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專寵：重生蘿莉逆襲 第三章 再失親人

    工作日午後的街道比起其他時間要安靜一些，夾雜着海風江風的暖流在高樓狹小的間隔中像是凝固了一樣。同樣凝固的還有孔瑕的表情。

    她緩緩眨了眨眼睛，依舊望着面前的人。

    謝嘉禾同樣看着她，打量她，不像其他人鄙薄、嫌棄、懷有惡意，他的目光細緻、溫和、不失禮。

    兩人對視良久，孔瑕才慢半拍的說，「你，擋着我的光了。」

    謝嘉禾馬上露出歉意的笑，往一旁讓了讓，「噢，對不起，我影響到你了嗎？」

    「還好，謝謝，」孔瑕低頭，合攏書本，把自己的東西往更裏面挪了挪，是她非法佔道，她沒有權利不准別人走到這個地方來。就這麼兩句簡單的交流，足以讓她聽出來這個人漢語很生疏。

    「原來你看的是夏多布里昂的《阿達拉》，」謝嘉禾讀出書封面上的文字。

    孔瑕心裏一慌，下意識的把書藏到身後，又馬上意識到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能感覺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

    「額，什麼阿達拉？這是我從垃圾箱裏撿來的，裏面的字一個都不認識，可彩圖很漂亮，我正準備撕下來呢，」孔瑕訕訕的說。她努力裝出孩童天真無邪的樣子，但她牽強的眼神出賣了她，她不善於演戲，她口齒清晰，邏輯分明的謊言在見識深廣的人面前，馬腳畢露。

    謝嘉禾笑了笑，不點破。心裏卻對這個自己早就留心的孩子有了重新認識，而且還是讓他很不可思議的認識。

    孔瑕到底看的是什麼呢，一本法語原版書，從封底到扉頁到內容，全部是法語。先不提書里寫了什麼，單單一個中國的小流浪兒怎麼可能看得懂這種書。其實就算孔瑕手裏拿着本中國故事大王也足夠驚異的。

    孔瑕頭皮發麻，她覺得她在這個人面前像小丑，她只好轉開話題問，

    「叔叔是外國人嗎？」

    「不知道算不算，我父親是中國人，母親是法國人，」謝嘉禾完整回答了孔瑕的問題，又反問，「我看起來那麼老嗎，為什麼叫我叔叔。」

    「那叫什麼？」

    謝嘉禾莞爾一笑，「好好，叔叔就叔叔吧。」

    其實孔瑕看出來他的歲數不大，沒有皺紋，沒有斑點，近乎完美的皮膚，他的臉上看不出一點風霜的痕跡，他穿的襯衣和褲子，式樣也很年輕，還有他手腕手錶上那昂貴的標誌，以及撲鼻而來的香水味，她斷定他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

    「你的家在哪裏？」謝嘉禾彎下腰半蹲，讓自己和孔瑕處在同一水平線上，好像他們之間完全不存在雲泥的差距，是平等的。

    孔瑕又呆了一下，剛才背光，她這時才發現他眸色是湖水綠，晴朗藍天下，高山湖泊之間悠遠的綠色，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孔瑕莫名有點緊張。

    她往後退了一步，隨便指了一個地方，「就在那邊，我得走了，再見。」說完，忙不迭的朝那邊跑去，也不去管她收集了一上午的垃圾和破碗裏的零錢。

    謝嘉禾直起身，望着孔瑕跑遠的背影，他才發現她的左腿似乎有點不靈光。

    他從錢包里抽出幾張鈔票，疊好，壓在破碗底下。

    過了一會兒，孔瑕從巷口探出頭，不見男人蹤影，她才慢吞吞的走出來，坐回原處，長長鬆了口氣，把揣在懷裏的書拿出來，看着封面，又深深嘆了口氣。這本書是她從虎子撿的破爛里翻出來的，書很殘破，是一本翻印版外文小說。因為前世身體殘疾，她行動不便，所以她的愛好都是偏靜的，讀書就是其中之一。

    孔瑕的祖母曾經是隨軍高級外文翻譯，精通法語和英語，位至正四級教授，是博導，享受國家學者津貼。從小跟隨在祖父母身邊，耳濡目染，她的外語水平比同齡人高很多，連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她會四國語言。看這種晦澀的法語小說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的小事。

    她不掩飾在公共場合看書，是篤定路上行色匆忙人們無暇顧及一個小乞丐在幹什麼，就算注意到了，他們自己也看不懂是什麼書吧。偏偏今天點子低，居然遇上一個中法混血兒。

    平心而論，孔瑕承認自己剛才的表現很失常、很掉價，可是那個男人真的耀眼的叫她無法直視，她不是沒見過優秀的男人，以前，她覺得她妹夫就很不錯，家世不凡又風度翩翩，但是如果和這個混血放在一起比，竟完全沒有可比性。

    他那種渾然天成的貴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模仿出來的，他所講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個動作都拿捏有度，不矯揉造作，孔瑕覺得他的教養是她見過最好的。但願，他沒把她一個又髒又臭的乞丐放在心上。

