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三十三章 千變

    只憑藉着一根頭髮，婈彩就在風之精靈的幫助下找到了面前的這個地方。市中心最為金碧輝煌的酒店，位於最為繁華，最為引人注目的地方。

    這就叫做，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吧。婈彩如此想到，不過她不明白為什麼一位「召喚師」要把自己的使魔隱藏起來，而把自身暴露在危機之中。

    婈彩進入了酒店，毫不猶豫地乘上電梯來到了第二十層，徑直走到了2015室的房門前。這是風告訴她的信息，比任何人的話都要準確。

    房門意外的沒有上鎖，婈彩簡單地就進入了其中。房內沒有開燈，但外在的燈火通明也沒有讓環境過於黑暗。在客廳正對着玄關的位置，婈彩看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的背影。

    那名女性倚靠在獨立的沙發椅上，可能是在看着窗外的夜景。她的頭頂上柔亮纖長的黑髮間樹立着一對尖尖的毛茸茸的白耳朵，感受着空氣的波動不時抖動一下。一條蓬鬆的潔白的大尾巴靜靜搭在扶手上，一動不動。

    「看來你早知道我會來。」回頭看了看房門，將之關上後婈彩步入了客廳。

    「也談不上早，只不過我的耳朵還算靈敏，剛才聽到了腳步聲。請問，您是哪位？能麻煩您繞過來嗎？我的身體有些行動不便，可能的話不想移動。」

    「婈彩，夜衣的女僕兼監護人。你就是廖士郎的妖靈，妙麗吧。我有些問題想問你。」說着婈彩繞到了妙麗的正面，然後看到了讓她難以置信的一幕。妙麗的腹部高高地隆起着。

    「妊娠。」看到婈彩的表情妙麗微笑道。「聲名遠揚的『神隱幻蝶』小姐應該不會被一個未出生的嬰兒嚇倒吧。」

    「不可能！」婈彩非常激動。「你是妖靈，和妖怪不同，是由魔法因子擬態出的物體，不過是一介幻想而已。不管多麼類似，也只是虛假的生命罷了！實際上既沒有肉體，也沒有靈魂，這樣的你沒可能孕育生命！」

    「不要這樣說啊。這孩子豈不是太可憐了嗎。」妙麗愛撫着自己的肚子。「對於人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你不是人！」

    「不，我是！」妙麗堅定又嚴肅地說，「決定自己是否為人的，不是自己是什麼，而是自己是誰！這是士郎告訴我的，而我相信他。所以，我是人。」

    「竟然製造出這種禁忌之子，廖士郎已經喪心病狂了嗎！」

    「不許這樣說他！我不允許你這樣說！」妙麗怒吼了起來。「任性的是我才對。我愛他，正因愛得很深，所以才想為他生下小孩。女人不正是如此嗎？」

    「為什麼？使魔只是道具、武器，即便有着智慧也不該奢求除此之外的關係。你為什麼會對自己的召主有這種感情？」

    「我想正是因為身為道具，所以才會愛上。」妙麗的臉上浮現出了幸福的表情。「二十年來，士郎沒有一次讓我消失過。哪怕他因為生病、受傷而變得極為虛弱，就算是昏迷不醒也依然用潛意識維繫着我。呆在這樣一個人的身邊，即便是石頭也會融化的。」

    「禁忌，正因不能碰觸才稱之為禁忌。」說着婈彩身上飛散出了許多黑色光芒的蝴蝶。

    妙麗見狀很艱難地站起了身，她的四周出現了一簇簇極為暗淡而衰弱的狐火，只是如此便開始氣喘吁吁。「即使贏不了，我也會戰鬥。作為一位母親，我要保護自己的孩子！」

    臉上盡顯痛苦，渾身在顫抖，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栽倒，可妙麗卻依舊擺出了戰鬥的姿態。注視着這樣的她，還有她的腹部，婈彩最終收回了使魔。

