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大管事嘴唇哆嗦着,終是喊出了聲音。
杜逸帆身子一震,摸索着向欄杆這邊伸出手來。
「嘩啦……」響起一陣鐵索撞擊的聲音。
杜薇低頭細看。只見兩條手臂粗的鐵鎖銬住了杜逸帆的腳腕,將他禁錮在牆角邊,他根本無法如常人那般站起。
杜薇牙齒發出「咯」的一聲,強忍住兩側太陽穴不斷躁動的脈搏。
她拼命伸長手臂,一把抓住了杜逸帆的手。
冰冷、帶着些許顫抖的大手,曾經無數次撫過她的頭頂。托着她在半空轉圈圈的大哥的手……
「薇兒?」手指間傳來細膩的觸感,女子手指特有的纖細讓他一下子意識到了是誰正握着他的手。
「大哥……」簡簡單單兩個字,卻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杜逸帆輕輕勾起唇角:「無事,薇兒不必擔心。」
杜薇強忍住眼中的淚水,她決不能在這裏哭,不能再讓大哥擔心了。
她反握住杜逸帆的手。柔聲道:「大哥,你的眼睛怎麼了?」
杜逸帆苦笑一聲:「我也不知是怎麼的……前日一醒來,就看不見了……」
杜薇伸手想去摸他的臉,但他被鐵鏈鎖着,她根本就觸不到他。
她頹然的鬆開杜逸帆的手,臨抽回之前還不忘在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似要讓他安心。
「打開……」牢房內響起低沉的女聲。不似平常那般悅耳,而是多了些暗啞與壓抑,就像母獸為護心愛的幼崽而發出的無聲咆哮。
奕風等人懼是一愣。不想這柔柔弱弱的世子妃也能有這般氣勢。
那幾個獄卒卻並不賣帳,不屑道:「這裏是衙門,又不是你家開的,說打開就打開?官老爺還沒發話呢,不能開!」
杜薇緩緩站直身子,步伐沉穩,一步步邁向前方。
「我現在就要你們打開。」她一字一頓。周身似有無形的寒意瀰漫開來。
那些獄卒也覺出眼前情形不對,下意的退了半步,不過嘴上卻不肯軟上半分,「我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這鎖不能開,不然跑了犯人你們吃罪得起嗎?」
「跑?哈!」杜薇突然朗聲狂笑,眼前眾人不解其意,面面相覷。
奕風看着杜薇臉上的狂癲之色,卻是接了一句:「杜府大少爺現在這般模樣,他又能跑到哪去?」
幾個獄卒不禁啞口無言。
先不說杜逸帆的人品,在涼州城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君子,縱使他攤上案子,以他的性情也絕無逃走的可能,更何況他現在雙目已渺,根本就不能視物。
「可是……這是上面吩咐下來的……」獄卒為難道。
杜薇突然上前一步,猛地伸手抽出了奕風腰間的長刀。
其實在杜薇動手的那一剎那,奕風已經有所察覺,但他在那一瞬猶豫了,身子沒動,任由她將長刀抽走了。
「你……你要造反不成!」幾個獄卒驚得瞪圓了眼睛,「你敢動手便是劫牢反獄!」
見到杜薇持刀而立,大管事也慌了神,急道:「大小姐,您……您這是幹什麼……」
杜逸帆完全不知眼前發生了什麼,他急急喚着杜薇的名字,徒勞的想要站起,但腳下鐵鎖鏈冰冷的撞擊聲卻在時刻提醒着他,現在的他,無能為力。
杜薇抽刀在手,直指向一名獄卒,烏黑的眸子裏殺氣騰騰,「劫牢反獄?笑話,幾個死人能知道什麼。」
「你……你真的要……」那些獄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這麼兇悍的女人?不要命了不成,敢在官府里動刀子。
「你們可知她是何人?」一旁奕風幽幽道。
「她?她不是杜府的大小姐麼?」
「你們可知她嫁予了何人?」
獄卒們面面相覷。
「她的夫君便是當今一品威武大將軍,南王世子,皇帝特賜生殺大權,對三品以下官員,可先斬後奏!」言外之意,就算是她殺了你們幾個也是白殺。
幾個獄卒頓時白了臉。
大家吃這碗飯都是為了生計,誰也犯不上拿自己性命跟自己過不去,聽了奕風班頭的話,幾人更是心中膽怯。
「把鎖開了吧。」奕風嘆息一聲,「你們幾個放心,就算縣令大老爺知道了也不會為難你們,剛才便是他要我們帶世子妃過來的。」
「奕班頭你早說啊!」幾個獄卒立時氣憤道,「都是自己人,大家有話好商量嘛,世子妃不必動怒,小的們這便替杜公子將鎖打開……」
不一會功夫,牢房裏響起鑰匙開鎖的聲音。
獄卒將鐵鎖扣環打開,又故作關心的想扶着杜逸帆站起來,可是許是被鎖了太久,杜逸帆的身子一個踉蹌,一頭栽倒在地上。
「大哥!」杜薇再也忍不住,丟了刀直接衝進牢裏,扶住杜逸帆的身體。
奕風俯身將刀撿起,立在牢房門口,臉色微暗,他手下其他幾個兄弟也俱都護在周圍,顯然是不想讓那幾個獄卒將門鎖上。
杜薇這會根本就無暇顧及牢房門外的緊張氣氛,杜逸帆身上那無數的殷紅,就像一團烈火,灼傷了她的心,也染紅了她的眼框。
杜逸帆依靠在她的身上,眉眼平靜,傲骨不散。
「大哥,我定會救你出去,你且再忍一陣。」杜薇纖長的睫毛止不住的顫抖,但聲音卻沉穩異常,若不是眼前這些人親眼得見,根本就無法相信那平靜的聲音是出自眼前這個險要痛哭失聲的女子。
杜逸帆抬起手來,摸索着落在她的臉上,緩緩自她的臉頰滑過,長長嘆息一聲:「薇兒,你瘦了。」
這幾日她幾乎連完整的休息都沒有過,如何不消瘦。
「恆豐行現在如何?」他柔聲詢問。
「恆豐行現在由我接手,大哥可安心。」
「只是又要累你操勞……」杜逸帆有一句沒一句的問起府里的事,但從始自終,他沒有問過一句關於他自己的事情。
終於,牢外的獄卒不耐煩了,催促道:「各位在這待的也太久了,我們給世子妃行方便,世子妃也總要體諒我們些個。」
杜薇知道,凡事都有底線,他們能放自己進來便已算是做了退讓,她不可得寸進尺。
此時,她甚至有些怨恨起風暮寒來,為何他現在不在這裏,如果他在,大哥就不用再待在這裏受苦,一切就會簡單很多。
「我會把大哥救出去。」她又在他的耳邊說了一遍,語氣堅定。島帥討巴。
杜薇抽身離開的一瞬間,杜逸帆的情緒驟然變化,呼吸加快,似變得格外急切,他摸索着挪到欄杆處,雖一語不發,但杜薇卻完全能夠明白此刻他的感受。
無助、絕望。
這種地方,視人命如草芥,他的生死完全掌握在別人的手裏,縱然他相信她會救他,但他卻不能確定自己能夠活到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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