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天了,康安年看了一眼油燈見有些暗,取針挑了一回,頓時屋子亮了不少。
&更了?」
奏章如山,厲鴻澈按着太陽穴,在三大摞奏摺、奏本、題本中抬起頭來。
&更了,皇上。」
他才看了一會兒奏章,就二更了。厲鴻澈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夜色。雖然初夏,但是夜裏還是有些涼。那小女子怕熱,睡覺也不安分,他敢打賭,這會兒定然沒蓋好。
&燈。」
&
康安年忙去取來燈籠,陪厲鴻澈出來,一路前往雙菱軒。康安年尋思了一會兒,還是把偶然聽見的關於梁荷頌與厲哲顏的傳聞告,訴了厲鴻澈。
厲鴻澈停下步子,瞥了康安年一眼。
&也跟着那些閒雜人碎嘴了?」
&奴不敢,老奴不敢……皇上息怒……」
康安年膽邊一寒,但也不後悔說這話。因為他覺得,皇上的性子是容不得背叛的,且,皇上真心相對,更不該遭受絲毫背叛。
·
雙菱軒偏遠,從乾清宮走過去,得走兩刻鐘。厲鴻澈又沒有叫肩輿,只靠兩腿,可到了雙菱軒門口,卻見那兩個守夜的丫鬟二品有點兒不對!
一問,厲鴻澈才知,梁荷頌不在雙菱軒。
大晚上,隻身出去,放哪兒都反常啊。
&們曦貴人呢?」
&回皇上,曦貴人有點事情,出去了……」
&了哪裏,去做了什麼,你們身為婢女,為何不跟隨!」
&人不讓奴婢們跟隨,所以不知貴人要做什麼……」
厲鴻澈見一旁的聽雨蠕動着雙唇,好似欲言又止。
&知道?」
聽雨嚇得抖了一抖。「皇上,奴婢不知道,只是……只是夜幕的時候,仿佛看見有個人影子從雙菱軒門口過去了,看背影有些像哲顏世子。」
說完,聽雨眼皮半蓋住的眼珠緊張又果決地轉了轉。同樣低頭跪着的聽蟬略微詫異地斜眼睛看來,意外於聽雨的說辭。
……
此時,離雙菱軒不遠的菊香園。
樹蔭斑駁處,一雙暗影,一個是梁荷頌,另一個人影高挑、苗條,雖然戴着披風斗篷,但依然看得出是個女子。沒錯,這人是孫燕綏。
&小姐叫我一人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孫燕綏從袖子中拿出個繡工極精緻的荷包,遞過來。
&然曦貴人的繡工巧妙非常,世間難尋,但是這香包哲顏往後也用不上了,所以特意讓我來交還給你。」
孫燕綏這幾日也聽聞了那傳聞,雖然面上繃着,但心裏實在生氣。風言風語聽多了,心下難免生疑,她實在忍不住,想藉此警告提醒下樑荷頌!收斂些!
梁荷頌摘下披風帽子,看了那香囊一眼,認出那正是她從前繡了送給厲哲顏的定情信物,眼皮上挑看了孫燕綏一眼。
&是要還,也應當是厲哲顏來還。敢問孫小姐是以如何身份來還這香囊?」
「……以哲顏哥哥未婚妻身份。」孫燕綏不料梁荷頌竟然是如此反應。她應該膽戰心驚接過去,然後接受她孫燕綏警告才是,這才符合她柔弱無主見的性子。
&婚妻?那便是還沒過門了。沒過門就是外人,孫小姐的資格,我倒是沒看出來!」梁荷頌轉身走了兩步,頓下來回頭,「奉勸孫小姐趕緊將荷包還回去,厲哲顏最不喜歡的旁人動他的東西。若被他發現,恐怕會影響與孫小姐的感情……」
&孫燕綏全然沒想到,梁荷頌竟能說出如此硬氣地話。
她怎麼知道,她是偷偷拿的?
&荷頌你別以為……」
&外,下次見了我記得行禮,否則傳出去,恐怕有損孫千金知書達理的美名。至於直呼我姓名這種事,若孫小姐還想入皇家的門,就把嫉妒和憤恨都收起來吧。告辭。」
梁荷頌乾脆利落地走了。
孫燕綏氣跺了腳。「梁荷頌,倒是我看輕了你!」什麼柔弱天真,根本是假的!
