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十章 半落的帷幕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緒野？」

    宅邸之中，廖傑一如既往地站在二樓半的地方，居高臨下地望着自己的大女兒，廖緒野。雖說身不在此，但在出市的高速公路上發生那麼大的騷動，要想不讓他知道是不可能的。

    「我在想些什麼。我還以為是父親您的話，應該能夠理解才對。難道，是我太天真了嗎？」緒野平靜地回應着。在子女之中，只有這一個女兒有着這樣的勇氣，有着如此的眼神——那種把廖傑當作對等存在的眼神。

    所以，廖傑才格外地欣賞他的長女，微微一笑後，仿佛一切都與緒野沒有關係一般轉移了話題。

    「或許我真的是老了，沒想到那個女人有一天居然會連我的指示都可以視而不見。」

    話畢，廖傑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開始有節奏地敲打着樓梯的扶手，這是他在猶豫時的一個習慣。至於他正在為了什麼猶豫，緒野大致可以想到。

    「關於媽媽的處置，我希望您可以交給我來處理。」搶在父親有所決斷之前緒野如此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這還真是意外，廖傑不由得愣了一下，難道是他的記憶出錯了嗎？

    「我記得你應該不是她親生的女兒吧。」

    「是的，父親並沒有記錯。」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向我提出這種要求？」

    「為什麼呢？」緒野偏着頭一邊回憶着一邊回答着，「這裏就請原諒女兒的頑皮，讓我以問答問吧。」

    「沒關係。」

    「那麼，父親，我請問您……小學畢業式上的是誰？初中畢業式上的是誰？在倫敦塔的時候一周肯定會來一通電話的是誰？六年前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是誰陪在我身邊的？最後，把那麼溫柔、善良的人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又是誰呢？」

    敲打扶手的手指停下了，人總歸是有感情的。在短暫的沉默後，廖傑給出了答覆：「還是等你接替了我的位置後，再來考慮這種事吧。那個女人……就讓她在精緻的鳥籠中度過餘生好了。至於她的職權……就交給你了，緒野。不過，你應該明白要做什麼……」

    「遵命，父親。」

    就在緒野前往本邸的時候，在子女中被稱為「長女派」的成員齊聚在了緒野府邸的茶室中。這間奢華的房間，竟是比本邸同樣功能的房間還要寬敞。

    「唉！早知道會發生這麼有趣的事，我就不去夏威夷度假了。」七歲的少女端着盛滿香濃紅茶的杯子，用十分失望地語氣說着。她的名字叫做廖緒英，是廖家的么女。

    緒方、緒羽、士褚、緒蓮，用眼角的餘光再一次確認房間各處的人員後，緒英問道：「士郎呢？莫非是傷得很重嗎？」

    「的確是很重，不過是妙麗傷得很重，他現在應該是陪在床邊哭鼻子呢！」緒羽大聲嬉笑着說道，然後暢飲起了玻璃杯中的可樂。

    以自己的使魔作為戀愛對象，這的確很荒唐。但緒方卻不覺得好笑，特別是士郎非常認真地對待着他的這份感情。

    「給我住嘴！緒羽，他是你的哥哥，是我們的同志！」

    這樣被訓斥了一下，緒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仔細想來，自己的確是有些過分了。

    「對不起。」

    這聲道歉對士褚來說真是比任何茶點都要美味。趁着「味道」還沒有消失，他趕忙飲了一口白開水，然後發出了非常舒暢的那種聲音。

    然後，只聽「噗」的一聲，正在鬱悶地用可樂玩着吞吐遊戲的緒羽被弟弟的行為嗆了一下，把口中的飲料全都噴了出來。

    「吃進嘴的東西，最好，不要吐出來。我，是這麼，覺得的。」蓮把臉藏在裝着奶茶的茶杯後，一如既往地用弱小、膽怯的聲音表達着自己的看法。

    「我願意，你管我啊！」緒羽一聲大喝，立刻讓蓮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姑且不管一旁三人的鬧劇，緒英把目光投向了正對面的緒方。「都發生了這種事，真虧你還會來這裏啊，緒方姐姐。」

