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的草原上沒有山,也沒有勺子,更沒有人去挖。微風拂面而過,像美麗的姑娘纖長的手撫在臉上。
原野靜寂無聲,天地靜寂無聲,忽然大風起,遠方一名被派出去偵查的趙家子弟突然倒了下去,他倒的很突兀,像是一截被砍斷的木頭。
一道很細的血水,在空中飆散,被晨光照耀的異常清晰,世界恢復了原有的色彩,暗淡冷清的光線,變得溫暖起來。
明明是死亡來臨,卻溫暖起來,或者是因為終於看到了熱血。
這名趙家子弟從站着的小山丘倒下,身軀重重地摔到原野上,他躺在原野上,沒有彈動,沒有掙扎,也沒有痛呼,因為已經沒有呼吸,他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也沒能留下氣壯山河的遺言。
他睜着眼睛,看着越來越藍的天空,生機已然消逝無蹤,只有血水漸漸漫流,有根木箭插在他的眼睛裏,一根很普通的木箭,沒有人知道這箭是從哪裏射來的。
四周安靜的原野上,有晨光與風,有野與草,就是沒有人。
原野間一片死寂,絕對的安靜,所有人都被驚呆了,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腳步聲再起,又一名趙家子弟,從臨時構建的壕溝處出發,這是用來給弓箭手們做隱蔽的地方,這個趙家子弟向着南方的平原緩緩走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都知道下一刻,這名趙家子弟便會死去,這個根據點的首領,明顯就是要讓他送死,從而確定那枝箭從何而來。
『嗡』的一聲輕響,晨光里又有晨風微作。
那名趙家子弟身上的衣袖隨風飄起,沒能化作一朵白雲便自消散,就像他的生命。
又一枝普通的箭,深深地刺進他的眼窩,帶出一蓬血花。
這個趙家子弟被射殺的時候,出壕溝才十餘丈。
腳步聲再起,數個趙家子弟從壕溝里沖了出來。
這一次他們再也不講究什麼節奏,也不在意用時間和加速來累積氣勢,從一開始便讓自身進入了最快的速度,他們只想衝出壕溝。
他們不能讓那道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箭,挫敗他們的氣勢,不能讓那道箭,打斷他們的衝鋒節奏,他們必須證明些什麼。
哪怕出壕溝不遠便會被射死,但至少說明那名神秘而強大的箭手,不可能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情,不可能攔阻所有的人。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真的很匪夷所思。
晨風微拂,衣袖如雲散開,其間有三聲輕嗖,於是腳步驟斂,鮮血驟現,三名趙家子弟依然是連聲音都沒有發出,便從壕溝近前的平原上緩緩倒下。
他們的眼窩裏深深地插着三枝箭,眼珠里的液體和鮮血混着,向外淌流,那三枝箭,依然是那種普通的箭。
更令所有人感到震驚甚至畏懼的是,這三名趙家子弟被射殺的時候,比第二個趙家子弟離壕溝更近,更準確地說是,當他們剛剛衝出壕溝的時候,便被那箭射死了。
那箭……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依然沒有人能看到箭自何處來,因為那箭實在太快,一枝普通的羽箭,怎麼可能射出這麼遠?射的如此快?
快與遠都依賴於弓,依賴於箭手的力量,那麼準度呢?
那名箭手究竟是誰?
這個據點很特別,趙家煉體士所有精於騎射的天才都在此地,裏面甚至有八百步內能穿楊的大高手,然而即便是那些人也絕對做不到!
壕溝內外再次陷入絕對的死寂。
有人已經隱約猜到箭來自何方,不是說地理意義上的何方,而是指來自何人。
能無視如此漫長的距離,以木箭射殺趙家子弟的人,必然擁有難以想像的力量,那個人……來了!
在原野最北方右角一處不起眼的小山丘里,最前方是一個小時前段天道整修出來的臨時隱蔽所,此時他在其內站着,手中鐵弓彎了一個半圓弧度,指着五百米外的壕溝。
趙家的據點很有趣,前一個用的都是槍,這一個據點卻用的都是弓箭。
雖然戰書上沒有言明段天道必須要使用同類武器,但段天道就偏偏要使用和他們一樣的武器。
一則他要裝逼,二則這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場遊戲。
遊戲,就得有規則。
這柄弓就是他隨手從一個看樣子很有逼格的趙家子弟屍體上拿的,鐵製,趁手。
壕溝處腳步聲再起,不知多少趙家子弟正在試圖衝出城門。
段天道從身邊的箭林里抽出一枝羽箭,擱在弦上,然後沉默拉弓,將鐵弓拉至半開時便鬆了手指,弦回位,帶着那枝羽箭『嗖』的一聲遠行。
遠處壕溝傳來一聲悶哼,緊接着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而此時,段天道已經從地面上抽出第二枝羽箭,再次重複先前的動作。
壕溝處再次響起悶哼以及重物墜地的聲音,應該是又有一名趙家子弟被射殺。
如果現在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在這裏,一定會很震驚,射箭其實是數個動作的分解,從拔箭開始,到松弦結束,但段天道的箭很快,快到已經超出了人類能想像的範圍。
從第一枝箭開始,直到第六枝箭射出去,段天道都沒有眨眼,射箭的動作完成的非常準確穩定的令人難以想像,每個重複的動作沒有任何變化,手指永遠扣着弓弦同樣的位置,就連小臂上的衣袖都沒有顫抖。
六次重複的動作,便是晨風裏的疊影,合在一起,便能看清。
只是,有殘影。
更多的羽箭離開地面,搭上弓弦,破空而去。
衝出壕溝的趙家子弟紛紛墮地然後在地面砸出血花,微小朵朵。
趙家子弟不停衝着,箭便不停射着,不曾停歇。
到最後趙家子弟向壕溝外衝鋒的速度太快,即便段天道也無法再瞄準,於是便不再有瞄準,只是平肘抖腕而射。
鋒利的羽箭,穿越遙遠的距離,來到壕溝前,落在那些趙家子弟的身上,落在堅韌的緊身戰鬥服上,然後破衣而入!
