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梁荷頌她們三個還沒來得及上前去捉住那嚼舌根的三人,太后身邊的賀舍姑姑已經先一步發現了,將那三人驅散了。
蓮兒回身躥走時,恰好撞見梁荷頌冷眼眯看她的眼神,一個心驚,忙躥走。那個角度,只有蓮兒能看清梁荷頌的表情。
賞詩會上還是那老程序,孝珍太后分發了送給各妃嬪的詩詞,讓人一一解讀。這次梁荷頌收到的是李白的一首桃花詩《憶秋浦桃花舊遊》。
各女一一讀了講了,使勁渾身解數討太后歡心。孝珍也甚是滿意,點頭。尉遲香言與盛妃是死敵。盛妃回回相見,都不會放過奚落尉遲香言的機會。 這次也不例外。尉遲香言嘴邊有一道疤,便是盛妃讓人掌嘴留下的。
不過,這回盛妃倒是收斂許多,時不時朝梁荷頌笑看來,溫婉又可人,讓座上的其它妃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對兒死敵,何時這般要好了?
&讀得很好,嗯……」「你也不錯。」孝珍太后對各妃嬪點評。剛到余秀玲的時候,不想太監報了一聲「皇上駕到!」。
厲鴻澈來了。
眾女參見之後,厲鴻澈坐在孝珍太后身旁的位置,離他最近的是淑貴妃和盛妃,其次才是長些的珍妃、韓貴嬪等人。梁荷頌比起來算是最新一撥進宮的,位分也只是貴人,就排在靠近末位的位置。再往末,就是曾經與梁書敏和江貴人交好的李才人。
&帝怎麼想着來了?」孝珍太后道。
淑貴妃平時見着厲鴻澈次數不多,這賞詩會又是她一手操辦的,能被皇帝看到自己的功勞以及詩詞才幹,是以很高興:「是啊,皇上政事繁忙,怎地有空來聽我們這群女子說」
&們繼續,朕只是來旁聽的。」
淑貴妃:「皇上滿腹詩書,連黎大學士都曾自言慚愧,讓臣妾這幫女子如何好意思開口呢……」
&礙。」厲鴻澈說着,目光掠過眾人,落在末座的梁荷頌處,柔了些。
淑貴妃順着厲鴻澈視線看去,正巧看見梁荷頌頷首低眉,如桃花含笑。二八年華的女子,顏色又生得極好,確實比她這樣的女人吸引目光……
賞詩會繼續。
淑貴妃吟誦了幾首桃花古詩,贏得一片讚譽,厲鴻澈也說了好。
梁書蕙被永禁四寶齋了,除了淑貴妃與少數兩個妃嬪外,只有餘秀玲最得太后喜愛。盛妃文采一般,但娘家厲害,孝珍太后也象徵性的說了幾句。
&讀得不錯。」孝珍太后點頭,忽想起……「你叫什麼名字來着?」
&太后娘娘,嬪妾余秀玲。」余秀玲低眉順眼溫婉道,她還準備了另外一首詞,「嬪妾還……」
&是才人,為何會坐在貴人之前?」
厲鴻澈這一問,眾人才反應過來。是啊,梁荷頌已經封了貴人了,且還賜了封號,>
余秀玲一下就慌了,她方才一直想着賞詩會如何表現,竟稀里糊塗的沒有想起來。梁荷頌,竟也不提醒她!
&上,余才人染了風寒,這位子處恰好對着月門風口。臣妾又怕熱,所以方才就主動和余才人調換了位子。」梁荷頌笑言。
本來緊繃的氣氛,在那嫣然一笑中,仿佛煙消雲散。
&上,這是好事啊,看曦貴人對姐妹多友愛,後宮妃嬪本就是一家姐妹嘛。」盛妃這次竟然搶在了淑貴妃之前,說了她的話。不禁引來淑貴妃、太后等人側目。這話從誰嘴裏說出來都不奇怪,唯獨從盛妃嘴裏說出來就……實在有些不可思議啊……
&妃娘娘說得是。正是這個道理。」
梁荷頌道。
厲鴻澈本也是看梁荷頌坐在末端,以為她受了欺負才說起的,既然是她自願,就不必深究了。
順序到了梁荷頌這兒,各個人的目光都不禁瞟來,她們可都記得,這是個不識字沒文采的主兒!是以都靜待她出洋相了。
梁荷頌拿起紙張,餘光瞟了一眼一圈兒等待她出醜的嬪妃,唯有尉遲香言和余秀玲有些緊張地看着她。
尉遲香言見梁荷頌遲遲不開口,以為她定是認不得字,忙低身對厲鴻澈以及孝珍太后道:「皇上、太后娘娘,嬪妾想起來了,曦貴人兩日前手上有污物揉眼睛,染眼疾,恐怕看東西不方便。」
孝珍太后眉目稍動:「果真?」
厲鴻澈目光在梁荷頌身上漂了漂。
其它妃嬪則是暗暗諷刺的笑,小聲交頭接耳。「倒真是巧了,早不眼疾晚不眼疾,偏偏今兒個就得了。」「可不是……」
&姐姐,我的眼疾今早已經好許多了,無礙。」梁荷頌站起來,倒是讓旁人意外,不過也樂看她怎麼個死法。
梁荷頌展開詩輕聲念:「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沒。搖蕩女蘿枝,半掛青天月。不知舊行徑,初拳幾枝蕨。三載夜郎還,於茲煉金骨。」
她念得慢,該停頓處停頓,該咬重強調已經的地方,也突出了。與其他人光是注重念詩儀態之美的一比,仿佛就更勝一籌。而後,她又將意思解讀了一遍,每句清晰,一詞不錯。
孝珍太后一愣。當然愣住的,自然不止孝珍太后一人。
洋相呢?