    「這矛盾嗎？」緒方放下紅茶的杯子反問道，「即便發生了那種事，現在我仍然認為廖家的下任家主因該由姐姐繼承才是理想的結果。而且姐姐最後還是一個血親也沒有殺死，不像某個人呢。」

    說話間，緒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轉向了緒羽。

    有所察覺的緒羽立刻大聲辯解：「我也沒殺死任何一個人啊。只不過……有想過而已。而且放任不管可是大姐的指示，車子會爆炸也不能怪我嘛。」

    「掀翻車子還不是你的傑作！」緒方更加厲聲呵斥着。

    「才沒有呢！我什麼也沒有干，我是被冤枉的！」

    就在緒方還想再說些什麼時，房門被人推開了，不是別人正是緒野。

    她一邊走進房間，一邊如此說道：「她說的是實話。那天聯絡用的短訊應該還在我們各自的手機里，只要查一下就能發現了。時間差不對。緒羽是在車被掀翻前聯絡我的，而不是在蓮出現後。你認為這是為什麼？」

    「因為，我一不留神讓她們跑過去了。我的兩條腿，可追不上四個輪子啊。」緒羽似乎有些誤解緒野最後提問的對象，一邊自嘲式的笑着，一邊如此說道。然後，在緒野銳利的一道目光下，她老實地閉上了嘴。

    「再說，事故後將近三十分鐘都沒有爆炸的轎車，卻剛好在緒羽他們離開後爆炸，難道不奇怪嗎？」

    這樣想來，事情的確有所蹊蹺。而且說實話緒方也不認為緒羽有足夠的智商和膽量欺騙自己和緒野，於是低頭沉思了起來。

    此時，緒英趁機插話道：「比起這個，我們不是應該更加擔心這次的事對於大姐的影響嗎？士瞻那邊可是隨時都緊盯着我們呢。」

    緒英的話，引起了眾人的目光一齊轉到了緒野的身上，對於緒方來說也很擔心自己親生母親的下場。

    於是，緒野也就理所當然地給出了答覆：「媽媽被禁足了，到死為止不得邁出本家一步，不過也沒有再進一步的處罰了。所以，你可以不必憂心了……」

    緒野暫時中斷了所說的話，看到緒方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後繼續道：「至於媽媽的職權，父親已經全部交給我了。」

    驚訝寫滿了每一個人的臉上，特別是緒英。她在稍稍一愣後，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不愧是大姐，這還真是匪夷所思啊！老實說，你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啊？」

    「這沒什麼。」

    緒野完全沒有一點得意，宛如一切都是當然的結果。

    「在我看來，比起這個，剛才的那個問題才更值得注意。在緒羽他們離開後，車子發生了爆炸。結果上看，救援的消防員找到了兩具燒焦的屍體。可是……」

    「今早的新聞里說了，消防局失火，全員死亡。」士褚用毫無感情的聲音插話道。

    「救火的地方着火！這是什麼玩笑？很明顯是殺人滅口啊！」緒羽驚呼了一聲，「在我們一族地盤上，這也太肆無忌憚了吧！」

    「這就是說，下手的人完全沒有顧忌廖家的必要。」緒方帶着憂慮的表情說着，「那天夜裏，在我們不知道的範圍內，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到底是誰？」

    ……

    「到底是誰！」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現在廖家的那些小鬼們一定絞盡腦汁了吧。」

    「真是一群蠢貨！同一個母體生出來的姐妹，妹妹是『淨視眼』，姐姐又怎麼可能是俗物。」

    「但正因如此，我們才能如此簡單地達成目的。亞當·伊斯坎達爾，不愧是我們『猶大』首席的聖騎士，相當優秀。就讓他擔任導師如何？」

    「可是，那個男人有着就連我們都無法掌控的部分，太過危險了。」

    「到此為止了諸位！今夜，在這漆黑的假面下，就讓我們忘記我們的職責，盡情舉杯歡慶吧！……聖杯萬歲！」

    「聖杯萬歲！」

    鼎沸的人聲夾雜着酒杯相碰之音。而這所有聲音所指之處，在那黑暗中唯一的光輝下，在輝煌的玉座之上，一位女孩靜靜地昏睡着，她的名字是——南宮純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