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頓飯,果然就像余城剛才說的那樣,半小時後就散了。
余城首先離席,說是還有事情要處理,對着在座的人自飲了滿滿一杯,便打算起身出門口。
他一走,溫如昀也溫溫柔柔地說要走。
既然兩個重量級人物都走,飯局到了這裏也就近了尾聲,鄭平洲打了個酒嗝,乾脆搓了個響指叫服務員小姐來買單,大伙兒一塊走。
於是一群人酒飽飯足,齊齊往外走。
幾位明星走在前面,編劇、攝影之類的幕後工作人員走在後面,孫子期他們墊在最末。
陪着笑臉互相道別後,孫子期回頭吩咐姜寧跟姚瑤:「你們兩個住得近,直接開車回去吧,不用送我了,我有人來接。」
姚瑤沖她擠眉弄眼:「男朋友哦>
孫子期拍了拍她的腦袋,只說了一句:「男你個頭,早點回家,別亂晃。」
姚瑤抱着腦袋,努了努嘴,恍惚間,好像看見走在前面的潘彼得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這時,一輛銀色的賓利緩緩駛過來,停在了他們面前。
後座車窗徐徐降下,露出聶雲濤的剛毅的面容,跟孫樂童肉嘟嘟的小臉。
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西裝革履的司機,畢恭畢敬地替孫子期打開了後座門。
姜寧跟姚瑤都愣了,後面有幾個工作人員也注意到了,正往這邊張望。
孫子期皺眉,平時聶雲濤來見她一般都是自己開車,今天帶了司機,應該是直接從哪個正式飯局過來了。
她匆匆跟兩個助理設計師道了聲晚安,就鑽進了車裏。
&從哪裏過來的?」她抱起孫樂童放在中間,問了他一聲。
&姨生日,家裏吃了頓飯。」聶雲濤略顯疲倦地捏了捏鼻樑。
孫子期撲哧一笑:「又催你找人了?」
聶雲濤微微點了點頭,把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孫子期有些幸災樂禍地看着他笑。
賓利緩緩開向酒店出口,後座的車窗沒來得及升起,經過幾輛並排停着的保姆車時,車上的幾雙眼睛都在默默地注視着他們三人。
***
南北大道上,燈火通明,五條車道都行駛着各式車輛。
銀色的賓利混跡其中,平穩地向孫子期的公寓開去。
車廂里,德彪西的鋼琴曲流暢地淌出來。
這個時間點對於小朋友來說,已經夠晚了,孫樂童伏在孫子期的腿上打瞌睡,孫子期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拍着他的後背。
沉靜了一陣子,聶雲濤原本合上的雙眼突然緩緩睜開,但姿勢沒變,依舊仰在椅背上。
他的聲音很沉,和着鬆快的鋼琴,道:「余城在查我。」
孫子期不意聽到這句,手下頓了頓,半晌,「嗯」了一聲,又繼續之前輕柔的動作。
&次,他動用了余家的勢力。」聶雲濤將頭抬起來,「大概這幾天,他就會發現。」
孫子期的手掌倏忽握成了拳頭,但最終,還是只「嗯」了一聲。
聶雲濤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要走,我替你安排。」
這句話之後,兩個人沉默了很久。
「……算了。」
&能走去哪?」孫子期到底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起初以為,暫時不回來就好,在外面躲個幾年,他們一家也不至於一直咬着我不放,哪知道一回來就碰上了。」
&一直在暗裏找你,只是沒想到我的身上來。」聶雲濤平聲道。
孫子期半斂着眼睛,看着孫樂童熟睡中的小臉,沒答話。
對於這個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妹,聶雲濤最後又問了一遍:「我不能時時待在國內,你,確定不走?」
「……不走了。」孫子期半斂着睫毛,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算了。」
她說:「c城到底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捨不得再走了」
她的父母在這裏,她的根在這裏,她的孩子也剛剛適應了這裏的生活。
孫亭生雖然看上去硬朗,但其實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方昭和一個溫文軟糯的南方女子,從小就由得孫子期自由自在地長大,那次會打電話哭着叫她回來,真的是被嚇怕了吧。
