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_84728王修文在精醫護人員的精心照料下,傷口恢復得很快。不再感知疼痛之後,小傢伙能吃能喝,變得和以前一樣活潑。
素心這樣看着他,心裏一塊大石頭方才落了地,不像前幾日那樣提心弔膽。更重要的是不用再擔心那些盤查的大兵,亦擔心發生其他的禍事。聽張孝全說付江沅將那幾個大兵通通處置了,不留任何迴轉的餘地。所以,素心想,付江沅私心裏是很在乎這個孩子的。
看王修文坐在那裏啃蘋果,便問他:「修文啊,你覺得三少那個人怎麼樣?」
小孩子是非觀念並不強,實則他並不討厭付江沅,即便別人說那人是個厲害狡詐的角色,他也不知道何為厲害狡詐。
揚起小臉,稚氣道:「三少給過我兩塊糖,我吃了一塊,另一塊給了四小姐,真如他所說,吃了那糖就不疼了。」
這一次付江沅同樣差人送了糖過來,只是份量並不多,囑咐他道:「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所以小孩子要少吃糖。只在哪裏疼或者心情里不舒服的時候才可以吃。」
王修文便一下想到第一次見付江沅,他從車上走下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那樣柔和的模樣很得小孩子喜歡。
素心摸了摸他的腦袋:「原來修文是只小饞貓,兩塊糖就收賣了。」
可冥冥之中,這是不是緣分呢?他在這個孩子痛觸的時候,想給他一些甜頭緩解,他便將那甜分給了四小姐。
王修文皺了下小眉毛道:「這不是收賣,我說的都是真的。」
素心笑呵呵的:「我在哄修文玩呢,姑姑當然相信你的話。」想了下,接着又道:「修文是不是跟四小姐很熟悉?」
王修文點點頭:「四小姐時常去家裏玩,對修文很好。」
「那四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媽媽說四小姐是個大英雄。」王修文一本正經道:「在我看來四小姐是個美人。」
素心更是一臉好奇:「哦,四小姐是個美人兒,那她是怎麼個美法?」
王修文停下咀嚼的動作想了一會兒,他小小年紀也不知道四小姐是怎麼個美法,只是看着林君含的時候就覺得,這天下沒哪個女人像她那樣好看。
便道:「四小姐不喜歡笑,可是她即便板着臉,樣子也不惹人討厭。」
素心靜靜的望着他,大抵這就是所謂的天性。母子連心,到什麼時候都是更改不了的。
付江沅已經讓張孝全打點行程,擇日送素心和王修文離開。僅有的幾日裏儘量抽出時間來和王修文在一起。
時常靜靜的看着他玩耍,有的時候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極副耐心的陪着他,仿佛就算什麼都不做,只要可以靜靜的看着他就感覺心滿意足了。如果可以,他想一輩子這樣看着他。
每當此時,素心便自動讓度出時間讓兩人相處。她知道再沒兩日他們就要離開了,所以這樣的時間彌足珍貴。
幾日下來,王修文心裏的忌憚漸漸的放下些,能夠和付江沅和睦相處。而且發現付江沅對他是極好的,不僅對他有求必應,還會將許多的大道理給他聽。
此刻王修文蹲在地上,將木塊一塊塊的擺起來,高矮不一,長短各異。
付江沅蹲下身來看着他,問道:「修文在做什麼?」
王修文說起話來一本正經:「搭建城堡,等天下太平了,我所有喜歡的人都可以住在這裏。」
「那修文想讓哪些人住在這裏呢?」
王修文一一道來:「媽媽,爸爸,四小姐,還有阿寧姑姑。」
付江沅微微眯起眸子,只問他:「那修文歡不歡迎我進來住?」
王修文看了他一眼道:「如果三少住進來,會不會為難我的家人?」
付江沅的嘴角輕輕抿起來,低低道:「自是不會……修文要永遠記住,這世上我無論對誰不好,卻不會對修文不好。如果可以,我想讓修文成為這天下最幸福的小孩兒,陪着修文一起健健康康的長大。」
他帶着王修文去看電影,吃城中的小吃,又帶他去城外騎馬……王修文從來沒有騎過馬,可是非常喜歡。被付江沅抱起來坐到馬背上,拍着手又笑又叫的,付江沅還從未看他開懷大笑的樣子。雖然只是一個孩子,但是可以看出來,其實他的性情更像林君含,只是容貌上隨他多一些。
這就是萬物之神奇,總有一個事物見證了一種永恆。哪怕山長水闊,哪怕天人兩隔……此時此刻看着王修文坐在自己的懷裏,就覺得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馬蹄踏破殘陽,紅霞濺得滿天皆是。從中午一直到夕陽西下,那紅鬃烈馬才悠悠的從天際走回來。近戍侍衛遠遠跟在後頭,浩浩蕩蕩的一路走來。
