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歸來的男人們在張天的授意下帶回來許多斷枝殘木。
張天雖然擺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令族人們對他信心十足,但其實建房子這件事他也沒幹過,以前在野外露宿,要麼自帶帳篷,要麼就用草木搭個簡易的臨時庇護所,用不着這麼費勁。
不過他懂營地建造的知識,建個短期使用的小木屋不難,挑選質量好的木頭搭建框架,再將竹條或者細小的樹枝以類似編織的方式穿插進框架里,形成圍護結構,用闊葉蓋住屋頂,充當頂棚。
這種方法的好處在於可以速成,他指揮十幾個壯丁加班加點,一晚上就能蓋好,缺點是承重不太行,遇到雪天,就得不定時清理積雪,以免壓塌房屋。
如果在牆外敷泥,再用柴草熏干,或者直接用石頭砌牆,肯定要結實耐操得多,就是費時費力,考慮到「房屋產權」只有一個冬天,他認為沒必要這麼麻煩。
林郁也不是挑剔的人,知道他的想法後,直言怎麼簡單怎麼弄。
張天帶着男人們在洞外面忙活,林郁在洞裏面教女人們辨認百草,聊她曾經定居的世外桃源,跟打廣告似的反覆宣傳,聽一次或許還不夠心動,但她相信,給女人們講一個冬天,她們遲早會變成精神桃源人。
學完今日份的知識,女人們準備燒火煮菜。
林郁走出洞穴,白跟在她左右,自從林郁答應教她植物的藥理知識,她便化身成為巫師大人的小跟班,走哪兒跟哪兒了。
林郁從建材廢料里找了些碎木料,在間隔兩米左右的兩端搭起木架,然後把手指粗細的木棒捆上麻線,另一端捆在橫木上,間隔五公分左右插進兩端的土裏,形成六十條經線。
張天搗鼓出來的紡輪自帶玩具性質,一弄便滴溜溜地轉,孩子們喜歡得不行,這些天紡出來的線堆滿了洞穴一角,正好,林郁打算織幾匹粗麻布,消耗過剩的紡線產能。
白好奇詢問:「這是什麼?」
「織機。」
林郁說完,覺得不夠嚴謹,又用中文自顧自地找補一句:「唔……算是雛形吧。」
跟秦漢時期的斜織機相比,她現在弄的這個連玩具都稱不上,不過原理是相同的,簡陋歸簡陋,效率仍然比純手工編織高得多。
白默念幾遍記下這個名詞,她年紀尚小,弄不明白的東西可太多了,都按照林郁的話先記住,以後再慢慢理解。
「去拿一條長點的麻線,越長越好。」
白屁顛屁顛去了,很快便攥着麻線的一頭歸來,另一頭一直延伸到洞穴里,看不到端點,實在是有夠長的。
林郁笑了起來,將白拿來的線用作緯線,所謂織布,就是把經緯線交織在一起的過程。
她提起橫木,六十根經線立刻分為上下兩層,然後讓白牽引緯線從分成兩層的經線中穿過去,將緯線攏緊後,再降下橫木,原本位於上層的經線變成了下層,繼續牽引緯線從中穿過……
如此循環往復,經線和緯線便漸漸交織成布。
織布本質上是機械式的工作,和流水線上的活計差別不大,想要織得快織得好,無他,唯手熟爾。
兩人的配合起初還很生疏,慢慢的變得越來越默契,隨着布匹的成形,白驚奇地發現,用樹皮紡出來的線竟然形成了像獸皮一樣的東西。
當然比獸皮要粗糙許多,而且質地很硬,不適合製成衣物。
張天得空過來視察工作,發現林博士竟然當起了織女,用這種又粗又硬的線唧唧復唧唧,不禁笑道:「你在織草蓆呢?」
林郁聽出了他口吻里的取笑意味,白他一眼說:「我織來當門帘的!」
兩人合力織出一張近兩米長一米多寬的粗布。
白看着經由自己雙手織出來的布,心底頓時湧上一股無與倫比的成就感,她跑進洞穴里向媽媽、姨媽和姐姐們炫耀。
女人們得知林郁和白兩個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編織出這麼大一塊布,都驚訝不已,她們用手也能編織出這樣的布來,但起碼需要兩三天的時間,而且得是手藝嫻熟的女人才行。
晚飯後,女人們都跑出來圍觀林郁和白織布,瞧着經線上上下下,緯線進進出出,密密麻麻的,看得眼暈。
看了一會兒就發現,操作其實很簡單,無非提起和下降橫木、穿線、攏線罷了。
她們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立刻意識到織機的優越性,這可比她們用手編織快多了!
「快看!木屋好像也快蓋好了!」
女人們又熙攘着跑去看男人們蓋的木屋。
洞穴外面的空地上一座十平米左右大、兩米來高的簡易木屋拔地而起。
木屋對族人們來說是新鮮詞彙,但搭出來後,他們發現這所謂的木屋和他們在河谷搭建的營地十分相似,只不過木屋用的是木材,而河谷營地用的是猛獁的牙齒和獸皮。
男人們為木屋蓋上用樹葉串成的頂棚,張天進到屋裏,點起用蜂蠟製成的蠟燭,借着燭光在屋中一隅挖出一個數公分深的方形淺坑,牆角底部留一條縫隙,用以排水。
這一塊區域就相當於浴室了。
蓋這間木屋主要就是為了洗澡,族人們沒有洗澡的習慣,一年也洗不了幾次,而且集中在暖天,用滿是寄生蟲的河水清洗,越洗越髒。
林郁來之前,張天還可以燒一筒水在洞外面露天沖洗,林郁來了之後,他最近穿衣服都比較注意,以免不必要的露出,有礙觀瞻。
大家都來自禮儀之邦,還是要注意點形象。
想到以後可以經常洗澡了,他的心情十分愉悅,下意識哼起小曲來。
一旁的梟聽得出神,等張天哼完一曲,他忍不住問:「你在哼唧什麼?還挺好聽的。」
張天愣了下,若不是梟出言詢問,他甚至沒察覺到自己在哼歌,笑道:「我哼的是樂曲。」
「樂曲?」
「令人感到心情愉悅的聲音就叫樂曲,虎頭幹活的時候,不也經常吆喝麼?那也算是樂曲。」
「可他吆喝得很難聽,一點兒也不愉悅。」
「你或許不覺得愉悅,但虎頭樂在其中,樂曲不一定要悅人,也可以悅己。」
張天說着,從懷裏摸出一根打了孔的竹子,梟記得這個東西叫竹笛,會發出很刺耳的聲音。
眼看張天又要開吹,梟連忙退開兩步,提前躲避他的聲波攻擊。
出乎意料的是,他這次吹出來的聲音卻很悅耳。
清亮的笛聲飄出木屋,隨風潛入靜謐的夜晚,傳入所有人的耳朵里。
族人們常年飽受虎頭五音不全的大嗓門的迫害,何時聽過如此美妙的仙樂,頓覺心頭盪起陣陣漣漪,不禁為之沉醉。
林郁也暫時擱下手裏的經緯線,側耳聽着悠揚的笛聲,忍不住唇角微揚,在這個忙碌的夜晚偷得片刻閒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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