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姐果然知書達理。」慕明德昧着良心道,又小心的問,「那關於接待梁國太子的事情……」
「如此重任,除了慕丞相你,還有誰能當得起?」何覺如微笑。
此後又是一片其樂融融,至少慕明德和何覺如是,吳氏撐着笑容,目光不時看嚮慕玥離,慕仙瑤面無表情,低眉看着自己的裙角,心思顯然已經不再這裏了。
「你跟何雨霖說了什麼?」慕笑顏坐在慕玥離旁邊,低聲問道,「她為什麼一下子就改變了態度,要了你的木槿紫的。問你呢,說。」
「這與六姐姐無關。」慕玥離看了慕笑顏一眼。
「你這什麼口氣什麼態度?」慕笑顏皺着眉頭道,若非慕明德吳氏等還在座上,估計她又得跳起來,「我問你話,你敢不說?」
「無論是宋國律例還是相府家法,都沒有規定說姐姐問話,妹妹必答。」慕玥離懶得去看慕笑顏,「六姐姐你說是不是?」
「你!反了你!」慕笑顏說道,一邊說着,一邊就動手了,直接在桌下掐嚮慕玥離的腿。
只是她才剛剛觸到慕玥離的裙子,手腕便被猛然抓住,力道不大,卻讓她的手肘一陣酸麻,使不上勁兒來。
「鬆手。」慕笑顏咬着嘴唇道,是她先動手,又有這麼多人在,她只能壓着聲音。
慕玥離鬆了手,轉頭看向了慕笑顏,偽裝的笑容一絲不剩,眼底是一片冰冷:「六姐姐,你記住,我不是以前的慕玥離了。」
兩人對視了片刻,慕玥離收回了目光,卻聽身邊的慕笑顏陰沉的聲音:「你以為你不是啞巴,就和從前不一樣了嗎?你依舊是一個沒有娘的賤胚子,若我真想整治你,輕而易舉。」
慕玥離並沒有接話,實在不想與她再做口舌之爭。
「哼,別擺出這樣毫不在意的臉色。」慕笑顏又道,轉過頭看向了站在她身後的丫頭,「杏兒,明日帶兩個人,去將八小姐的院子好好的『重塑』一下。」
呼,如此幼稚的行徑。
慕玥離輕吐一口氣,原本不想理會慕笑顏,但她似乎定要這般折騰來證明她的存在感,那麼,她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慕笑顏說了那番話之後,便沒有再多說什麼,保持了沉默,不過陰沉沉的目光一直在慕玥離身上徘徊。
未時剛到,何覺如便起身帶着何雨霖告別了。
「太師若是有空,多來相府走動。」慕明德寒暄道,「以往都不曾同太師好好相交,這次皇上大婚,交給我們共同打理,正是一個機會。」
何覺如和慕明德並不和睦,朝堂之上,這兩大勢力少不了的明爭暗鬥。
「雨霖啊,那錦緞明日我會着人送到太師府上的。」吳氏也道,笑容滿面,「你一定會喜歡的。」
「多謝夫人。」何雨霖難得的有了禮貌,目光一轉,轉向了跟在一旁的慕仙瑤幾人身上,「對了,這月十五,墨香社有一個詩詞會,設在品菊堂,若是幾位小姐有時間,可以前往。」
墨香社是太后娘娘出嫁前創立的,至今已經快有四十年,只收達官貴人未出閣的閨女,整個宋國的少女都以能夠進入墨香社為榮。
太后娘娘並非當今皇上的親生母親,但卻在當今皇上登基的時候,給予了極大的幫助,頗受皇上尊敬,地位非凡。
因此吳氏聽到何雨霖的這個邀請,笑容頓時不一樣了,熱情了許多,忙道:「自然是有時間的,到時候仙瑤,笑顏一定赴約。」
「還有八小姐也來吧。」何雨霖見吳氏沒有提到慕玥離,特地囑咐了一句。
「多謝何小姐相邀。」慕玥離點點頭。
送別了何覺如和何雨霖之後,眾人開始散去,慕玥離特地走得慢了些,讓自己保持在慕明德的視線範圍內。
「那個……八丫頭。」在慕明德準備回書房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慕玥離,後者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正望着他,「過來,你叫什麼名字?」
「女兒玥離。」慕玥離走過去,淺淺的笑,這一次,慕明德至少知道他還有這麼一個女兒,叫這個名字了。
「玥離,嗯。」慕明德重複着,衝着慕玥離點點頭,「剛剛你對何雨霖說了什麼了?」
「唔,女兒家的閨房秘密。」慕玥離拉動自己的臉,努力擺出俏皮一笑。
慕明德也是一笑:「罷,今日你做得很好,賞你一對玉如意,稍後我會叫管事給你送去。」
「多謝父親。」
這一步,走得很好,這是邁出接近慕明德的第一步,也正好和何雨霖有了交集,至於吳氏那邊,不知會對她今日的所做有什麼想法。
