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布林的巴里安是在中午的太陽幾乎要把人的頭皮曬乾的時候,才無奈的走進了修喇宋堡壘。
對於這位自己領主雷蒙「親密戰友」的到來,堡壘掌旗官馬西蒙德的禮數明顯要比對雷納德殷勤周到的多。
他不顧自己的隊伍因為連續一夜的折騰已經有些人疲馬乏,堅持以全副旗標的依仗讓騎士們在堡壘門口排成兩列縱隊,然後他親自持旗出門,在一通標準的騎士儀式之後,才把已經曬得頭昏眼花的巴里安迎進了堡壘。
不過讓掌旗官大人很鬱悶的是,被炎熱的太陽和魯莽的雷納德這兩個仇敵蹂躪的已經失去好脾氣的巴里安,根本沒有理會他的這副殷勤,進門之後就一頭扎進了堡壘後面的小水池裏。
從炙熱的地獄一躍進入清涼的天堂的享受讓巴里安不由呻吟出聲。過了好一陣,直到覺得身上有些粘蹋蹋的,他才想起自己還沒來得及脫下衣服。
於是巴里安開始艱難的把已經粘在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就在他剛剛解開衣服的木頭紐扣,露出曬得發紅的胸膛的時候,他剛好看到一個年輕女人端着個陶瓷盆穿過一堵小門走了過去。
午後的陽光把那女人修長勻稱的體型在地上拖出了一個令人充滿遐思的波浪般的影子,當看到水池裏看着她出神的巴里安之後,那年輕女人好像先是一愣,隨着嘴角划過一絲似乎嘲諷的笑容,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小門的裏面。
看着消失在甬道里的阿賽琳的側影,巴里安慢慢停下了解衣服的動作,他呆呆的站在水池中間,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了句:「好漂亮的女人。」
當巴里安進入修喇宋的時候,雷納德正站在堡壘的一個塔樓的窗邊向下看着他。
不過在他看着下面進入堡壘的巴里安的時候,在他的身後,半靠在一張草毯上的施蒂芬娜夫人伯爵夫人也正臉色微紅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半靠半躺的倚在草毯的大抱枕上,隨意穿上的衣服掩蓋住了剛剛因為和丈夫盡情纏綿變得紅潤火熱的軀體,只有臉上一抹無法掩飾的慵懶陶醉,說明着不久前那如暴風驟雨般的**給她帶來的歡娛和滿足。
「這個讓人討厭的巴里安,」雷納德不愉的轉過身,他對那個陰魂不散的跟着自己的伊布林貴族有着說不出的厭惡「大概整個耶路撒冷也找不出一個比他還頑固的人了,甚至可能比耶路撒冷的城牆還堅實。」
聽着丈夫的抱怨,伯爵夫人好笑的眨了眨眼睛:「也許雷蒙就是因為這個才把他當成自己的得力夥伴吧,整個耶路撒冷都承認,伊布林的巴里安是個勇敢的騎士和虔誠的教徒。」
「可也是個頑固到家的混蛋。」雷納德走到妻子面前,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妻子的臉頰「從這點上看,施蒂芬娜,他和你那個令人討厭的堂兄很相似。」
「請不要這麼說,」伯爵夫人有些不快的把頭稍微向後靠了靠「奧托是西迪的丈夫,是我家族裏和我關係最好的人。而且他還幫了我和你的兒子。」
「在這方面說我對他還是很感激的,只要他不是總抱着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或者總是用耶路撒冷之王那種他承擔不起的傲慢面對我就行。」
「上帝,難道你和奧托就不能相互體諒一些嗎?」伯爵夫人為難的看着丈夫,她實在不理解為什麼丈夫和自己的堂兄會這麼相互討厭,甚至看那樣子,雷納德對托爾梅的厭惡並不比對巴里安少太多。
「好了親愛的夫人,我很欣賞你試圖彌補我和你堂兄之間裂痕所付出的努力,可是作為你的丈夫和保護人,我不得不請你稍微注意一下你的儀容。」雷納德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伯爵夫人的衣領,這個時候施蒂芬娜夫人才發現自己長裙前襟的絲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鬆開,一個渾圓潔白的**正裸露在外面,而丈夫的手指正在**頂端那一點紅昏上輕輕撫摸着。