·
梁荷頌從菊花園回來,不想厲鴻澈竟然在,再看一屋子婢女跪了一地,心下略微一動。
&上,臣妾方才去了菊香園一趟。」
&起來吧。」
滿屋子人都等待着皇帝發貨,卻不料他只是嗯了一聲,然後讓人都下去了。
&上不問臣妾去做什麼嗎?」
梁荷頌微微奇怪。
厲鴻澈的眸子在幽暗中有仿佛有水墨的漆黑深邃,夜晚看着,他高大身材仿佛更明顯了。外袍脫了去,顯得一雙腿又直又修長。
他看來,眼光收放移動間有着一種沉穩的韻味。一看便是有閱歷的男人,不是十幾歲的熱血單純少年。
&也沒有問朕這兩日去做什麼了,不是嗎?」
雖然話是如此,但,其實梁荷頌進門的時候看見那陣仗,以為自己會遭罪呢。不過,經過梁荷頌這些日子觀察,她發現厲鴻澈是個極度有原則,且那秘香,又表明他是有一定程度的感情、身體潔癖的人。
他真不在意?
她不信。
&近宮中有些關於臣妾的傳聞,相必皇上也有所耳聞,你就不怕我是去見男人麼?」
厲鴻澈側臉俯視,目光仿佛鋪天蓋地的將梁荷頌世界充滿。
&然你有時候看起來糊塗,但經過這些日子了解,朕發現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所以,朕不認為你會放着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不要,去見別的男子。」
「……」他說得一本正經,竟讓梁荷頌有些無言以對,怎麼從前沒發現,厲鴻澈談情說愛起來,會如此嚴謹、正經。
不過,梁荷頌還是解釋了。
&才臣妾是去見孫燕綏了,不是見男子。」
厲鴻澈嘴角彎了彎,冷沉的眸子浮現幾許笑意。「你現在解釋,便說明在你的心裏,朕已經有了分量,已經情不自禁在乎朕的看法。」
「……三更了,皇上想必乏了,睡吧。」
兩人各自寬衣在床上躺下。屋外貓兒發春的叫聲,從春天一直持續到初夏。
&進宮,應該一年了吧。」
&臣妾是去年這個時節進宮的。」
一小陣兒沉默之後。
&今晚來,其實是有事與你商量。」
梁荷頌側臉過去,卻不想厲鴻澈也正好湊過來,一不小心就親了他唇角。接着,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梁荷頌發現,厲鴻澈竟然眼神浮動了浮動,輕輕抿了抿唇角。
&皇上有何事,儘管直言。」
他這般正色集中的看着她,弄得她也有些僵硬、緊張了。
&來是想告訴你,朕打算今年讓你辛苦一下,生個孩子。」
「……」!!生,生生孩子……
梁荷頌仿佛當頭挨了個雷劈!話題是不是略突然了,還是說,皇上其實是在委婉提醒,過了這麼久,她該「侍寢」了嗎?這麼久,他都沒碰她,她一直以為……以為厲鴻澈不喜歡與她那個什麼。
厲鴻澈沒注意到梁荷頌心裏那些小想法,繼續道:「朕打算讓你七月懷孕,明年春正好產子,天氣也不炎熱,人也不遭罪。」
梁荷頌突然覺得這床榻實在有些小,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這一大隻男人給充滿了,頭頂是他俯視來的目光和鋪灑的黑長頭髮,脖子下是他的胳膊,身側是他頎長的身子,腳底下,是他曲着貼近的小腿。
太近了,太近了,她要無處可躲了……
梁荷頌奮力往床邊挪了挪。
&覺得如何?」厲鴻澈問。
捂了捂緊張跳着的心臟,梁荷頌咽了咽口水,潤潤燥熱的嗓子。「皇上,臣妾隨時都……都可以侍寢。只是懷孕之事,向來只能聽天由命,急不來。」
厲鴻澈眯了眯眼,危險的眼神盯得梁荷頌有些不自在。「你是在懷疑朕的能力?」
「……不,臣妾絕不是那個意思……」梁荷頌情不自禁想起了之前身子未換回之前沐浴時,所見的景象……
&厲鴻澈眉梢一挑,「你是在懷疑自己?」
「……」
將緊貼着床沿的梁荷頌往自己懷中一摟、一貼,厲鴻澈的聲音貼着她耳畔傳來,又低又沉又磁性,震得梁荷頌耳朵和心肝兒都麻痹了一回。
&一點,你大可不必懷疑。你的身子朕檢查過,雖然四肢纖細,但胸脯和臀都豐滿,太醫說,這屬於好生養的體型!」
「……」他竟然連太醫都問好了,她還能說什麼……