    「用不着我動手。世界不會允許這個孩子的誕生。」

    無論如何，妙麗還是露出了感謝的神情，她也解除了狐火。也就在這一刻，她的身形突然向前傾倒了。

    「你沒事吧。」婈彩下意識地急忙扶住了妙麗。

    「謝謝，婈彩小姐，你真是一個好人。」妙麗無力地癱在婈彩懷裏說道。「其實，好像快要生了。」

    大腦一瞬間就變得一片空白，婈彩僵硬了好一陣子。「得快點找醫生！」

    「不！」妙麗緊緊抓住了婈彩的衣袖。「如果你願意幫我的話，請把我送到士郎身邊。求求你，我想呆在他的身邊。」

    看着那雙滿懷乞求的眼睛，婈彩點了點頭。「走吧。」

    ……

    湖邊的戰鬥還在持續着。

    突然出現的緒羽帶來了巨大的鬼龍，天怖。這隻亡者巨龍的威壓不斷衝擊着戰場。它對使魔的影響比對人的影響更嚴重。

    「廖緒羽，你到底是來幫哪邊的！」緒芫憤怒地衝着還在洋洋得意的緒羽咆哮道。

    「喂！本小姐可是不顧自身安危，來救你們的。你這算是什麼態度啊！」

    「你那兩隻眼睛是不是瞎了！」咆哮着緒穗伸手指向了自己一方的三隻使魔。

    不知道為什麼，火元素領主「旁得貝隆」身軀上燃燒的火焰衰弱了很多，惡魔督軍「薩那度」的兩把大刀低垂得都抵在了地面上，史萊姆更加軟趴趴的。

    「它們，這是怎麼了？」雖然不想承認，但緒羽隱隱覺得自己脫不了關係。

    「唉。白痴。」士褚長嘆了一口氣。「龍的威壓會使萬物顫抖，而恐怖則會掣肘生物的行動。事實上，我已經感到魔力的流動有些緩慢了。使魔們恐怕也被削弱了吧。」

    「這，這正是我的目的！」緒羽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可說話卻沒有底氣。「對方也一樣被削弱了不是嗎！」

    無知的人真是可怕。士褚、緒穗和緒芫此時都深刻地體會到了。特別是緒芫已經忍無可忍了。

    「睜大眼睛好好看清楚。那邊那個男人像是在害怕的樣子嗎！」

    的確，士郎依舊鎮定自若並沒有因為鬼龍這種身軀龐大，實力可怖的存在現身而慌亂，吃驚也就只有最初的一次而已。而且關羽也沒有受到任何不利影響。

    「為什麼。」所以緒羽萬分不解地下意識地說道。

    「關羽作為『武聖』被人們崇拜供奉了兩千年左右，本身早就具有神性了，雖然並不高，但抵消龍威已經足夠了。」士褚無奈地解釋着。

    「那又怎麼了！」緒羽有些急火攻心大吼了起來。「鬼龍相當於『l』級的使魔，看我一個人解決他，你們在一旁好好看着就行了！」

    「的確有些棘手啊。」打量着矮坡上那個龐然大物士郎抬起右掌對準了關羽。「沒辦法了。」

    在即將吟唱咒文之時，士郎不禁回憶起了那天的場景。

    他匍匐在英靈的座前，五體投地地訴說着自己的請求。

    然後在思考了很久後，英靈終於開口了。

    「關某乃忠之化身，主公的意志必當踐行。關某乃義之化身，您的意志亦是吾之所求。可是，英靈的高傲，將軍的戰魂，決不允許吾輩如此行事。因此，吾主啊，如您意已決就請以憤怒主宰吾身，讓吾暫時只為一介道具吧。」

    對不起了，將軍，看來我必須破壞這個約定了。士郎在心裏說道，然後從口中唱出了咒文。

    「遙遠戰陣的先烈，天下震怖的將軍，汝之英名歷代傳頌。吾乃愚鈍之人，不堪冒犯神威之罰。息怒吧，吾之英靈！」

    在解除狂化的咒文下，關羽氣息中的狂躁逐漸平復了。身軀上奇妙的紋身迅速消退，雙眼中充斥的血光也在轉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他右手將青龍偃月刀杵在地上，左手慢慢抬起自上而下捋着自己的一把美髯。聖潔、威嚴的氣息自身上慢慢散發而出。這幅場景下的英靈才是為人傳頌，青史留名的武聖，美髯公。

    但是士褚一方不明白，為什麼士郎要在此時解除召喚師最強的強化魔法，在和鬼龍戰鬥前不僅沒有進一步強化關羽，反而還讓他削弱了。這之中肯定有着什麼應該戒備的原因。

    「對不起。」士郎又一次向關羽道歉。

    「無需如此，主公。」關羽審視着面前的敵人，火元素領主，惡魔督軍，奇妙的史萊姆，還有最重要的一隻巨大的鬼龍。「這不是相當合適吾輩的戰場嗎。」

    「那就讓我送您老回英靈殿吧！」緒羽大聲宣揚着。在她身後，鬼龍也開始行動了，飛快地撲向了關羽。僅僅是因為那巨大的身體，也讓這次衝鋒無比地駭人。

    然而，注視着巨龍的英靈只是輕蔑一笑。「在湖畔居然敢正面挑戰關某。無謀！」

    青龍偃月刀的底端輕輕敲打了地面一下，隨即在一旁一直處於平靜的湖水突然如噴泉一般爆發了。粗壯的水柱沖天而起，轉眼間化為了一個巨人的形象。

    水之巨人一把接住骨龍氣勢洶洶地衝鋒，一個背摔把它扯進了湖裏。那巨大的身軀理所當然地濺起了滔天的浪花，而所有的水滴又迅速聚攏到巨人的雙手中，形成了一把單刀，一面盾牌。