「對不起,爵爺。」施蒂芬娜夫人的臉一下羞紅了,她有些狼狽的把衣服前襟整理好,然後歉疚的向雷納德鞠躬「請原諒我的失儀。」
「不,我的夫人,你應該說這是對長期為了守護聖地做出犧牲的丈夫的補償。」雷納德微笑着在施蒂芬娜夫人紅潤的耳邊說着,然後他的手就再次撫上了那一片細膩潔白的高挺乳峰。
巴里安站在房門前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然後對跟隨在旁邊的莫蒂亞茲擺了擺手。
看到主人的示意,莫蒂亞茲立刻用走上前去,用十分合適的手勁輕輕拍了拍房門正中間的門環。隨着一聲吱呀的響聲,巴里安看到那個在水池邊見到過的年輕女人打開了房門。
「伊布林的領主,耶路撒冷王國的貴族,第一個響應鮑德溫國王的騎士1,高貴的庫爾特奈的阿格尼絲的婚姻締結者2,勇敢的,虔誠的巴里安伯爵大人前來拜會勒芒的安施泰特的托爾梅芬里尼子爵。」
莫蒂亞茲如同唱歌般的大段通告讓站在門口的阿賽琳一陣發愣,她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這個不久前還狼狽不堪,現在卻象一隻孔雀似的顯擺着主人那一大串記不住的稱號的僕人。直到明顯的譏笑眼神讓莫蒂亞茲開始覺得全身難受,她才轉過身向着房間裏簡短的說了句:「伊布林的巴里安來了。」
一陣壓抑的咳嗽從房間裏傳出來,巴里安尋着聲音看去,看到一個雖然外表健壯,但是卻明顯透着一絲病容的人正試圖從床上坐起來,那個他曾經在野外見到,而且在進入堡壘之後就有所耳聞的侍從正給那個用一個厚實的靠墊蹌起身子。
「大人,請原諒我的失禮,」托爾梅儘量讓自己的儀態顯得莊重,貴族的自尊和個人的倔強讓他無法容忍自己有什麼讓人看不起的地方。
「請隨意些,子爵。」巴里安在進門時深深看了阿賽琳一眼之後立刻走到床前,他伸手阻止住托爾梅的動作,然後又向他微微點頭致意「請接受我的感謝,子爵。我向你在對敵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深夜出堡支援表示不勝感謝,請接受我的致意。」
「不,大人,我只是很愚蠢在外面轉了一夜然後就被人抬回了修喇宋。」托爾梅自我嘲笑着否認着,倔強的性格讓他不能接受他認為自己不配得到的榮譽,一股雖然潦倒卻始終支持着他的驕傲,讓他對面前這人的稱讚感到說不出的刺耳「不過我的侍從為我完成了我沒做到的事,據說,他甚至還幫助雷納德伯爵俘獲了薩拉丁的妹妹?是這樣的嗎?」
托爾梅故意的回頭看看倫格,儘管他早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從倫格嘴裏也聽說了他把自己的榮譽奉獻給雷納德的經過。儘管倫格並沒有告訴他自己究竟是什麼原因才會這麼做,而只是說看到當時的雷納德的勇敢而受到了感動。
「這些不過是我的職責所在,我當時就是要帶人出去支援的,這是我的本份大人。」倫格看上去毫不在意的回應着,他這個時候想的根本不是眼前這個人,為什麼怎麼看都怎麼不象傳說中的巴里安。他想的,是當他告訴托爾梅自己因為莽撞隨意的把珍貴的聖槍守護者的榮譽奉獻給雷納德的時候,托爾梅臉上出現的那一絲先是驚訝,然後卻透着恍惚般的釋然的神態,還有就是接下來托爾梅說的一句似是而非,甚至令人費解的話:「上帝真是萬能,只要你虔誠,即使是迷宮也有走到盡頭的一天。」
「子爵,你有個很不錯的侍從。」巴里安看着倫格先是皺了皺眉,然後儘量用清淡的口氣說着話,他對這個在路上逐漸聽人說到的所謂「聖槍的守護者」從開始就毫無好感,甚至他覺得這個人和當年那個自稱尋找到了聖槍的「聖槍的發現者」彼得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儘管多年來還從沒有人敢於質疑聖槍的真實性,可幾乎卻沒有人肯承認那個發現聖槍的人的可靠。於是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人們越是對聖槍頂禮膜拜,越是對它的發現者嗤之以鼻。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裏,有人直接質疑這個人是否存在!
