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惡婦
&麼沒有錯了?」這會兒花廳里沒有賓客,又全是自己家的下人,柳太太也不用再端什麼架子,覺得自己委屈的不得了:「先是那個什麼沈太太,沈老爺自己不修,抬舉個妾室,到處讓那妾去應酬,這合新渝城的人誰不笑話?」
鐘太太在心裏說了一句,就算合城的人都在笑話,但沒人在沈老爺跟前說個不字,沈老爺只怕也不把這些笑話放在心上。但這樣的話鐘太太是不敢當着柳太太的面說出來的,只又溫言安慰。
管家娘子忙上前倒一碗茶,柳太太接過茶喝了一口繼續對鐘太太道:「還有這個什麼蘇奶奶,她們家在蘇州,不過是做小本生意的,一個堂姐還嫁到我們家來為妾,這樣的人,要按了平時,別說和我分庭抗禮,就說見了我,也只有下跪磕頭,口稱姑太太,要等我叫她起來,她才敢起來,這會兒,倒來問我,我下了帖子,又對她不禮貌,是我的不是,我這心裏的氣,怎麼忍得了?」
這,鐘太太不好再勸,畢竟沈妾也就罷了,那總是個姨娘,可是茭娘不同,她是七品命官明媒正娶的妻子,朝廷誥封都認了,縉紳不肯認,這才叫是笑話呢。柳太太還要嘮叨:「也虧了蘇知縣好意思,抬舉這麼一個人做媳婦,也不怕出外應酬,丟了他的臉。」
鐘太太勉強勸道:「都說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他們又是沒中之前就定的夫妻,誰不夸蘇知縣為人高潔,矢志不渝。」柳太太冷笑:「為人高潔,矢志不渝,這樣一個媳婦,剛到新渝才幾天,就把我們給得罪了。」
說着柳太太抓住鐘太太的手,熱切地道:「妹妹,你叔父不是在京城任職,不如你寫封信,就說這蘇知縣……」鐘太太嚇了一跳,這樣無緣無故得罪人的事,怎麼肯做,正在想法要推辭的時候,就見柳老爺臉色鐵青地走進,鐘太太不由瞧一眼管家娘子們,但還是站起身。
柳老爺已經對鐘太太拱手:「鐘太太,事出緊急,我才進來了,還請鐘太太先回家,我和內人有幾句話要說。」鐘太太曉得這必定是有人把宴席上的事報給柳老爺了,急忙笑着道:「我來了這一天了,也該告辭了。」
鐘太太匆匆福了一福就出去,柳老爺已經坐在柳太太跟前,瞧着柳太太咬牙切齒:「太太年紀越大,怎麼越不清楚,反而還糊塗了。」
柳太太見丈夫不安慰自己,反而開口就這樣說自己,柳太太也冷笑:「老爺好大的口氣,在外不能做官,回來見我受了委屈,不但不安慰,還怪我了。老爺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吳氏是什麼人,老爺還讓我出面接待。」
&嫁了柳家,就是柳家的主母,陳家的事……」柳老爺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柳太太打斷:「陳家的事就和我無關了?老爺說的好沒道理,我還是陳家的姑太太,陳家的妾的堂妹,我為何要……」
柳老爺的火氣更大:「你若不願意,那你就和我說,我也另想法子,和知縣重新交好,而不是這樣把人請來我家,你在宴席上把人給得罪個完。太太,你我是夫妻,你得罪了人,也是我得罪了人。」
&個妾的……」柳太太還要重複,柳老爺已經一拍桌子:「你已經嫁到柳家,別人提起你,也是要稱柳太太而不是陳小姐。那位也是一樣,嫁了蘇家,人家提起也是蘇奶奶而不是吳姑娘,既然如此,一個知縣的奶奶和一個舉人的太太,有什麼不能來往的?」
柳太太氣的淚落更急:「好,好,我嫁了你這麼多年,今兒才曉得你是這樣無恥的人,難怪你還讓我對沈家那個姨娘,都笑臉相迎。」
&太,沈老爺那邊,又沒續娶,他願意抬舉姨娘,這也是常見的事,太太你又何必……」柳太太大怒:「他不要臉,難道你也不要臉?」
&你,簡直不可理喻。」柳老爺見不但沒勸下柳太太,反而又大吵了一架,氣的袖子一甩,就要出去,柳太太還不解氣:「有本事,等明兒我死了,你也抬舉一個姨娘,要她出外應酬,看滿城的人,笑不笑話你。」
