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百花宴,吃的十分融洽,數十個丫頭小廝在四周伺候着,待遇不比御膳差。
慕明德和何覺如兩人都算是見多識廣的人,天南地北的聊着,十分開懷。作陪的人,只需要微笑傾聽即可。
慕玥離慢慢的吃着這百花宴,已經恢復了平靜,心中也十分篤定,何雨霖一定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詢問甚至直接討要雲羅錦。但慕明德也好,吳氏也好,都是好面子的,被何雨霖囂張到頭上,會如何呢?
「夫人,聽說相府得了幾匹上好的雲羅錦,雨霖眼饞,想要一睹為快。」午膳用得差不多了,便有丫頭們開始撤席,何雨霖便趁此對吳氏提出了這個毫不客氣的請求,「還望夫人成全。」
如此直截了當,直奔主題,還真是何雨霖一貫的風格,慕玥離放下了筷子,靜觀事情發展,只等一個最好的出場時機。
慕明德眯了眯眼睛,並沒有說話,何覺如寵溺的看了看何雨霖,對吳氏道:「小女唐突了,還望夫人不要見怪。」
「哪裏。」吳氏笑容十分到位,看着何雨霖的臉上都是慈愛,何覺如對何雨霖的縱容,她很清楚,「將雲羅錦拿上來。」
何雨霖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慕仙瑤盡力讓自己看上去自然一點,配合着母親的笑意,慕笑顏最為直接,不痛快在臉上寫得清清楚楚。
不過慕明德和何覺如都在這裏,也發作不得。
「雲羅錦是我侄兒言秋帶回來的。」慕明德笑着對何覺如說道,「言秋這孩子命苦,年幼喪父,我姐姐不喜歡婆家,便回到我這裏來了。這孩子聰慧,又有孝心,但凡得了好東西,總惦記着我這舅舅和他舅媽的……」
慕明德和何覺如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說話間,兩箱子的雲羅錦被拿了上來,吳氏讓人開了,何雨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站到了箱子前,眼睛發着亮,手指輕輕撫過那些錦緞。
「雨霖要是喜歡,就挑幾匹去吧。」吳氏笑着說道。
「母親!」慕笑顏輕呼一聲,被吳氏搖頭制止。
慕玥離也微微笑了,吳氏的「慷慨」、慕笑顏的不滿都和她預計一樣,接下來就看何雨霖和慕笑顏各自的任性和霸道是如何硬碰硬的。
「多謝夫人。」何雨霖等的就是這句話,翻動着箱子中的錦緞,仔細挑選着,口中道,「小女也不貪心,就要一匹就好。」
要的便是鶯羽黃的那匹,慕玥離十分清楚,但那些已經被府中女眷挑走的,並不在這兩箱之中。
果然,很快,臉色很好的何雨霖便皺了眉頭,看向了吳氏:「夫人,聽說有一匹鶯羽黃的呢,怎的不見?」
「那匹我要用來做衣服的。」慕笑顏終於按捺不住站了起來,直接走到了何雨霖的面前,幾乎算得上是在冷笑了,「君子不奪人所好。」
此話一出,頓時氣氛僵硬無比,何覺如和吳氏都皺起了眉頭,慕明德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氣定神閒的端起了茶杯,沒有插嘴的打算。
慕明德沒有插嘴,何覺如自然也不好說話,吳氏微愣的片刻,何雨霖已經反擊了。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小女子。」何雨霖的目光從箱子上收回,看嚮慕笑顏,抬起了下巴,語氣慢條斯理,「相府小姐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嗎?對我這個客人如此不客氣?」
「太師府的小姐便是如此修養嗎?看見好看的東西,就跟強盜般的想據為己有?」慕笑顏接得很快,並沒有退讓。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何覺如雖沒說話,但卻眯起眼,看向了吳氏。
「是夫人允諾讓我隨便挑選的。」何雨霖很利落的答道,也看向了吳氏,「夫人,你讓我挑,卻藏着掖着不全拿出來,是何道理?」
「這……那些不曾拿出來的布匹,我已經允諾給府中女眷製衣了,實在不方便拿出。」吳氏十分為難,如果從了何雨霖,便是失信於府中女眷,傳出去,堂堂相府夫人被太師傅的女兒從手中搶走了東西,有何顏面?