那些羽箭在觸到戰鬥服表面時,便完成了它們的使命,箭杆被巨大的力量絞成碎絮,但依然推動着鋒利的箭簇,抵達了最終的目的地。
忽然間,壕溝四周響起急促的吶喊聲,有數百趙家子弟繞過溝內,從兩翼試圖佔據草甸高處,然後向這裏衝鋒。
段天道卻理都不理,只是盯着壕溝處。
隱匿在壕溝中的趙家人,終於掌握了些羽箭的節奏,他們尋覓到了機會,然後有數十趙家子弟,同時沖了過來!
數十趙家子弟瞬間湧出城門,就像無數朵霧湧出兩座大山之間的門!
在這一瞬間,就算段天道的箭法再如何神通驚天,也沒有辦法同時把那數十名趙家子弟射殺,更何況在後方還有數百甚至數千趙家子弟在等着接續衝鋒的勢頭。
段天道依然沉默地射着箭,面對像雲霧般湧出城門的趙家子弟,他射了一箭。
他只射了一箭。
與先前不一樣的是,那根箭並不是從他身邊的草地里拔出來的,而是從身後的箭筒里抽出來的,那根箭明顯有些不一樣,箭簇是個圓形的筒。
清晨的天空裏響起一道悽厲的鳴嘯。
在所有人的目光注射下,那根箭拋出一道弧線,落在了壕溝前。
剎那靜寂。
然後。
『轟!』
一聲巨響,在壕溝前響起,掀起無數泥土,仿佛要把天穹都掀開!
漫天飛舞的泥土裏,還有趙家子弟的殘肢,甚至有頭顱在其間飛舞。
壕溝垮了,黃土和土皮里的磚石簌簌落下,不知壓住了多少受傷的趙家人,煙塵里隱隱能聽到很多悶哼與痛嚎的聲音。
段天道微微收勢,嘿嘿笑了一聲:「沒見過弓箭上面綁手雷的吧?」
他隨手又抓起了身後數十個箭筒,這些全都是他的戰利品。
然後一刻不停的射了出去。
又有箭聲從南方來。
這一次的箭聲要比先前更加清晰,不似微風,而似颶風,嘯鳴悽厲。
箭嘯連綿不斷地響起。
數百枝羽箭,仿佛沒有間斷一般,穿越晨風,穿過煙塵,射向深處。
一名趙家子弟拔出武器不安地看着四周,卻根本不知道敵人在哪裏,忽然一枝羽箭自南而來,貫穿了他的胸腹。
一名趙家子弟渾身是血地爬起來,向煙塵外走去,口裏不停地呼喝着什麼,顯得格外暴戾忽然,一隻羽箭從他的嘴裏射進去,從腦後探出帶出血花。
一名趙家子弟倒在地上,揮動長刀砍死中箭後正在巨劍亂揮的同伴,拼命地站起身,眼睛裏滿是恐懼,然後他看到了一枝羽箭向着自己的恐懼而來。
『噗噗噗噗』羽箭射穿戰鬥服,射中眼睛,射透咽喉,射中不同的地方,卻發出極其相似的聲音那些都是刺破的聲音。
那些仿佛具有魔力的羽箭,能射穿一切。
壕溝前的漫天煙塵里,到處都是死亡,代表死亡的中箭聲與悶哼聲不停響起。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煙塵終於漸斂晨光重新落下,落在壕溝前,被鍍上了一層紅光,遠處終於探出草原地表的朝陽,紅的像是染滿了血。
朝陽如血,溝前皆血。
此時,溝內趙家的人都已經確認那些箭來自何方。
所有人都看着原野最北方右角不起眼的小山丘,直至此時,依然沒有一名趙家子弟能衝到這個小山丘之前,事實上,除了最開始的那三名趙家子弟,根本沒有人能衝出壕溝。
壕溝前一片狼籍,屍體堆成了一座小山,鮮血從那座小山里不停漫躺,像是無數細小的瀑布。
就在壕溝處發生爆炸的同時,由兩翼向小山丘衝鋒的數百趙家子弟,也遭受了滅頂的打擊,一直隱匿在側的徐有容,將預備已久弩箭,同時射了出去。
草原上響起『嗡』的一聲,像是琴聲,像無數把琴在彈奏同一個音,片刻後,那聲音消失時,便是萬枝弩箭同時落下,如暴雨一般。
衝鋒中的趙家子弟猶如被砍倒的稻草人,倒地聲接連響起,『嘭嘭嘭……』的倒了一地。
有的身上插着幾根,有的眼眶大腿全部中箭,上萬隻弩箭,只有零星幾隻落在他們的身上,卻足以。
做完這些之後,徐有容提起插在泥土中的巨劍揮了揮,面無表情的看了看小山丘里的段天道:「你真會裝逼。」
裝逼犯段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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