛，緒野前進的步伐也停住了。此時，士郎的手中出現了一件兵器，居然是剛剛才和關羽一起消失在眾人眼前的青龍偃月刀。

    和概念武裝不同，士郎握在手中的青龍偃月刀是真正經過歷史歲月灌注了人類思念的結晶，「legend」級的秘寶。當初的家主廖袛壬能夠召喚出關羽也是因為使用了這件秘寶作為媒介。

    「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要負隅頑抗！」緒羽憤怒地叫道，上前了幾步。

    「別做多餘的事！」緒野手臂一揮厲聲道，讓緒羽很委屈地縮了回去。而緒野自身也立刻收回了兩隻受創的天犬。

    緒野知道一件，只有進入過倫敦塔無限書庫，只有看過廖家家傳的她才知道的事。

    青龍偃月刀，這把武器是少數擁有絕對斬擊能力的秘寶之一，同時也被倫敦塔記載為「秘寶殺手」——曾經將被認為沒可能靠一般手法損壞的l級秘寶一擊破壞的秘寶。

    時間是1945年的川蜀地帶，當時由關羽所揮舞的這把長柄大刀把同級的絕對斬擊秘寶「蜻蜓切」攔腰截斷為了兩節。從這個實例來判斷，恐怕青龍偃月刀空間斬斷的能力已經達到了相當恐怖的水平。

    萬一，士郎被逼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說不定就會不計代價將周圍一帶的空間撕個粉碎。那時，在場的所有人都會被波及到。

    可是，士郎也真是太過謹慎了，如果這把刀從一開始就在關羽手中的話，關羽也就不會被打敗了。

    重視手段的數量甚於質量。這樣看來，士郎的目的果然是拖延時間。

    「士郎，你到底在圖謀些什麼？在為什麼事爭取時間？」緒野問道。

    「果然，被發覺了啊。」士郎稍稍一驚。「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對我奉陪到底呢？」

    緒野笑了笑，得意和嘲諷兼具的一笑。她雖然不知道士郎為了什麼，但大體上能猜到是為了誰。「因為，我們同樣是在拖延時間。你格外寶貝的妖靈，和天下聞名的魔王相比，到底誰更強。你應該明白吧。」

    士郎立刻就明白了緒野的意思，頓時露出了極為憤怒的表情，抬起青龍偃月刀直指了過去。「你敢碰妙麗一根頭髮！」

    「放心吧，她毫髮無損。」隨着聲音響起婈彩在眾多黑光蝶地襯托下緩緩從天際降落在了眾人之間，吸引了目光。她攙扶着一個人，正是滿身大汗，極度虛弱、痛苦的妙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