還有,慕笑顏幾次三番相逼,慕玥離也不打算再忍耐,若有機會,那便以牙還牙。
「小姐,你剛剛的言行可真是嚇人。」在回院子的路上,紫羅試探性的問道,「那何小姐的張狂可是出了名的,小姐你竟然也敢上去跟她說。」
「這是我相府,何小姐總不能在相府吃人吧?」慕玥離和顏悅色的應道,是吳氏的人,直接無視她,總有點不合適。
「小姐說的在理。」紫羅點點頭,頓了頓又道,「不過奴婢好奇,小姐到底跟何小姐說了什麼啊,能讓她改變主意?」
「秘密。」慕玥離笑了笑,並沒有直接回答。
「小姐就說出來聽聽嘛?」紫羅堅持不惜的問道,順帶還帶上了吳氏,「到時候夫人肯定也會問小姐的。」
「紫羅,小姐都說了是秘密。這便不是我們做下人的該繼續追問的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婉兒突然開口了,「若是夫人問起,那是小姐的問題,紫羅,你說對不對?」
紫羅被婉兒噎得說不出話來,瞪了她一眼。
婉兒沒有理會,她只是看向了走在她前面半步的慕玥離,只有她知道,這件看似巧合的事情,是慕玥離早有準備,並且在她預料之中的。
八小姐絕非傳聞中的一樣,她現在相信當時八小姐說的那句話,若順她,她會護她,若叛她,她會讓她生不如死。
一路無話,慕玥離回到了房中,盤坐調息,除了用晚膳的時間,也沒有出門,直到子午時分。
總不能讓慕笑顏過得那樣舒坦,慕玥離起身,想着去吳氏的錦繡院走一趟,給慕笑顏準備一些驚喜,順帶也可看看自己的功力到底恢復了多少。
只是,她才剛剛走到房間門口,便聽到了院門「吱嘎」一聲,似乎有人在開門。
慕玥離沒有走房門,迅速選擇了從側面的窗子悄然翻出,院中空無一人,若是進入院中,此時應該還在院中才對,那便是有人抹黑出去了。
她沒有停留,很快便出了院子,借着月色看到不遠處果然有個身影鬼鬼祟祟的前進着。一路跟上,便見到她在一處假山附近停了下來,那裏也正有個人在接應她。
慕玥離看了看地形,從另外一側靠近,躲在假山後,聽着接頭那兩人的對話。
「……不肯說到底和何雨霖說了什麼。」這是紫羅的聲音,「娘,這八小姐怪裏怪氣的,我一點也不想跟着監視她。」
「你也不用看着她了。」張媽安撫的聲音,「夫人說了,這八小姐不會說話是比她會說話好得多的,所以……拿着這個。」
「娘,這是?」紫羅疑惑的聲音。
「明日尋個機會,把這包藥放進八小姐用的膳食中。」張媽冷冰冰的聲音,「上一回,她是啞了,這一次,是啞,是死,看她造化。」
吳氏好狠的心腸,慕玥離捏緊了拳頭。
「娘,這……她到底是小姐啊!」紫羅的聲音有些驚慌起來,「若是追究起來,我、我該怎麼辦?」
「夫人會保你的,而且夫人還答應,若你將這件事情辦成了,便讓三少爺把你收了房,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張媽壓着聲音勸說道,「你不要驚慌,娘都替你想好了,那院子中又不只是你一個丫頭,那麼多個替罪羊。」
「娘,女兒怕……」
「別怕,雖然她是小姐,但今天之前,老爺連她的名字都不記得,即便今日知道了她又如何,印象也未必深刻。」張媽繼續說道,「她的命本來就在夫人手中,夫人稍微遮掩,老爺根本不會多問的。」
在張媽的籌謀安排之下,紫羅終於平靜了下來,慕玥離沒有繼續聽完,選擇了直接離開,直奔了吳氏的錦繡院。
若非她聽到紫羅和張媽的這番對話,她應該不會對飲食留意太多,她一直料定吳氏再怎樣監視她,不至於也不敢這麼直接的就下手。
她想過不能和吳氏和睦相處,卻不曾想吳氏這樣的乾脆利落,只因為今日她出了一次頭,便要將她趕盡殺絕。
不對,不是單是今日出頭的緣故,剛剛張媽提到「上一次是啞了」,那麼這八小姐生下來原本該是健全的,之所以啞是被吳氏下了毒,至於這身體親生娘親的過世,大約也少不了吳氏的干係。
既然一開始就是敵對關係,她便不用客氣了,慕玥離的眸子暗了暗,一個計劃迅速在腦中成形,去往錦繡院的腳步也沒有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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