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情況,讓玉傾雲的心一咯噔,連忙快步過來,把事情說給了玉忘言。
玉忘言的眼底震了震,接着黯下,心裏思量了須臾,沉沉不言。
趙訪煙有些吃力的坐直,低聲說:「你們應當快些進宮,訪煙會照顧瑾王妃。」
玉傾雲深深的看了她一會兒,眼底除了溫和,還摻雜了些別的什麼情緒,像是黑夜裏昏暗的火,看不真切。
他來到趙訪煙身旁,低身在她的椅子邊,看着她的雙眼笑道:「你還要養傷,我叫青青過來照顧你們兩個。」
趙訪煙面色微動,點了點頭。
屏風後面,蕭瑟瑟睡的有些沉。玉忘言擔心自己這一去會是一夜的時間,又沒法照顧瑟瑟,心裏愧疚而不舍。
無聲的繞過屏風,來到蕭瑟瑟身旁,玉忘言仔細的查看了衾被都好好的蓋在蕭瑟瑟身上,放心了些,又見蕭瑟瑟睡容恬淡,沒有在做惡夢,心裏有松下來不少。
俯身,如蜻蜓點水似的,將溫柔的吻落在蕭瑟瑟唇上,玉忘言的眼底透露出柔軟的笑意,退開身,無聲的走出房間。
離開四王府前,玉傾雲安排了趙訪煙的貼身婢女青青去照顧兩人,又找了兩個最可信又細心的婢女協助,並視察好照顧那六位王爺妻小的人手,這方和玉忘言兩個離開四王府,奔赴帝宮。
天英帝的身體狀況,不單讓許多人大吃一驚,也讓整個太醫院繃着神經。
長年累月,積勞成疾,再動了肝火,一下子引發了種種急性重症,直接大損元氣。
寢宮燈火通明。
太醫們進進出出,各個滿臉帶着汗水,神情嚴肅。外間是玉忘言和諸位皇子,靜悄悄的等着,時不時窺一眼裏間裏的影影綽綽。
大堯太醫院裏,多數太醫都是林家人或是林家的門徒,林家正是余秋水的妹婿家,來來往往的太醫不少都和玉忘言沾親帶故。
林家表妹也是個醫術不錯的醫女,這會兒從裏間走出來,愁雲慘霧的嘆氣,正好路過玉忘言面前,看了眼玉忘言,疲憊道:「表哥。」
「陛下怎麼樣?」玉忘言問。
林家表妹道:「怒火攻心,不斷吐血,現在已失血過多,必須補充陰血。」
「陰血?」
「就是女子的血。」
玉忘言皺眉,「人血不能隨意相融,太醫院的意思,是要採集諸位帝姬的血?」
「正有此意,陛下也同意了,現在大內總管已經去通知各位帝姬。」林家表妹喃喃:「只是,即便是親生父女,血液也未必能相融,子女的血液有可能與母相同,而不同父。」
玉忘言和玉傾雲交換了目光。天英帝膝下子嗣不少,帝姬卻夭折的太多,如今還在世的只有六位,玉魄和另外一位帝姬遠嫁,能來試血的不過四人而已。
深更半夜,四位帝姬也來得快,大概是因為得知天英帝大病,誰也不敢休息,尚還保持齊整的妝容,卻都掩蓋不了眼眶下的倦色。
林家表妹全權負責採血之事,她把四位帝姬帶到廂房去,檢驗她們的血是否與天英帝的相匹配。
這個過程似乎有些長,玉忘言坐在椅子上,看着身邊的一碗熱茶慢慢變得冰涼。按照他對林家表妹的了解,這個做事乾脆利落的女子,除非是遇上麻煩了,不然不會在採血這事上耽誤這麼久的時間。
就在玉忘言正準備起身去看看時,林家表妹回來了,帶着鮮血衝進了裏間。隨後就是太醫們忙碌起來,在用他們的方法為天英帝輸血,隨扈的太醫門徒進進出出,有取藥的,有清理器具的……玉忘言清楚的看見,這些人的表情都漸漸好起來。
一個時辰後,太醫們宣佈天英帝無事。諸位皇子相繼露出笑顏,去裏間探望天英帝。唯有玉忘言輕聲叫住了從他身邊走過的林家表妹,而從林家表妹的表情上,玉忘言也看出,她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她說。
「借一步說話。」玉忘言道。
他們從這人來人往的寢宮走出,走到廂房外的廊下,這裏無人。
林家表妹的神情瞬間崩塌了,那樣子如遇到妖怪似的,拉着玉忘言的袖子道:「表哥,見鬼了!」
玉忘言眼神一沉,「慢慢說。」
林家表妹驚恐道:「表哥,我和你說,那些血……就是帝姬們輸給陛下的血,那不是帝姬們的!」
「是誰的?」玉忘言只覺得心中有根線彈了下。
「是……是我的。」
這下,饒是玉忘言波瀾不驚,也變了臉色,異樣的目光落在林家表妹臉上。
「表哥,事情是這樣……我檢驗了四位帝姬的血,都與陛下不相融,當時我以為無計可施了,一着急,手裏的小刀不小心割破自己的手指,滴了幾滴血下去,竟然與陛下的血完全相融。我來不及震驚,就藉口說請四位帝姬再放一次血,四位帝姬因此還對我責罵了一番。後來她們離去,我才放了我的血出來,輸送給陛下……」
冷,玉忘言覺得冷。
周遭的寒氣嗖嗖的往身上冒,他再也感覺不到半點年關時候的氛圍,能感覺到的只有冷,化作戰慄在他的肌膚骨骼中叫囂。
他道:「我問你,只有血親的血才能相融嗎?」
林家表妹哽咽不語,一手把玉忘言的袖子揪得皺成團。她越是這般不說出口,便越是顯得心中驚恐,懷疑起自己的身世來。
「表哥,我從小都在林家,我和陛下怎麼會是……」
「你鎮定些。」玉忘言抬起另一隻手,撫過林家表妹的肩膀,餘光里瞥了四周,無人。
林家是母妃的妹婿家,自己和表妹從小就認識,若說表妹當真是天英帝的女兒,那麼只怕在表妹還無記憶的時候就被安置在林家,那麼,此事又是誰做的?知情人又是誰?有何目的?
