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王中的祥王為六王之首,最是跋扈凌人,驀地大笑道:「陛下有必要把我們想得這麼卑鄙嗎?四殿下和瑾王身體抱恙,您指望不上他們了,也不能賴我們吧。」
「你!」天英帝眉頭豎起。
見五殿下一人快撐不住天英帝了,蕭瑟瑟搭了個把手,扶天英帝坐回到龍椅上,轉身對祥王笑道:「祥王爺可別這麼說,您是沒見過他們的本事。」
祥王臉色一黑,「哦?瑾王妃這是個什麼意思,本王倒是想聽聽。」
「既然如此,那臣妾就明說了。」蕭瑟瑟冷冷一笑,「向來都是瑾王劫持別人,可沒聽說過瑾王被人劫持的,凡夫俗子可為難不了瑾王。」
祥王一愣,一手狠拍椅子扶手,登的起身,「瑾王妃好大的口氣!」
「臣妾口氣再大,也比不上諸位王爺在陛下面前氣吞山河吧。」
祥王不想蕭瑟瑟如此反唇相譏,臉色變紅,陰惻惻瞪了蕭瑟瑟一眼,坐了回去。
旁邊的吉王優哉游哉道:「老哥與婦人置什麼氣,還是正事要緊嘛。」
「是,正事要緊啊。」福王接口道,看向天英帝,「陛下決定好了嗎?可否同意我等的請求?」
天英帝惱怒至極,要是給他們擴充兵權,允許他們議政,那他這帝王豈不是處處被掣肘,日漸被架空?可眼下他們逼宮至此,御林軍成了他們的人,順京四營也換了指揮,難道他今天真的走投無路?
天英帝的手不禁放到了桌案上,看他的表情,像是要鬆口了。蕭瑟瑟立刻按住他的手,這會兒也不管君臣男女之別,給天英帝使了道眼色。
再等等。蕭瑟瑟如是暗示天英帝。
天英帝咳嗽着,有些詫異的眯眼。
下座諸王已漸不耐煩,為首的祥王正要開口,聽得門口值守的太監忽而喊道:「四殿下到!」
天英帝心裏登時一松,蕭瑟瑟也鬆開了他的手,臉上的緊迫舒緩了一些。
玉傾雲依舊是藍衣加身,衣上沾着些花香味,是這個時節最清幽的水仙花香。他總是在臉上掛着和藹的淺笑,如暖洋洋的春風,眼底榴花朵朵,溫暖明亮。他就這般笑着,在殿中施禮,這樣的平易近人和雅致,讓蕭瑟瑟的心又定下幾分。
「兒臣參見父皇,見過諸位王爺。」
「四殿下。」諸王起身行禮。
席間的玉傾雲,眼底閃過一抹陰險。
天英帝問道:「老四,你摔傷了?」
「兒臣已經無恙,父皇不用擔心。」玉傾雲道:「反倒是兒臣在因傷折回王府的途中,恰巧處理了些事情,特意趕來稟報給父皇知悉。」
「什麼事?」
玉傾雲道:「說來甚巧,兒臣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六位王爺的妻小,正一起在順京城中遊玩。見他們玩累了,兒臣便請他們到四王府飲茶歇息。」
六位王爺齊齊變了臉色。
「哦對了,敢問哪位是祥王爺?」玉傾雲笑着看向諸王,一手不疾不徐的在袖子中摸索,掏出了一支玉簪來,呈遞得近了些,特意讓幾位王爺能看得清楚。
「祥王爺,您的王妃與在下的王妃甚是聊得來,便將這支簪子贈給在下的王妃了。在下想還是要和您說一聲,免得您誤會了王妃。」
祥王的臉色霎時白成一團雪,這玉簪,可不就是他家那口子的。敢情這四殿下「摔傷」不來,竟是去把他們的妻小給扣住了!
吉王、福王互相對視,方才還得意的臉,現在都白了。這個四殿下是怎麼未卜先知的?
蕭瑟瑟心中安定,笑道:「看來祥王妃與四王妃一見如故,那可得好好聊聊不是麼?四王府真熱鬧,女眷和孩童在一起,連臣妾都羨慕那熱鬧勁了。」
諸王臉色鐵青。
天英帝瞅見扳回一局,頗是欣慰的看了眼玉傾雲,對諸王冷冷道:「各位的請求,今日朕怕是答應不得了。」
祥王怒道:「既然陛下這樣說,我等也只好死守焦闌殿,陪陛下守夜了。就怕陛下的身子受不了。」
「祥王爺多慮。」蕭瑟瑟冷笑如冰,「不必坐到晚上,事情就能落定下來。諸位王爺,你們信嗎?」
「故弄玄虛。」福王嘀咕。
而幾乎同時,焦闌殿外,傳來太監的喊聲:「瑾王到!」
天英帝的心立馬又定下三分,仿佛是相信玉忘言會給他解圍一般,甚至翹首望去。
玉忘言仍是那乍暖還寒的模樣,衣上帶着冬日的冷涼,淺淺的灰色如同冬日的煙水,平靜卻不知藏着多少寒冷和深沉。
他未施禮,只開門見山道:「皇伯父,臣侄將那幾個人給您帶來了。」
接着就見幾名瑾王府侍衛押着幾個被綁住的將軍模樣人物,走了進來,把這幾個將軍人物往地下一推,跪了一片。
祥王大驚。
吉王、福王倒抽涼氣。
這些個被綁住的人,可不就是他們新替換進順京東南西北四營的統帥嗎?
