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澤院。
侯夫人鄭氏看完女兒回來就砸了一個杯子,恨聲道:「我恨。」
福嬤嬤揮揮手把屋子裏伺候的人都遣了出去。
想起女兒孱弱的身體,鄭氏眼睛紅了:「奶娘,我恨。敏姐兒只不過在院子裏多待了半刻鐘就染了風寒,一年到頭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憑什麼那個賤種就能活得好好的!還有我的暄哥兒,人品才學沒有不好的,卻生生給一個賤種做了陪襯!」
福嬤嬤拿了帕子給鄭氏擦眼淚,心裏也恨極了,卻不得不軟聲勸導:「夫人仔細自己的身子,大姑娘就指着夫人呢,還有世子和暄哥兒,便是為了這三個好孩子,夫人也得放寬了心思保重自己。夫人若是氣壞了身子,敏姐兒還指望誰呢!」
自從夫人壞了身子再不能生,侯爺就一天天冷了夫人,最近更是寵着繁景院。白姨娘年輕貌美,膝下已有一女傍身,現在又懷了身子,勾得侯爺一個月總有大半個月歇在那邊。比起拿捏早就得了侯爺和老太君厭棄的三少爺,挽回侯爺才是要緊啊!福嬤嬤知道自家夫人的心結和執拗性子,只好搬出小主子:「敏姐兒要看人家,暄哥兒今年也要下場,府里萬不能傳出不好的名聲。便是為了姐兒和哥兒,夫人也暫且忍一忍,總要把外面的臉面做足了。」
鄭氏怔怔地坐了半晌,說:「嬤嬤看着辦吧,我見不得他。」
福嬤嬤趕緊答應了:「我這就去吩咐我家那口子,先把雲霽院那邊的人手添補一二,趕明兒再叫了人牙子來,好好挑上幾個。雲霽院那邊沒有丫頭,咱們院子裏的秋紅是個伶俐的,先調過去伺候幾天怎麼樣?」
鄭氏眯了眯眼,說:「正該如此。」秋紅仗着祖父伺候過老國公自己又識得幾個字,頗有幾分拿大,時不時就往暄哥兒身邊湊。暄哥兒人品才學都是好的,頗得國子監祭酒青眼,只待秋天下場中了舉人便去提親,萬不能被一個丫頭狐媚了去。
清早,紀真一起床就見自己屋子裏多了一個丫頭,十四五歲的樣子,怪漂亮的。
「奴婢秋紅,見過三少爺。」秋紅不甘不願地行了一個禮。
紀真點了點頭,自己動手洗漱。
秋紅見狀,本就不情願的目光里就多了幾分鄙視。
時間還早,紀真先吃了一碗粥又喝過藥才動身去請安。
侯府佔地面積頗大,雲霽院又偏,離侯夫人的正澤院和老太君的榮禧院頗有一段距離,於是,紀真就毫不猶豫坐了輪椅。
到了二門,木樨停下腳步,把輪椅交給了秋紅。
秋紅沉着臉接過輪椅,推着紀真朝正澤院走。
紀真就有幾分慶幸了。這個丫頭不知道誰弄來的,不情不願的,想必是礙了誰的眼被發配了,倒是方便了他。小廝不進二門,他現在一沒體力二不認路,身邊還真離不開人。
到了正澤院,看門的婆子進去通傳,一進去就沒了蹤影。
紀真從座椅下摸出一塊毯子,抖開,往腿上一蓋,又摸出一個手爐,懷裏一抱。
秋紅目光有些呆滯。夫人本就不喜庶出,三少爺又是這樣一副做派,豈不是更惹夫人厭惡!
紀真往暖爐里加了一次炭。就憑他那便宜姨娘做的陰損事,侯夫人早就恨死了他,好感度刷不來也不想刷,當然是自己怎麼舒服怎麼來。越是大戶越是要面子,既然不能打殺了他,別的手段也不算什麼了。他有異能有銀子有院子有**生活的便利條件,一不想考進士二不想做官三不想娶媳婦四不想生崽崽,就算硬給他安個不孝的名聲影響也不大。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海納百川無欲則剛,是這麼個說法吧,大概。
摸着手爐,紀真就默默一笑。
正澤院裏,侯夫人鄭氏直氣得心口疼。那個賤種果真就是生來克她的,誰家庶子在嫡母面前是這個做派啊!
沒多久,一個青衣少年帶着兩個丫頭走了過來。
正澤院的門很快就開了。
「三少爺,四少爺,夫人叫你們進去。」一個圓臉丫頭迎了出來,話是對着兩人說的,眼睛卻只看了一個。
「三哥。」青衣少年冷淡地喊了紀真一聲,便站到旁邊,等紀真先進門。
「四弟。」紀真微微點了點頭,站起身,當先進了院子。
四少爺紀暄,跟他同一天出生的雙胞胎之一,在國子監讀書,去年考了秀才,正準備今年秋天下場一試。嫡庶有別,長幼有序,誰先進門都說得過去,看起來倒是個謙虛知禮的。
紀真走在前面,紀暄停頓了一下才跟了上去,心裏有幾分意外——這個庶兄居然真的先進去了!
一進門,紀真就感覺到兩道陰冷的目光刺了過來,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慢紀暄一步跪了下來:「給夫人請安。」
「暄哥兒過來,上回你提過的兩本文集你舅舅找到了,昨兒才送來,你看看。」鄭氏看都不看紀真,直接招呼小兒子。
紀暄一喜,站起身就往前走,走兩步停了停,往紀真那邊看了一眼,猶豫一下,還是走過去拿起了那兩本文集。
母子兩個親親熱熱說着話。
紀真在紀暄拿起那兩本文集的時候就站了起來,四下看看,挑了一個離門不遠不近吹不到風的凳子坐下了。
鄭氏看到,好一陣肝疼。
福嬤嬤上前一步就想訓斥,還沒開口就被搶了話頭。
紀真說:「夫人,我身子弱,不知道咱們府上有沒有長備的大夫,來前抓的藥快吃完了,大夫說吃完就該換方子了。」
說着從袖子裏摸出幾張紙,起身走過去放在桌上,說:「這是我的脈案和以前用過的幾張方子。」
脈案在最上面,「不利子嗣」四個字清清楚楚。
鄭氏看着那四個字有幾分快意,想起病弱的女兒,又覺得遠遠不夠,此時對上紀真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控制不住臉上就有幾分扭曲。
紀暄目光從脈案上移開,看看站在那裏臉上有些冒虛汗的紀真,再看看臉色有些猙獰的母親,微微皺了皺眉。
紀真後退兩步,說:「大夫說我這病得慢慢養,藥不能停,不過藥錢不便宜,府中不方便的話我自己使人去抓藥也是使得的。」
鄭氏咬着牙,一字一句:「沒什麼不方便,回頭我就讓關大夫走一趟雲霽院。」
紀真微微一笑,真心道謝:「多謝夫人體恤。」能省好大一筆開支呢,現在光出不進坐吃山空,壓力老大了。
紀暄說:「三哥身體不好,當好好調養才是,我住在長松院,離雲霽院不遠,有事的話使人過去說一聲就是。」
紀真果斷點頭:「那就叨擾四弟了。」管你虛情假意還是真心實意,明早就找你一起來請安。
鄭氏翻了翻下面幾張藥方,瞄到幾樣昂貴的藥材名字,再看看自己被大儒教得人品十分端方的小兒子,心塞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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