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靄訣 第五章 雲卷結三輔[五]

    地下很是寬敞，在商靳和寒林兩人手中靈火的映照之下，依稀能辨出是一所地下宮殿的模樣。

    地宮的通道中全都鋪以石磚，牆壁也由石磚堆砌而成，掛着繡有鳳紋的青綢。綢緞雖已破舊，生滿霉點，但金色的鳳紋在藍色光芒的照射下，依然泛出神秘莫測的光彩，使地宮中充滿了莊嚴的氣息。

    通道兩旁設有銅鑄的燭台，但都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燭台的支架也都掛滿了綠色的銅鏽，似乎一碰就會散成一堆落在地上。時而經過幾道緊緊封閉的雕花石門，青白色的石塊上聚集着濕氣凝成的水珠。

    這個地方，寒林幼時沒有來過。想不到祈天宮的地下竟還會有這樣一處地宮，而商靳將這秘密毫無保留地告知自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真的得留在這裏了……？

    商靳帶着寒林七彎八拐地穿過通道，忽然停在了一處幽暗的石室之外。

    寒林不禁發問：「這兒是什麼地方？我不記得祈天宮有這麼大。」

    商靳讚許地看了她一眼，解釋道：「現在已經是在東宮地下了。這是鳳儀宮，供奉着我商氏先人的牌位。你進去祭拜各位先祖，讓他們認可你成為祈天宮的祭司。」

    祭司……？還真是與自己所想一般。只是，想憑藉一個祭司的身份，便將自己牢牢拴在祈天宮，只怕商靳錯了主意。

    寒林推辭道：「寒林江湖女子，不識禮數，恐怕不能勝任祭司之職。」

    商靳笑着看她，像是要看透她內心所想，「林兒，你是我親手帶大，以你的天資，區區這些禮數，現在該還沒忘記。何況，你的靈力之盛，遠超乃父，甚至連我都不能相比。這些年你在外經歷不少磨礪，假以時日，或能成為我族最優秀的大祭司也未可知。」

    這一番話滴水不漏，安慰與期許，脅迫與揭穿，一點不容寒林反駁，果然不愧是大祭司說出的話。

    寒林心中苦笑，依然存了一線希望，辭謝，「寒林一介弱女，即便擔任祭司，將來恐難以服眾，錯承大祭司青眼。」

    商靳見她無話可說，竟說出這樣的理由，不禁笑道：「我祈天宮的祖先乃是上古神女，又豈會因為你是女子就對你另眼相看？」

    寒林推辭不得，只得道：「如此，寒林必當不負大祭司重託。」

    如今，也只好先過了這一步再說。若在這裏惹惱了商靳，地宮之大，她又一點不熟悉，真是插翅難逃。只有先答應了他，出了地宮再作打算。

    走進鳳儀宮，面前是層層疊疊的靈位。中間是歷任大祭司之位，兩旁則是其他祭司、巫祝還有普通族人之位。

    三盞長明燈，火焰如豆，給幽暗的宮殿帶來一線光明。借着微弱的光亮，寒林看到最高處擺放的牌位上寫着神女承瑤的名諱，不禁暗暗吃驚。

    早聽說，祈天宮族人均是上古神女後裔，但親眼見到，還是讓人震驚不已。

    寒林走上前恭敬地跪下，雙手交握。過去商靳教導的作為祭司的禮節，她的確沒有忘記。儘管久不練習，此時還是自然而然地做着這些事情。

    商靳立在門外，靜靜注視着她的動作，見一點不差，不禁寬慰一笑。

    「祈天宮商寒林，受任祭司之職，將永遠忠於伏羲大神，望諸前輩在天之靈護佑。」

    商靳見她走出鳳儀宮，眉目間帶着溫和的神色，道：「你做的很好，果然沒教我失望。如今，我們該去東宮了。」

    「寒林不明，殿下究竟有什麼病症？」

    商靳只是祭司，法術自然是極佳的，但醫術不過略通一二，有什麼病症，偏偏要他親自看視？寒林不信，語氣間也帶着一點頂撞。

    商靳不以為意，低聲道：「殿下麼，那原也不是病症。只是他自幼帶有無主靈力，激盪之下，十分體弱。必須有人以強盛的靈力引導那些靈力，方能漸漸穩定下來。他幼時便由我照料，你又不是沒見過。」

    見過……？寒林愣了愣，似乎印象里應當是見過的罷，但想不起來是什麼樣子的。

    不過，這些事情並不重要，她如今只要離開了這地宮，無論如何，定要速速離京。至於什麼帝家的是非，再不想牽扯上一點點。

    「無主的靈力？除了與靈族有血親關係之人，常人又怎會天生帶有靈力？」寒林對此不關心，便不經意地隨口接了一句。

    商靳面色驟然沉下去，寒林一驚，這才想起雙華信奉天帝伏羲，與靈族之間矛盾重重。若是太子真的天生懷有靈力，那他究竟是什麼身世，將來……又會怎樣？她不敢想。

    「大祭司，我……我不過隨意猜測罷了。」不小心說出這樣的猜測，她終於有一絲慌了神，心虛地望着商靳。

    商靳沉重地蹙着眉，卻不責怪，只是沉聲吩咐道：「你的意思也是這樣？你記住了，此事萬不可對別人提起。」

    寒林愣怔地點頭答應，商靳竟然承認，太子與靈族有關，這件事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林兒，且不急着過去。我先教授你引導靈力的術法，正好也可考察你這些年來的修為。」商靳見她出神，自然知道她也想到了其中的利害，心中更加讚許。

    寒林點頭答應，只覺事情的進展似乎已經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內。她只是要來送一份情報，根本不想知道這麼多事情。而商靳既然告訴她這些機密，便是算定她不能再離開……

    寒林不禁着急，一分神，靈力不受控制，法術散了去。

    「怎麼？」商靳見她神色改變，自然也着急。

    「沒什麼，寒林一時分神。」

    商靳遲疑了一會兒，沒言語，示意她重新練習一遍。

    寒林收懾心神，按着商靳的指導，重又演習，這一次，總算沒出岔子。

    商靳點頭，一如她幼時學會了一個法術時的神情，「很好。我們出去地宮。」

    寒林便不言語，跟着商靳繼續向前走去。

    路過一處岔道時，商靳停下來，意味深長地介紹道：「此處向左轉，進去便是神殿，如今我們要去東宮，走右手邊這條路。」那神情，似乎是在告訴寒林，千萬記清楚了道路，以後可是要常來的。

    寒林不答話，低頭緊緊跟着他。又向前走了不久，通道上方微微透進些亮光，想來已是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