    「嗷！」

    骨龍翻身從湖中立起撲上了水之巨人。兩個龐然大物立刻在湖水之中扭打了起來。亡者的巨龍不知疲倦，實力強大。然而水之巨人雖然較弱，但卻是湖水構築的身軀，即便被傷到也能立刻恢復原狀。這場戰鬥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

    緒羽的驚訝自然不用說，緒穗和緒芫也無法解釋眼前的狀況。倒是士褚冷靜分析後給出了答案。「『水淹七軍』。看來，這個事跡被化為了一種能力。」

    「正是如此。」關羽露出了讚賞的目光。「雖然大海不能掌控，但關某可以指揮江、河、湖、雨這等規模的自由水為吾之大軍，並任意改變其形態。」

    「切，結果還是什麼忙也沒幫上！」緒芫狠狠瞪了緒羽一眼。

    「倒也不能這麼說啊。」緒穗看着正在激鬥的兩個龐然大物說道，「只憑我們可應付不了那個水之巨人。幸好，數量的優勢還在我們這一邊。」

    「既然如此，關某呼喚一位戰友，也沒什麼不公平了吧。倒也只是吾之愛駒而已。」關羽再一次用青龍偃月刀敲了敲地面。大地隨即崩裂，隨着「咴」的一聲嘶鳴，一匹火紅色的戰馬馱起了關羽。

    「馬中赤兔。」士褚見狀不由得說道。他和緒穗、緒芫都緊張了起來，關羽和赤兔馬，正是這個組合討伐了無數同時代有名的悍將，跨越了半個中華大地締造了武聖的傳說。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則是，使魔居然還能召喚自己的使魔。

    「吾可憐的老友。」關羽十分愛惜地撫摸了一下赤兔馬的鬃毛。「這匹神駒跟隨吾南征北戰至死方休。然而呂布小兒之後，歷史再無所載。它結果只成為了關某和呂布的附屬品。關某何德何能啊。」

    「咴」赤兔馬長鳴一聲，好像是在鼓勵自己的主人。然後，它一蹄重重踏在地上抬頭望向了正在和水之巨人廝打的骨龍。

    「不愧是吾之神駒！你想要和龍一爭啊。可是，我們的敵人是他們。」說着關羽輕輕一扯韁繩讓赤兔馬看向了士褚三人。可是赤兔馬卻好似在嘲笑一般裂了裂嘴，然後從鼻孔中噴出了火一般的氣息。

    「噫！不過是匹馬，少看不起人了！」緒羽大嚷道，「你們還不快給它點顏色看看！」

    「用不着你在這發號施令！」雖然這樣說，緒穗還是下達了指示。火元素領主「旁得貝隆」邁動步伐，用堅實的身軀沖向了關羽。

    赤兔馬也放蹄奔馳起來，它比「旁得貝隆」快了不知多少倍，轉瞬間就和火元素領主遭遇了。即使面對那像坦克一樣的身體，也毫不猶豫地用頭顱狠狠撞了上去。

    然後，「砰」的一聲被彈飛的竟是「旁得貝隆」。此時，一個黑影從高空朝着關羽砸了下來，乃是一齊揮動兩把砍刀的「薩那度」。

    關羽高舉起青龍偃月刀和兩把砍刀攪在了一起，他座下的赤兔馬配合地旋轉身軀。轉瞬間，惡魔督軍就被在空中兜了一圈扔回了士褚三人的方向。

    緊接着十數條尖銳的觸手便從天而降，如雨下般插向了關羽。赤兔馬見狀，四蹄用力一瞪高高躍起，讓觸手落空釘在了地面上，隨即從高空落下把觸手踏了個粉碎。

    馬與人原本是兩個個體，然而現在卻如同一體，就連精神都好似連通為一。關羽因解除狂化而失去的敏捷與力量完全由赤兔馬所填補，在結合上關羽的武藝，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注視着這一幕，士褚的表情終於凝重了起來。目前，他完全想不出對策。這樣下去的話，就只能剩下敗北的結局了。

    「到此為止！」就在此時一個嘹亮的聲音籠罩了整個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