玉忘言冷冷看了眼諸王,冰寒的視線如箭矢射在他們身上,令他們如坐針氈。玉忘言這方拱手道:「啟稟皇伯父,這幾人就是諸位王爺替換進順京四營的將領,已被臣侄拿下。目前順京四營已恢復正常,就等帝宮信號一出,便可隨時攻入順京,替皇伯父解決那些貪圖權欲之人。」
諸王席上一片死寂。
群臣席上也一片驚訝。
那御林軍頭子見狀,自知御林軍是最後一道屏障,如果不能把天英帝堵在焦闌殿中,那便前功盡棄,自己也要落到個橫死的下場。
然而玉忘言豈會沒想到御林軍譁變這一可能性,他驀然看向殿門口的御林軍頭子,冷聲道:「動手!」
話音落下同時,何歡從樑上降下,身法似夜貓,輕盈快捷,無聲無息間就逼到了御林軍頭子身後。御林軍頭子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背後一涼,緊接着一股鑽心的痛從背後直抵胸口,呼吸瞬間如被阻礙,再低頭一看,自己竟然被何歡從身後一劍捅穿,汩汩鮮血流出,也讓他最後的意識消散在黑暗中。
拔出劍來,血濺紅線毯,何歡衝着殿外的御林軍喝道:「賊首伏法!還不放下武器,懇求陛下從輕發落!」
這一下,諸王大勢已去,眼看着御林軍將士們都放下武器跪在地上求饒,每個人心裏都不甘的恨不能衝上去和玉忘言拼命。
只得恨恨的看着他,看着他還筆直的站在金碧輝煌的殿中,波瀾不驚,將一切都算計在心裏。
「皇伯父,臣侄來晚了,請皇伯父恕罪。」玉忘言這方撩起衣擺,跪了下去。
天英帝鬆了口氣,甚是欣慰,竟是排開五殿下,親自走下來把玉忘言扶起,因着高興,病容看上去都多了幾分血色。
玉忘言仍是波瀾不驚道:「皇伯父,方才臣侄在殿外時,隱約聽見瑟瑟說羨慕四王府的熱鬧。所以臣侄想請皇伯父應允臣侄和瑟瑟這就隨四殿下去四王府,見見諸位王爺的妻小。」
這下諸王幾乎要從椅子上跌下來,他們逼宮失敗,且妻小還被扣住了。瑾王這是在威脅他們,要是再敢有一點小動作,就讓婦孺們葬身在四王府中。
天英帝聽言,立刻接上玉忘言的話,「好,你們辛苦了,這便去吧。」
「是。」
親自拉了蕭瑟瑟的手,小心的把她拉到身邊,玉忘言現在只想帶着她趕緊去休息。後面的事,便不需他再操心了。
順京的冬日很冷。
晚上尤其凍人。
屋外偶爾來往的下人,無不縮着脖子不斷哈氣取暖,屋內,圍着個小爐坐下,才覺得有些溫暖之意。
折騰了一天,蕭瑟瑟正在躺椅上小憩。她剛剛借用四王府的藥材,喝下了安胎的湯藥,被玉忘言哄着睡着了。
隔着扇屏風,玉忘言和玉傾雲小聲的說話,而如今趙訪煙剛剛恢復了身體,玉傾雲不敢離她太遠,便在身邊也放了個小躺椅,把趙訪煙抱到躺椅上,用棉被給她蓋上。又覺得她的手太冷,爐火也烤不熱,玉傾雲把她的雙手握在自己手中,神情自若的看向玉忘言,笑問:「瑾王覺得,這六位外地王爺逼宮,是受了誰的指使?」
「明知故問。」玉忘言眼也沒抬,喝茶。
「是否是二殿下?」趙訪煙忽然插話。
玉傾雲朝她笑了笑,「訪煙怎麼知道?」
趙訪煙道:「六位王爺帶兵,大堯將領多出於漳門蔣氏,或與蔣氏交好,二殿下在軍中的勢力和威望也不容忽視。」
玉傾雲低頭喃喃:「不好對付……」
「不好對付也要對付。」玉忘言道:「你要報有荷村的仇,我也不會讓他把持大局。」
「瑾王什麼時候跟二哥結怨了?」
玉忘言哼了聲:「瑟瑟出嫁前,他使壞,被我記下。何況,以你對他的了解,如果總攬朝綱甚至登上帝位,還會讓你我活着?」
玉傾雲無奈道:「我怎麼覺得,家裏出個這樣的兄弟甚是不幸。」
玉忘言正欲再說,忽然門板上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玉傾雲皺了皺眉,起身去開門,門外的正是四王府的管家,滿臉愁容道:「四殿下,宮裏傳來消息,陛下吐了好多血,太醫說能不能過的了今晚都成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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