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舒每天陪在秦夫人身邊,閒暇時便和柳葉蒸餾出少量高度酒來,權當酒精使用了。時下女兒家也有用花瓣香葉自製香粉、香水的,只是天氣炎熱,不易保存,放不了一兩天,便有一股酸臭味。崔雲舒采了各種香味的花瓣,配比少量驅蚊草,薄荷葉,浸泡在酒精中,不幾日,就散發出濃淡不同的香味。過濾之後,色澤清亮透明,選了幾種味道比較好聞的試用,清清涼涼的,效果不錯。通過反覆試驗,配比出不同香味的花露水來,止癢止痱,驅蚊效果稍差些,但貯藏幾個月應沒有味題。找木匠做了些精緻的小瓶子,描上一個欲說還休的美人,上提一句歐陽修的詞,「花露重,草煙低,人家簾幕重。」一經推出,頓時風靡大江南北。
秦叔寶投在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軍中,因其英勇善戰被來護兒招為親兵。秦叔寶得知母親病重的消息,請歸故里,他的親衛隊長因妒成恨,藉故刁難。秦叔寶無奈之下留書逃歸。非戰時逃兵,自己的前程算是盡毀了,若被拘捕也要吃幾年的牢飯。來護兒知道後,不以為罪,他自己也是事母至孝之人。後聽說秦夫人去世,來護兒路過山東,親往弔唁。曾對屬下說:「秦瓊,此人勇悍,加有志節,必當自取富貴,豈得以卑賤處之。」只是秦叔寶終是逃兵,不便留他在自己軍中,於是把他舉薦給大隋名將張須陀。這是後話。
九月,秦夫人病逝。喪禮畢,崔雲舒南下。
沿途觸目所及,許多農田荒蕪,野草叢生。崔雲舒默默看着,一路無言。男人不是去打仗就是去造反了。現在荒蕪了多少田地,以後呢,填上的是累累白骨嗎?
河南境內,瓦崗軍治下,百姓倒是忙着秋收。看着還有些生氣的田野,崔雲舒的眉頭終於舒展了些。瓦崗寨的當家翟讓是個有度量的人,凡事都與諸將商量着來,瓦崗軍也從不禍害鄉鄰。往往劫掠運河或黃河渡口上的來往船隻。
「天色不早了,找間客棧歇上一宿,明日上山。」崔雲舒下了馬車,一抬眼,看到四個字「同福客棧」,想起前世的電視劇,她眉眼彎彎,無聲地笑了。「就這家吧。」
柳葉在前,崔雲舒居中,青松取了行李隨後。琴聲驟起,三人頓住腳步,側耳聆聽。初時如夜深人靜,一輪明月高懸,水銀瀉地,人月共團圓。然後急轉而下,如泣如訴,哀怨細細,恰如訣別。忽如斷崖立壑,縱身而下,粉身碎骨渾不怕,又如金戈鐵馬,劍意森然,突然而止。
「這是個有情人。」崔雲舒嘆惜。
「這是個會彈琴的人。」柳葉不以為意,自家的五公子琴藝不遜於他。
「這是個將死之人。」青鬆快步向前,擋在了兩人身前,低聲提議:「小姐,不如我們換一間客棧吧?」
「進吧。若是個可救之人。不妨伸伸手。」崔雲舒三人入內,抬眼望去,見客棧里只有一人,白衣勝雪,獨坐席上。一把木琴橫於膝前,一把長劍斜負背後。臉若刀削,長眉橫飛,本該冷硬無雙的臉卻配上一雙無情看似多情的桃花眼。
「真是魅惑眾生的極品啊。」崔雲舒心頭小鹿亂撞了一下,不過她的一見鍾情早就錯付過了,這回倒是淡定了許多。「掌柜的,我們要住店,可有上房?」
「此間客滿,快滾!」那桃花眼淡漠中有些不耐。
「別以為白衣勝雪就他媽的風度翩翩,別以為掛把破劍就當自己是西門吹雪。」崔雲舒怒了,她本不該怒的,或許這極品突然變成賤男,這落差太大了。或許我們的大小姐一路壓抑着,太久沒發飈了。「青松,給他松松骨頭。」
青松把行李遞給柳葉,一個沖步向前,赤手空拳撲了過去。那人取劍格擋,劍並未出鞘,你來我往,倒像互相餵招,打的全無煙火氣。崔雲舒霎霎眼,「柳葉,誰更勝一籌?」
「這人劍未出鞘,步法略有遲滯,應該腳上有傷。青松雖未盡全力,不過我瞧着對方更有把握。」柳葉緊了緊手中的刀,目不轉睛地盯着場中。
「我們走吧。」崔雲舒一拉柳葉。
「走?」柳葉不明白,「去哪兒?那青松……」
「我們上山。」崔雲舒再次催促道,「快走吧。青松,不許受傷。要是可能,保住他的命。馬車留給你了。我們先上去了。」
「小姐。」柳葉還在回頭張望。
「這人肯定被仇家追殺,今日八成約了人在這裏決一死戰。你看掌柜和夥計全都不在。此人心倒不壞,所以趕我們走。我們上山搬救兵去。我倒想把你留下來和青松有個照應。你肯嗎?」
柳葉連連搖頭,「我絕不離開小姐一步,我聽小姐的。」
入夜之後,秋風起,一場綿密細雨不期而至。崔雲舒和柳葉狼狽入山。程咬金不在山上,好在瓦崗軍的幾個當家都與崔雲舒相熟。遂派人下山接應。半夜時分,山寨兄弟回來,青松受了輕傷。那桃花眼也受了傷,傷勢不重,已自行離去。崔雲舒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倒是第二天,發現柳葉臉色蒼白,追問之下,才知道她昨夜淋了雨,受了風寒,又剛巧她的癸水來了,痛得厲害。「要是落下病根,以後有你受的。什麼都不吭聲,還當我是你小姐呀。」崔雲舒忍不住臭罵她一通。臨了下了禁令,不許她出房門一步。
「徐當家,昨夜不曾細問,程大哥去哪兒了?何時回來?」崔雲舒見過翟讓後,就直接問了徐世勣。
「我們曾經也算是袍澤,不如喚我徐兄如何?」徐世勣溫和一笑,少了些驕傲自矜,多了些恢弘氣度。「崔小姐有所不知,眼下各地豪傑紛起,朝庭無兵可派,不知誰想出一招絕戶計,要斷我們這些人的鹽路。時日一長,大伙兒手腳無力,拿什麼跟官兵斗,那時,人心也散了。山上要做些準備,咬金出去走一趟私鹽,也就這一兩天該回來了。」
「那尋常百姓家的鹽呢?」
「官府何曾管過百姓的死活。每家每戶限量,藉機又盤剝百姓一回罷了。」徐世勣憤而起身,「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這天……」
「掀了也罷。」崔雲舒說得波瀾不驚。徐世勣反而驚了,這看似秀秀氣氣,文文靜靜的女子出言卻是石破天驚。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83s 3.815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