素心遠遠看着只覺得寧靜,天地靜寂無聲,只有清風拂動鬢髮,若有似無。王修文睡着了,靠在付江沅的懷裏,被他用手臂環繞起來,遠遠看着,只是小小的一團肉。而夕陽將他們染成耀眼的紅色,周身浮起絢麗的霞光,隱隱覺得不真實,仿佛從天而降。離得遠,實則看不清付江沅的面部表情。可是,素心還是看到一種近乎撕心裂肺的痛楚,讓這個俊美如雕像的男子變得孤寂而淒離。
這世上,沒有哪個父母甘心情願跟自己的骨肉分離。
付江沅下馬的動作靈活,即便懷裏抱着王修文,還是輕輕一躍,就已落地。
王修文小眉毛舒展,睡得很是香甜。一隻手抓着他的衣服前襟微微攥緊,半張臉都扎進他的懷裏。
素心伸出手來:「三少,我來吧。」
付江沅垂下眸子,定定注視着睡着了的王修文,小傢伙的兩個臉蛋紅撲撲的,眼睫毛又密又長,亦被夕陽渲染成別樣的紅,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影。他只在心裏想,這個粉嫩玉滴的小傢伙是他的兒子,有生之年他抱過他,可以這樣靜靜的注視他,知道他有多麼惹人憐愛,足夠了……
付江沅手臂微微收緊,下意識將王修文抱得更緊些,只怕傷到他,又顯而易見的隱忍。最後在他的小臉蛋上輕輕的烙下一吻,他是愛這個孩子的。
然後將王修文交給素心,只道:「明天一早我會派人送素心小姐和修文離開。」
素心隱隱吃了一驚:「這樣快?」
付江沅那一雙眼投王修文的臉上只是貪婪的移不開,王修文的病好了,再呆下去只怕會引起別人的疑心,到時候難免會有危險。他何償不想貪婪的想要擁有更多的時間,可是,他不能拿自己的孩子冒險。
「早些離開更安全些,修文日後就有勞素心小姐照顧了。」
唯剩這樣短暫的時間了,素心以為付江沅會抓住和王修文相處的時間。沒想到他一將孩子交給她,囑咐的話一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步伐大而倉促,素心望着他的時候不由想,他到底在怕什麼?
是怕自己一停下來,就後悔放開王修文的手了麼?
當夜付江沅發了一場病,一從郊外回去,晚飯沒有吃就吵着累了,便直接回臥室休息。不想直至半夜整個人就開始不舒服,張孝全急忙叫了西醫過來給他打了針,睡着之後痛苦才減輕了一些。
西醫道:「三少現在這個身體狀況,不易情緒波動。」
張孝全沉默着不肯講話。
他知道付江沅心情不好,這個時候百轉千回,無論如何都不會好受。這樣支離破碎的人生,仿佛是將他逼迫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了,那樣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到最後對命運束手無策,也唯有妥協。
素心抱着同樣昏昏欲睡的王修文坐到車裏,透過車窗望出去,沒有付江沅的影子。
她只對王修文道:「和張副官道別。」
王修文睜着惺忪的眼眸,透過車窗沖張孝全招了招手,又道:「三少人呢?」
張孝全望着他道:「三少還有公事要忙,刻意讓我來送你們,讓我代了話,要修文好好聽話。」
王修文重重的點了點頭:「讓三少放心,我會的。」
汽車駛出去了,霧靄沉沉中城門扎扎打開,那車子出了城越走越遠。
付江沅一個激靈驚醒過來,頭疼欲裂,撐着床面坐起來,心臟「怦怦……」直跳,只道是說不出的急迫。衝着門外打喊,一個下人慌慌張張的走進來。
「三少,你怎麼了?」
付江沅喉嚨發緊,問她:「張孝全呢?」
那聽差便道:「張副官一早就出去了,只是不知道去了哪裏。」
付江沅穿上鞋子跳下床,匆匆的往門外去。只怕有生之年再看不到自己的孩子,那一刻他的焦灼猶如驚魂一夢,後知後覺的想起來,便拼了命似的往外奔。
之前他做了一個夢,夢到車子出了問題,翻倒之後發生爆炸,而他眼睜睜的看着卻無能為力,他在睡夢中發出痛苦的哀嚎,不等回過神來,場景切換,那孩子又跑到了他的懷裏,亦是血淋淋的。他的心便徹底被撕裂了,哽咽的掉着眼淚,一滴一滴打到臉上去,將那張小臉沖刷乾淨,便是王修文的樣子……付江沅覺得自己就要沒辦法呼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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