而現在,隱秘多年的聖槍終於出現了,而且是在有着顯赫聲望的博特納姆的雷納德的家族裏,這不能不讓屬於雷蒙一派的巴里產生一股可怕的危機感。
想到原本就因為和現任國王鮑德溫五世的繼父蓋伊氣味相投而變得勢力巨大的雷蒙德,如果再成為聖槍擁有者的巨大影響力,巴里安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這一派的勢力在耶路撒冷的搖搖欲墜和接踵而來的可怕打擊。
至於眼前這個小侍從,巴里安從心裏看不起他,對這個傳說中居然能起死回生的羅馬小農兵,他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甚至他覺得那些關於起死回生和守護聖槍的傳說也不過是造謠者的胡言亂語。
可是,他卻不能不擔心這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會成為蓋伊和雷納德手裏一枚重要的棋子,畢竟「上帝的寵兒」和「聖槍的守護者」這樣的名號對虔誠的教徒們來說是擁有巨大影響和誘惑的。
就在巴里安的心裏不住胡思亂想的時候,倫格也在仔細的觀察他。因為頭天夜晚的模糊看不清楚,他現在對眼前這個完全「不像巴里安」的巴里安終於有了些更細緻的認識。
一頭亂糟糟的灰色里透着花白的頭髮,一把顯然因為剛剛洗過還夾帶着水珠的濕漉漉的鬍子,還有就是完全找不到任何可以稱呼為「英俊」的五官,如果說這個人還有點想像中巴里安的影子,那就是他的眼睛,這個人有一雙很堅定的或者說從某種程度上講和托爾梅一樣固執的眼睛。
「您過獎了大人,這個侍從,」托爾梅聽到巴里安的讚揚,眼睛裏流露出一絲得意,可接着他就變得嚴肅起來,他看看旁邊的倫格,然後又看看對面的巴里安,然後用一種很認真甚至是在敘述一件肯定會發生的事情的口氣堅定的說:「他不會在我身邊呆太久的,現在他是我的侍從,可上帝會安排他走向一條我給不了他的道路。」
聽着托爾梅這樣的肯定,巴里安有些說不出的彆扭。他突然覺得呆在這個房間裏實在不舒服。而且說起來,他到這裏來拜訪的真正原因也不只是想表示感謝和見見這個傳說中的「聖槍守護者」,所以在接下來簡單而客套的交談之後沒多久,他就藉機告辭了。
在經過托爾梅因為行動不便再三道歉之後,倫格代替托爾梅把巴里安送到了房間門口。可是就在他看着巴里安逐漸走遠,要轉身進入房間的時候,剛剛從新打了一盆熱水的阿賽琳正從走廊的盡頭走來。
就在這時,倫格看到已經離開的巴里安突然奇怪的轉了回來,然後他就聽到這位伊布林的貴族說了一句前世不知聽過多少次,堪稱老掉牙的搭訕台詞:「小姐,我們以前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呀?」
倫格歪着頭看着走廊里發生的事,他覺得眼前這一幕實在眼熟。有那麼陣,他甚至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出很拙劣的花花公子邂逅美女的鬧劇。
出乎倫格意料的是,當被攔住的阿賽琳看到眼前的巴里安的時候,她的臉上並沒有出現他預料中的憤怒或是譏諷,她很謹慎的低下頭,然後用倫格從沒見她使用過的恭敬的聲音小心的說:「請原諒大人,可惜我沒有認識您這樣的高貴騎士的機會。」
說完,阿賽琳立刻端着水盆順着走廊向托爾梅的房間走去。
在她身後,若有所思的巴里安看着離去的阿賽琳,楞了好一陣,才悻悻而去。
1西方貴族除了個人頭銜,還有各種榮譽稱號和形容尊號,巴里安在蒙吉薩戰役之前,曾經帶領過護衛鮑德溫四世的衛隊,他也是正式聽從鮑德溫四世首次指揮的上等貴族,所以才有這一稱呼。
2庫爾特奈的阿格尼絲,就是鮑德溫四世的母親。她因為政治原因和雷蒙一派的巴里安結婚。而坊間所傳巴里安與她的女兒,鮑德溫五世的母親西比拉公主有染,只是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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