    受到驚嚇，孔瑕拿起碗準備收工，看見下面的紅色的人民幣，頓了頓，默默的放進褲子荷包收好。

    她去熟食店買了一隻烤雞，又去快餐店買了豐盛的盒飯。

    虎子一看就罵她，「敗家的小賤貨，我們哪兒來的錢買這麼好的東西。」他今天有點犯病，嘴裏一直叨念着髒話。

    「不要錢，吃吧。」

    一聽不要錢，虎子驀的閉上嘴，捧起烤雞就啃，又背過去，狼吞虎咽，生怕孔瑕跟她搶。

    孔瑕好笑的搖搖頭，虎子變成精神病的原因無從得知，不過和那些一發病就打打殺殺的病人來說，虎子的情況沒那麼糟糕，除非故意刺激，否則他一般都是一個人對着牆罵人。

    混血兒給的錢讓孔瑕和虎子很好過了幾天，大魚大肉伺候，虎子的傷也好得快，雖比不得先前生龍活虎，但也能和孔瑕一起出去討飯了。

    日子仿佛又回到原點，兩個流浪乞丐繼續在最底層苦苦掙扎。

    變故是在那一天，一切的轉折也是在那一天。

    那天早晨起床，孔瑕心裏就堵得慌。天氣也不好，滿天的烏雲黑沉沉壓下來，翻滾，一場大暴雨避不可免。中心街的錢不好要了，虎子說他自己去遠一點的地方討飯，就早早的出發了。

    晚上孔瑕收工買了飯回去，沒有見到虎子，等到八點鐘，虎子還沒回來，她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天公不配合，嘩嘩的下起傾盆大雨，伴隨着響雷，狂風怒號。

    她朝巷子口不住的張望，又焦急又擔心，還是忍不住奔進雨中，一條街一條街的找人，這個時間，街上的商店都大門緊閉，寫字樓里的白領們也下班了，又這麼大的雨，路上沒幾個人。

    孔瑕被大雨淋的透濕，連眼睛都睜不開，她不斷的大喊虎子，喊顛虎，喊虎爹。回應她的是冰冷的雨聲。

    直到她聽到一陣尖厲的警笛聲，兩輛警車從她身邊呼嘯而過，接着是救護車。她不知想到什麼，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不顧一切的朝車開去的方向飛奔。

    警車和救護車停在橋墩下的堤壩旁邊，周圍稀稀散散的圍着人，幾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蹲在地上，警察正在維持秩序。

    孔瑕死死的盯着那個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邋遢男人，兩個醫生交談幾句，就拿起一張裹屍布，蓋在他身上。

    孔瑕瘋了般，推開其他人。

    警察逮住她，「哪兒來的小丫頭，別搗亂。」

    孔瑕反手揪住警察的袖子，「他是我的家人，」

    警察愣了一下，放開了她，看着在雨中淋成落湯雞的小女孩，他不忍心的說，「別過去了，他已經不在了，你還有其他親人嗎？叫他們來一趟，」

    那頭醫生已經抬着擔架準備上救護車，虎子從頭到腳都被蒙了起來。

    「什麼叫不在了？」孔瑕低聲又重複了一遍，「什麼叫不在了？」

    警察看到她哀戚的眼神，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這個孩子分明懂他的意思，卻像個成年人不肯接受現實。

    「讓你其他親人過來吧。」

    「都死絕了，」孔瑕忽的提高聲音打斷警察，「全都死絕了，只有我們兩個，我們相依為命。」

    警察最終讓孔瑕去看了虎子最後一眼，虎子死得很慘，全身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到處都是淤青和傷口，最致命的****他脖子裏的鋼管。

    這是一起惡性殺人事件，卻因受害人流浪漢的身份，最終不了了之，虎子被草草火化，連個帶姓名的墳冢都沒留下，孔瑕隨後被警察送到兒童福利院，福利院院長問她姓名年齡，她一問三不知，神情恍惚，十分不配合。她聽見院長對警察說，「你們說她父親是精神病，我看她精神也不正常，畢竟精神病是遺傳的，你們應該先帶她去精神病院檢查一下，萬一真是精神病，萬萬不能呆在我們這裏。」

    在被他們帶去精神病院前一天，孔瑕就逃了出來。

    她回到弄堂里，樓道里她和虎子單薄的鋪蓋和行李已經被扔了，街坊婆婆嫂子看見她，驚訝的問，

    「好久沒看見你了，誒，你瘋爹是不是死了？聽居委會說你被送到福利院去了啊？」

    這些成年人是不會管一個流浪兒的心情的，她們當然對虎子的死感到憤慨意外，但也只是嘴上說說，表示下同情和世事無常，然後成為茶餘飯後的談資。

    沒有找到任何可以祭奠虎子的東西，孔瑕離開了弄堂，漫無方向走在繁華的街上。她不知道正前方就是紅石基建的大廈，也沒注意從她背後開來的的豪華汽車。

    謝嘉禾讓司機停車，他從車裏出來，看着前面緩步行走，孑然一身的小小身影，縱然今日艷陽高照，他卻感到刺骨的孤單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