孫子期心中一陣酸澀。
她的父母,一生光明磊落,於公,兢兢業業,於私,正直善良。他們將她栽培成人,從不吝嗇於給,無怨無悔地保護了她二十餘年。如今,他們只有這麼一個讓她留在身邊的願望,她不忍心離開。
況且,她其實也已經無處可去了啊。
聶雲濤沒說話,半晌,才道:「如果余城過分了,你找我。」
孫子期搖了搖頭:「沒事的,他就是想逗逗我,再過一段時間就玩膩了,我忍忍。」
余家不是什麼善茬,即便是聶雲濤,沒有什麼必要時,也不想跟他們對着幹。這些事情,孫子期還是知道的。
之前她在國外尚且不能無所顧忌,回了c城,更應該能避則避。
&樂樂呢。」聶雲濤睨她一眼。
孫子期諷刺地勾了勾唇角:「他本來就不想要的種,怎麼可能現在才來問我討,況且在法律名義下,你才是孫樂童的爸。」
&聶雲濤一臉無所謂:「反正有事就找我,至多再跟你結一次婚。」
孫子期這下忍不住笑了出來,捶了他肩膀一拳:「你們家小姨那麼煩人,你別想又找我當擋箭牌。」
***
回到孫家母子倆的公寓樓下,已經是大半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孫子期看聶雲濤一臉倦意,沒讓他像往常一樣扛孫樂童上樓,自己把孫樂童抱下車就揮了揮手,催促聶雲濤趕緊回去休息。
聶雲濤看着電梯口,確認她們母子安全上樓之後,才動了動手指,示意司機開車。
只是沒過幾分鐘,又示意司機將車子停了下來。
銀色的賓利穩穩地停在了公寓地下停車場的通道上,司機下車,恭恭敬敬地拉開了後座門。
聶雲濤扣上西裝紐扣,從容不迫地從車上走了下來。
銀色賓利後面跟着一台奔馳。
奔馳的駕駛座上坐着一臉笑眯眯的鄭平洲。
余城打開副駕座的門,叼着煙走了下來。
兩個男人互相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
然後都不約而同地嫌棄了一下孫子期的品味。
先打破僵局的是余城。
他抽出唇間半長的香煙,往旁邊的金屬垃圾桶狠狠地摁滅,隨後斜着嘴唇向聶雲濤伸出手。
&老闆,久仰。」
眼睛裏卻帶着蔑視。
和隱約的嫉妒。
聶雲濤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一手插袋的張狂姿態,倒也不計較,沉穩地伸過手。
&少。」
余城把手收回來之後又從褲兜里摸出了一根煙。
但打火機留在了鄭平洲的車上,他也不回頭去拿,就這麼懶洋洋地干叼着,斜着眼睛去看眼前的人。
&少名氣在外,這樣站在外頭,不怕記者跟拍?」聶雲濤睨了他一眼。
余城嗤笑了一下,指了指站在車外撓腳的鄭平洲:「幾個大男人見面,他們能寫出朵花兒來?」
聶雲濤沒說話。
余城也不吭聲,就這麼叼着煙盯着他。
半晌。
才漫不經心似的笑起來:「孫子期說她的小崽子是隨了你的長相。」
&老闆覺得,我是信,還是不信?」
***
十一樓。
孫子期將孫樂童輕輕地放在兒童床上,幫他摘了鞋子襪子,又打濕了毛巾幫他擦了一遍身體,最後幫他換上柔軟的家居服。
孫樂童這樣都沒醒,都睡沉了。
孫子期把空調溫度設定好,又看了他一會兒,這才放輕腳步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她一邊脫衣服一邊進了浴室,熱氣騰騰地洗了個澡出來,套上一條輕薄的吊帶裙,盤着腿坐在沙發上發呆。
發着發着呆,思路又好像繞到了今晚的事情上。
她嘆了口氣,用手梳了梳半乾的長發,從書架上拿出自己的顏料盒跟畫筆,抽出一張4k的白紙,走向了她的畫牆。
她把紙張固定好在畫架上,一手拿着調色板,一手拿筆,思索着要畫些什麼好。
想着想着,還是決定不想了,隨便畫吧。
反正只是求個心定。
她用筆沾了顏料,在白紙上點下了一點。
她習慣站着畫畫。
這樣可以讓她更深切地體會到時間流逝。
她從很久之前畫彩色就不打線稿 ,今晚自然也是。
藍、灰、白、黑、橙>
一層疊着一層。
顏色濃郁得像是化不開。
畫畢,她輕輕吁了一口氣,往後退了幾步仔細端詳。
這時,她才慢了幾拍地驚覺。
自己畫的,是一張男人的臉。
一張正在抽煙的,滿是溫柔的……
男人的臉。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2s 3.8589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