&者,哪怕你身子差一些,以朕的能力,也可以將你的欠缺彌補上。」
梁荷頌摸了摸臉頰,果然燙手得很。瞄了一眼側着身子摟她的厲鴻澈,不偏不倚恰好看見他鎖骨之下,兩塊飽滿的胸膛肌線,勻稱又精裝得恰到好處。 古人說,色字頭上一把刀。這男-色,也是不得了啊。
&切,但聽皇上安排……」
&就這麼定了。」
「……皇上後宮妃嬪無數,為何偏偏安排讓臣妾生孩子呢。」
厲鴻澈昨晚批摺子一夜未睡,有點兒犯困,但說話依然清晰,只是眼皮半蓋着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佳人有些迷離。
&自小便是皇室中長相最好的皇子,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長相太貧乏。客觀上來說,後宮裏難找到一個比你更美的女人。」
&天下美人很多,比臣妾美的也無數。只要皇上一句話,立刻就有人忙不迭的來送傾城佳人。」
&下美人是很多,可是……朕看着,提不起繁衍子嗣的興致……」
話中帶困意。
這段日子好好照顧自己身子……朕想早些要個孩子。
「……皇上不是已經有皇子了麼?」
梁荷頌暗暗側目去看厲鴻澈,見他已經閉上眼睛,睡着了。他呼吸輕輕地在她脖間流動,好似情人溫柔的撫摸。
七月,那算來沒有多少天了。
梁荷頌側臉打量厲鴻澈,見他眼下微微有青黑,應當最近是累及了。想來他確實很辛苦,朝中多少事情,應該是說,大晉這廣袤的國土、人民,他每天都操心着,加上他本來也是個勤勞的人,不累,都不行吧。
只可惜,仿佛許多人都不知道,只當他是與盛丙寅一流的昏-君,包括她從前也是那麼想的。
一床,一被,一雙人。梁荷頌苦澀的笑帶了些許的溫暖,側過身,縮在厲鴻澈的懷中,琢磨了一會兒他說的那句「朕想早些要個孩子」的深層意思。想了一會兒,梁荷頌睡意寥寥,便輕聲起來看了陣子書,才睡。
**
月底的賞詩會在石榴園中辦的。接太后任務操辦這活動的,當然是管理後宮的淑貴妃。
石榴園中,桌椅擺設、瓜果餅酥、文房四寶、詩詞畫卷,一應俱全,佈置既不鋪張浪費,也不失皇家品位,古色古香,顯然淑貴妃花了不少心力。
這會兒,梁荷頌與尉遲香言和余秀玲正結伴而來。賢太妃也尾隨跟在梁荷頌身邊,四條小短腿兒跑得格外有勁兒!蹭吃喝,能不有勁兒麼?再往後一段兒路,跟着大灰貓辰良。它貓着一雙亮亮的眼睛,無時無刻不注意着賢太妃一舉一動。賢太妃最近似忙着蹭吃喝,懶得管它。
一路上,梁荷頌盤算着,七月懷胎之期,有一句沒一句的與二女聊天。
尉遲香言:「太后娘娘倒是喜歡詩詞歌賦。」
余秀玲不解道:「太后娘娘年年辦賞詩會,我雖讀過幾卷書習過一些字,卻也沒有看出讓我們這群女人來研讀,那高雅情趣在哪裏。真不知是何意義。」
說完,余秀玲又覺自己這問仿佛顯得自己有些無知,便問了向來不喜歡詩詞的梁荷頌。去年她表現最差,她猜定梁荷頌定然也是這想法。
&姐姐,你覺得呢?」
梁荷頌正想着厲鴻澈說的孩子的事,一下子也沒有顧忌着低調,直言道:
&後娘娘這賞詩會哪裏是讓咱們來學習研討,那是在向後宮和天下昭示自己的文化素養。太后是從宮女步步登太后之位,自然特別在意旁人的說法,如此一來,便沒人敢詬病太后那段過往。」
梁荷頌說完,才覺尉遲香言和余秀玲都吃驚的看着她。微微一笑,梁荷頌道:「我也是以己度人,胡猜罷了。」
尉遲香言高興笑道。
&兒如此聰慧,一語點中要領,倒是比姐姐聰明多了。」
&姐姐智慧,我哪能比呀。」梁荷頌笑。
余秀玲略微僵硬,笑着附和了兩句。
幾人剛走到石榴園外,便聽見月門邊兒有人在閒言碎語,說的正是梁荷頌與厲哲顏的話。
尉遲香言和余秀玲都是一驚。
&人那般大膽!」 尉遲香言氣道。
&要好好教訓才是,這流言蜚語可不能輕看。」 余秀玲道。
那聲音,梁荷頌一下就認出來,不是蓮兒,是誰?「你們說得對,是該好好教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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