柳老爺只當沒聽見,繼續往外走,柳太太又氣的在那垂淚,貼身丫鬟忙上前安慰,勸了好一會兒,柳太太才收了淚,問丫鬟:「老爺往哪去了?」丫鬟不敢回答,管家娘子在旁邊已經道:「像是出門去了,也不曉得是往沈家,還是往縣衙。」
柳太太氣的又開始拍起桌子:「不要臉,不要臉,這樣的人家還要上趕着去和他們來往。」柳太太在那又開始哭,下人們不敢多說一個字。
茭娘原本以為蘇母說自己多喝了兩杯有些暈是託詞,誰知上了轎子,茭娘就覺得有些昏昏的,到了縣衙下了轎,蘇母見茭娘神色,就急忙讓茭娘先回去房裏歇息,茭娘睏乏的很,也沒有推辭,就回房躺下。
這一覺睡醒,太陽都要落山,茭娘才睜開眼睛,見蘇桐坐在桌邊,正在瞧着什麼。茭娘坐起身,看向丈夫:「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怎麼也不叫我?」
&見你睡的熟,不忍心叫你。」蘇桐抬頭見茭娘坐在床上,用手揉着眼睛,面上還有殘存的睡意,顯得十分可愛。忍不住站起身走到床邊坐下把茭娘摟在懷裏:「嗯,我們都好幾天沒好好地說話了。」
茭娘放下揉着眼睛的手,推蘇桐一把:「那是因為你這兩天都回來很晚,我等不得你,睡着了,你倒還怪我不和你說話。」茭娘說話的聲音里還帶着一點剛睡醒的嬌憨,蘇桐把茭娘抱的更緊,往她額角親了親:「那這會兒,我們好好說說話。」
茭娘雙手去推他:「你趕緊把我衣衫拿給我,我都睡了這麼會兒,又要吃晚飯,還要去給婆婆問安,沒空和你說話。」蘇桐哦了一聲,伸手把茭娘的衣衫取下來遞給她:「瞧瞧,我這啊,都被你放到很後面去了。」
茭娘披上衣衫下床來到梳妝枱前整理頭面,回頭見蘇桐靠在床頭,一臉哀怨,茭娘噗嗤一聲笑出:「得了,你每天坐堂,事情多的不得了,倒是我要說這句話呢,哪輪到你說?」蘇桐走到茭娘身後,見茭娘要畫眉,蘇桐伸手接過:「那我來幫你畫吧。」
&又沒有張敞的才,學什麼畫眉?」茭娘小心翼翼地把眉畫好,對蘇桐調皮一笑。蘇桐摟住茭娘的肩:「今兒你們才回來沒多一會兒,柳舉人就來了,和我說了好一會兒話,又說,請你們去赴宴是他的意思,誰知他太太心中不快,倒惹出這麼一場事來。等柳舉人走了,我又去問娘,才曉得你們去,竟是受了……」
&些事,我當面說出,早就忘了。」茭娘抬頭看着丈夫,蘇桐仔細地看着茭娘,茭娘新畫的眉是時興的遠山眉,眉都快飛入鬢中,一雙眼還是那樣明亮。蘇桐仔細瞧了瞧茭娘才笑着道:「果然我的娘子,就和那些小雞肚腸的人不一樣,倒是我糊塗了。」
茭娘也笑了:「我今兒仔細瞧着,這些來往也和娘當日在蘇州差不多,只不過她們穿的衣衫更好,說話語氣更溫柔,還有……」茭娘頓一頓笑的有些俏皮:「還有呢,她們啊,總是要端着架子,為着面子,就算真討厭這個人,面上一定不能露出來。原本呢,我也想混過去,但見柳太太那神情,我就想把她那面子給扯下來。」
蘇桐點一下茭娘的唇:「哦?這麼說,道理你都明白?」
茭娘的眼轉了轉:「這些道理,我自然明白,再說了,她今兒明擺着就要得罪我,她一個想得罪我的人都不擔心,我一個被得罪的人還擔心什麼?」蘇桐噗嗤一聲笑出來,接着茭娘伸手拉着蘇桐的袖子有些撒嬌地說:「只是呢,我這會兒想起,覺着我也算是得罪了她,就不曉得她會不會記在心裏,到時……」
調皮,蘇桐點一下妻子的鼻尖才道:「柳老爺都來了,你還擔心什麼呢?」說着蘇桐嘆氣:「只是我沒想到,不過是一個遠親>
&事啊,存在心裏那就是事,不把它當一回事呢,就不是事。」茭娘的話讓蘇桐微笑,接着茭娘就一本正經地道:「再說了,柳太太一口一個市井之女,小戶之女,似乎我和她來往就玷污了她的門第,就忘了女子出嫁從夫這是其一,其二呢,你不也一樣出身市井。所以……」
茭娘手一怕站起身:「她是個糊塗人,糊塗人難免會行糊塗事,我若為糊塗人行的糊塗事在那傷心,我豈不一樣糊塗?」蘇桐伸手握住茭娘的手:「說的對,她糊塗,你不糊塗就好。這會兒,不糊塗的,我們一起去給娘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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