沒看着啊!
&得不錯,比那些華而不實的好。讀詩書本就不是跳舞唱詞,需沉穩避免高調。你,做得很好。」厲鴻澈的話讓眾人回神來。
&皇上誇讚。」梁荷頌扶了扶身表示謝,起身時與厲鴻澈眼神相觸了瞬間。記得這首詩,是去年厲鴻澈逼着她背誦、默寫的。
孝珍太后點頭誇了兩句,確實念得不錯云云,大抵是賣厲鴻澈面子。
本該從梁荷頌過去,輪到到李才人了,這時在太后身邊捏肩膀的蓮兒,輕聲道:「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蓮兒聽說曦貴人最近勤奮苦讀,會的詩很多呢。太后若喜歡,不若讓曦貴人娘娘給太后娘娘誦兩首?」
蓮兒算盤打得好,她聽人說過,這個曦貴人是個空瓶子,恐怕還不如她。
梁荷頌眼神一厲朝蓮兒看去,又漸漸被柔和覆蓋下。
&孝珍太后朝梁荷頌看來,「既然如此,那曦貴人,你就再吟誦一首桃花詩詞給哀家聽聽吧。」她也想看看,到底梁荷頌是不是作了假!
桃花詩詞,今次的賞詩會就是以桃花為主題,都找得差不多了,哪裏還有別的什麼桃花詩。哪怕有,也是長篇大論,梁荷頌那白丁,定然記不得。眾人篤定梁荷頌這回沒摺子了。
尉遲香言與余秀玲對視一眼,都是着急,卻又沒辦法相幫,不料——
&太后娘娘……」梁荷頌淡道,「那……嬪妾便吟誦一首,唐寅的《桃花庵>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
…… (下略)
這是一首很長的詩作,梁荷頌吟誦完,解釋了一遍意思,解語也是詩情畫意,毫不遜色。
若說之前眾妃嬪還以為梁荷頌是僥倖,抑或淑貴妃怕她再次出醜、尷尬,偷偷將準備好的特定詩詞塞給她,作了弊,那這一回就顯然不是了。這麼長的詩作,背下來需要功夫!不太像假。
孝珍太后也是奇怪,難以相信,又讓梁荷頌背兩首。
梁荷頌又背了一首羅隱的《桃花》。
&後娘娘恕罪,其它的桃花詩眾位姐妹已經度過了,嬪妾實在江郎才盡,背不出了。」
席間隱約有得意、幸災樂禍的目光,看來多半有問題,作弊了。接着便是巧妙地落井下石:「梁妹妹飽讀詩書,又何必謙虛呢?」「是啊,太后娘娘也不常讓人吟誦,曦貴人你就莫要藏着掖着了。」
&後恕罪,嬪妾實在背不出了……嬪妾,嬪妾便隨便作一首打油詩,濫竽充數吧,不知太后可願放過嬪妾?」梁荷頌正經恭敬道,那「放過」二字,在長輩聽來卻又有些俏皮,拉近距離。
孝珍太后只覺之前聽了半日陳詞濫調,到梁荷頌這兒卻驚喜不斷,面上略有春風:「好,你作。」孝珍看了一旁時不時看梁荷頌的皇帝,道:「若作不好也沒關係,左右都是咱們宮裏自個兒賞着玩的,入不了史冊。」
梁荷頌略微沉思了沉思,乍見風吹過,吹落幾片紅花瓣兒,落在遠遠坐望她的厲鴻澈黑髮披散的寬闊肩膀上。
略作了沉吟,在數十道緊迫目光中,梁荷頌對着遠坐的厲鴻澈,櫻唇輕啟:
&過乾坤未見芳,雨戲枝頭暗點妝……」
此時風更盛,仿佛一場落紅之雨飄灑而來。衣裳華貴的眾妃嬪沐浴着花雨,不禁抬頭。
&來挽香惹人看,飛紅千片點白裳。」梁荷頌吟了後兩句。「題目便叫,《桃蹤》。」
梁荷頌的本就長相嬌美,若桃花夭夭,聲音清脆柔美,句句吟來,加上這應景兒的落紅之雨,仿佛一場關於美的盛宴,剎那間奇蹟般出現眼前!
沒有人說話,都在看着這落紅雨,以及回味着詩詞的意境。
風弱,花落,梁荷頌的詩,說完了。
眾妃嬪看着梁荷頌,整個已經呆木了,大睜眼審視着,皺眉疑惑。
「《桃蹤》?好,好個「桃蹤」!」厲鴻澈看了看自己的白底繡金龍紋的衣裳,「多謝頌兒為朕作的這首詩。朕,很喜歡。」
眾女這才反應過來,在座的,只有皇上的衣裳是白裳。這詩,不光應景了,還把皇上也給哄了!眾目睽睽之下獻情詩,爭寵啊!
多少雙眼睛,冒酸水了。
梁荷頌對厲鴻澈回了一個微微笑。這是她交的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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