玉忘言沒辦法迅速的釐清,此刻,不管是猜測還是判斷,對他來說都是殘酷的。因為,絲絲縷縷的懷疑告訴他,這件事和他的父王母妃有關。
沉默須臾,玉忘言低聲叮囑:「這件事你不要再與任何人說起。」
「我知道。」林家表妹咬咬牙,哽咽道:「表哥,你說我會不會……死?」
玉忘言的手在她的肩膀上用力的按了下,「鎮定,你若心慌,難免會被有心之人看出。」
「我……我儘量。」林家表妹點點頭,「表哥,你可一定要幫我!」
「放心吧。」這件事,哪怕是表妹不要求,他也一定要想辦法弄清楚。
兩刻鐘後,寢宮裏的人散去,整座宮苑安靜下來。
諸皇子們都被天英帝遣散了,玉傾雲也得以先回去王府。他在臨走前,找到了玉忘言,道:「父皇讓我給你帶個話,他要見你,所以我就先回去了。」
玉忘言點點頭,道:「麻煩照顧瑟瑟。」
「別客氣。」
這會兒林家表妹也繼續去忙,玉忘言心知,天英帝是不會找他說血液的事,天英帝還不知道。那麼,極有可能是說這次六位王爺逼宮的事情了。
如玉忘言所料的,天英帝便是說這個。
他屏退了所有人,虛弱的身體,抽搐着從榻上支起來,臉上潮濕帶汗,汗水在咬牙切齒而充滿褶皺的臉上掛着,被燈火折射出昏黃色的光暈。
「忘言,你來了……」
「臣侄參見皇伯父。」玉忘言依禮跪拜,眼底是冷的。
「起來吧。」天英帝的嗓音甚是疲憊,「你說……六王逼宮之事,是不是受了老二的指使。」
果然。玉忘言眸中划過瞭然的神色,面不改色道:「臣侄不敢妄言。」
「朕准你說!」
「是。」玉忘言淡淡道:「臣侄認為,可能性很大。」
「朕也是這麼覺得,老二和他們蔣氏,世代將門,在武將里的勢力可比從前的湖陽趙氏。」天英帝越說越是鬱郁,前朝後宮什麼時候才能太平,他的妻兒子女又什麼時候才能把他當家人。
天英帝嘆道:「老二不會善罷甘休,武將們會為他所用。」
玉忘言道:「此事尚無憑據,臣侄願徹查此事,為皇伯父分憂。」
「好,交給你了。」天英帝無力的倒回臥榻上。
這就是他喊玉忘言過來的用意,玉忘言知道,所以,他接下這個差事。原本,就該弄清楚是不是玉傾玄行動了。
臘月寒風簌簌,總在屋檐和枝頭上,結一層厚厚的霜。
室內燒着炭火,比室外熱上許多,這便使得清晨醒來的時候,會看見窗紙上的冰已經結成大朵大朵瑰麗的冰凌。
「唔……忘言……」蕭瑟瑟醒來時,整個身體都是暖的。
她在玉忘言的懷裏睡着,能看見他結實的胸膛,濯玉般的眼眸,精緻的輪廓,一切都是溫暖安逸的,就連他背後那扇窗上厚厚的冰花,都仿佛是溫暖的點綴。
「瑟瑟,睡得好嗎?」玉忘言柔聲問。
「挺好的。」蕭瑟瑟揉揉眼睛,「忘言,你昨晚是不是出去了?我隱約聽見你和四殿下說要去帝宮。」
「嗯。」玉忘言撫着蕭瑟瑟的頭髮,待她更為清醒了些,方道:「昨晚出了件事,令我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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