再者,慕明德一直在淡定的飲茶,不曾開口,像是沒有看見這件事情一般。他這態度,吳氏也不會輕易鬆口。
慕玥離看了看依舊沒有動作的慕明德,他的想法和她預想的大約一致——我夫人大方,願將尚未許諾府中女眷的錦緞讓你女兒挑選,是恩惠,但並不是讓你為所欲為。
「何小姐,你看這胭脂紅的,顏色也不錯,繡工精細。」慕仙瑤也站了起來,款款走到了箱子旁邊,拉起一段胭脂紅的雲羅錦,遞給何雨霖看,「不如選了這一匹吧?」
「誰要這難看的顏色。」何雨霖毫不領情,直接將慕仙瑤的手拍掉,「我今兒就要定鶯羽黃的那匹了。」
慕仙瑤的臉色頓時蒼白,周圍這麼多下人看着,卻被何雨霖當眾打了手,這委屈羞辱讓她的眼立刻紅了。
「我四姐姐好心替你挑選,你不領情也就罷了,幹嘛動手。」慕笑顏幾乎要跳起來了,嗓門都拔高了好幾個音色,「這裏是相府,又不是你太師府,你要撒野回你家去!」
「呵,相府的小姐好生潑辣。」何雨霖還沒有開口,何覺如卻忍不住了,直接看向了慕明德,「先說我女兒是強盜,又說她撒野。慕丞相,不是聽說相府夫人教導有方,女兒個個知書達理嗎?」
「笑顏年幼,口無遮攔,還望何太師不要見怪。」慕明德只是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慕仙瑤又何嘗不是他精心培養的,被何雨霖這般欺負,正楚楚可憐的看着他呢。
「何小姐,凡事都有先來後到,那些布匹已經被人挑走了,實在不能成全何小姐你了。」慕明德的態度讓吳氏有了立場,聲音平穩的對何雨霖說道,「這拿出來的這些,即便何小姐全部都喜歡,我相府絕對相送,區區幾匹錦緞而已。」
這番話講得好,合情合理,又顯大度,慕玥離想着,算着差不多該自己出場了,便也站了起來,不聲不響的靠近了此時何雨霖、慕仙瑤和慕笑顏三人圍站的箱子旁。
「爹!」何雨霖可不依了,跺了腳,「我就要那色的,其他的都不要。」
「霖兒乖,不急。」何覺如柔聲安撫,接着目光一轉,聲音也是陡然變得陰沉沉的,「慕丞相,剛才商議關於接待送親的梁國太子一事,皇上讓我安排人去,慕丞相日理萬機怕是沒空,我還是另尋他人吧。」
「不,怎麼會呢。」正在悠然喝茶的慕明德着急的「啪」的一聲放下了茶杯,「此等大事,交由別人如何放心,剛才不是已經說好讓我前去的嗎?」
「這……」何覺如擺出猶豫的樣子,目光看向了何雨霖。
慕明德面色一沉,一時之間沒有做聲。剛剛他態度很明顯,不會讓何雨霖在相府作威作福,現在卻因何覺如一句話要示弱,這麼多下人,還有他的妻女都看着,他威嚴何在?
「何小姐,我挑的是木槿紫的錦緞,我覺得那顏色特別適合你。」正在沉默之中,慕玥離輕柔的聲音響起,臉上掛着淺笑,「我願將木槿紫的贈給何小姐,不知何小姐意下如何?」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慕玥離的身上,此番話去問執着的何雨霖,無非是自取其辱。
「你又是誰?」何雨霖側過臉,看向不知何時站在她身邊的慕玥離,幾分嫌惡,「相府的幾位小姐我都認識,沒見過你,是哪個下人嗎?」
短短几句話,硬生生的打人,比剛剛慕仙瑤的屈辱不少,而府中的人都曉得八小姐怕生,想着她必然哭着離去,卻見她依舊含笑站在何雨霖身邊,臉上表情自若。
「我在相府排行第八,名玥離。」慕玥離保持着淺笑,聲音還是那樣柔和,「以前身子不適,不常出來走動。」
「哦,相府八小姐。」何雨霖點點頭,接着挑眉冷笑,「你願贈給我,我就願要嗎?我說了,我只要那鶯羽黃的,你走開點。」
「何小姐稍安勿躁,玥離有一言,你聽了必會喜歡木槿紫。」慕玥離並沒有退開,說了這一句,也不等何雨霖拒絕,便湊到了她的耳邊,低聲快速的道,「茹貴人小名紫兒,最愛紫色。你將木槿紫的製成衣裳,到宮中走一圈,絕對比任何顏色都好看。」
說完這句,慕玥離退開了,何雨霖的性格睚眥必報,因雲羅錦,她和茹貴人起爭執的事,她必然記恨在心。
何雨霖沒有立刻說話,用複雜的眼神看嚮慕玥離。
在站眾人的目光在她兩人之間徘徊,包括吳氏、慕明德都盯着何雨霖的反應,畢竟這關乎相府威嚴,何覺如又用了慕明德想成之事為要挾。
若何雨霖不鬆口,慕明德只能從威嚴和接待梁國太子中擇其一了。
「咳,既然你主動讓出你的錦緞送我,一番好意,我總不能拒絕了。」何雨霖清了清嗓子,說出這句讓眾人驚掉下巴的話來,「爹,就要她送的木槿紫的,省得麻煩。」
「嗯。」何覺如並無異議,何雨霖滿意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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