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華 001

    蘆花村的前面是一座大山，山的東邊有一條彎彎的、清清的溪往蘆花村這裏流來。

    這條溪貫穿了整個村子，家家戶戶都有口乾淨的水喝。別的村子都羨慕蘆花村，覺得吧，家家門口有點水，多有面子。於是好多男人領着自己女人、老小，搬來了蘆花村，蘆花村就這麼大起來。也有些特愛面子的男人，不願幹這邊像欠了恩一樣的離開生自己的村子，然後就屁顛屁顛地搬到蘆花村去建所門口有水的房子的事，於是這些男人就要了自己的姓，或是自己那可愛的名，在蘆花村邊角，總之是有水的地方，自己立了一個村子。這樣，蘆花村就鶴立雞群般，被一群狗蛋、富貴村圍着。

    離山最近，也就是離那條溪最近的是方錦的小院子。方錦的院子在蘆花村就像烏龜的尾巴，在最後面，院子周圍都是別的村子。方錦是個漂亮的姑娘，很惹得婦女們喜愛。

    方錦正值二八妙齡，多得是媒婆上門。可姑娘家自己說有個竹馬是書生，叫李樹，眾人忙托人這一打聽，是有個人叫李樹，這小伙子去年還考上了個狀元郎，可考上是考上了啊，這也不往家裏回的，也不往家裏報聲喜的，沒往良心牆上倒啊。眾人一看這又有希望，忙勸方錦，姑娘趕緊嫁了。方錦擺擺手，嘆口氣，說啊

    ——我還等着人回呢。

    方錦有一盞燈，叫青茶。

    青茶和所有人一樣，也很喜歡那條溪，特別是在天邊剛泛白的時候，那時候只有一點點光罩在這片地上，微微亮，而當這一點點光灑在那條溪上的時候，那整條溪就會粼粼發光，亮晶晶的，像一條粗大的銀鏈子。

    所以，青茶自己給這條溪取了一個名字，叫青亮。

    方錦院子周圍的人都認識青茶，說她漂亮，說她是方錦門上天天掛着的一盞燈，一盞會發出青色的光的燈，一盞有茶香的燈，一盞一直不滅的燈。

    可是青茶不喜歡別人說她是一盞燈，畢竟她有思想，可是沒有人知道她有思想，至於她為什麼有思想，也只有青茶一個人知道。

    方錦的院子西邊有一個大河村，是一個叫江大河的男子立的。這個男子長得五大八粗的，臉正正方方，臉上最明顯的就是那雙黑黑粗粗的眉毛，青茶覺得他有點傻，並且知道方錦討厭他。

    青茶看見江大河每次都拿很多好的東西來找方錦，等到方錦對江大河不耐煩的時候，江大河除了哄哄方錦，也就是憨憨地笑着了。

    有時候，比如說青茶的燈光清清楚楚地映着江大河眼裏的狼狽和落寞的時候，青茶又會可憐他，但隨即青茶又會想起方錦說的：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方錦喜歡對着青茶說話，雖然她不知道青茶有思想。她喜歡對着青茶念書，喜歡在青茶的光下賞月。在方錦心裏，青茶就是一個閨中密友。

    在青茶眼裏，方錦同樣是一個美好嫻靜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