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醒醒,醒醒!」
「唔……」
「你這傢伙,這第幾次了,又在值班的時候睡着!給我起來,艹!」
隨着頭頂的一陣劇痛,林瀾紅着眼,迷迷糊糊從板房辦公室的桌子上甦醒。
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個戴着紅色安全帽,穿着反光背心的肥胖男人。
「蘇……蘇總。」
儘管身體如同灌了鉛一般沉重,但林瀾還是掙扎着站了起來。
「看看這都幾點了,五點半了已經,昨晚值班拍的混凝土澆築照片呢?」
身材肥胖的蘇總憤手裏拿着手機憤怒的揮舞,惡狠狠盯着林瀾低吼。
林瀾猛的回想起來,昨晚的他從施工現場拍好照片後,因為想回辦公室蹭wifi發到工作群,就回來坐了一會兒。
結果他回辦公室後,被空調的暖風一吹,襲來的疲憊感讓他沒實在控制住。
畢竟他已經快30多個小時沒合眼,直接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蘇總,照片我拍了,我馬上……」
林瀾慌忙想要解釋,但蘇總只是狠狠的冷哼一聲。
「你不用跟我解釋這麼多,甲方昨晚來現場檢查了,你給我看看這是什麼?」
說完,手機被遞到了林瀾眼前。
屏幕上,是從辦公室門口拍攝的,他趴在桌子上睡覺,手機被他捏在手中,正在自律肝遊戲的照片。
林瀾原本就因為連續一個月高強度通宵加班而蒼白的臉色,此刻更加慘白,冷汗不由自主的從後背冒出。
「這,這是因為……」
「咚!」
價值好幾千的手機直接被肥胖的項目經理狠狠砸在桌子上。
「你說你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林瀾,你怎麼還一天天沉迷於這種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
「這個項目是重點工程,我早就說了,不想干就早點滾蛋,有的是人搶着來干!」
「你是不是以為自己考了證很拽,不把公司制度放在眼裏?我告訴你,你要是再讓我和甲方逮到你偷懶,信不信我直接就叫人把你給廢了!」
一連串的呵責,口水沫子噴了林瀾一臉,還帶着沒有散去的酒氣。
林瀾一聲不吭,只是默默承受着辱罵。
他很清楚,這時候頂嘴只會遭來更多的口水沫子,還不如保持沉默。
在把林瀾數落了兩三分鐘後,肥胖的蘇總明顯是罵累了,直接坐在辦公室其他人的桌子上,疲憊的揮揮手。
「我知道你是個老滾刀肉,這個月伱的全勤獎反正是別想了,趕緊給我滾現場去做給工人做安全早班會。」
聽到全勤被扣,林瀾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要說什麼。
但看到蘇總惡狠狠盯着他的眼神,他還是按耐住了怒火,閉上了嘴,回頭拿起椅子上的反光背心和安全帽,還有桌子上他還沒息屏的手機,走向門外。
「你那什麼破碧藍航線的遊戲還是趁早給我卸了,一天天的就知道玩遊戲,不思進取,想當年我們中xx局在山裏……」
走到門口的林瀾咬了咬牙,沒有繼續聽這個還沉浸在行業黃金時期的人去追憶曾經的輝煌,推開門走向施工現場。
凌晨的室外,依舊還是黑夜。不到五度的空氣中,夾雜着飄落下來的小雪花。
「要不是老子要給那個臭老頭還債,老子會在這裏受這鳥氣?」
「天天把搶節點放嘴邊,自己倒不進現場,就讓兄弟們往死里干!」
林瀾在行道燈下走向施工現場,鬱悶的將路邊一塊石頭踢飛。
他的母親在他童年時因為一場意外逝世,父親近些年突然染上吸du,把家產敗的精光不說,還找親戚借了難以想像的天文債款。
俗話說得好,父債子償。那個老頭在去年死在戒毒所里後,親戚自然把索要債務的目光轉到了他身上。
即便林瀾再努力的考證,再拼命的工作,在這個已經進入夕陽的工程行業,他的上升空間仍舊太窄了。
走在寒冷的路上,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霧,林瀾不禁思索,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去過城裏了?
仔細思考片刻,他想起來貌似是在去年春節放假的時候。
搖了搖頭,林瀾不願再去想那些煩心事,打開了自己的手機。
這個時間點,就連群里那些天天晚上開車的大水怪們都已經沉寂。
在寒冷的凌晨,手機屏幕內的白髮少女對着他露出溫馨的微笑。
只有這時候,望着自己的港區,林瀾才能感受他已經冰冷的內心有了一絲溫暖的慰藉。
凝視着手機屏幕內的少女片刻後,他苦笑着自言自語:
「難怪那姓蘇的天天看我不順眼,我好像還真越來越像個死宅了呢。」
「但沒辦法,哪個女人願意自己的老公像我這樣一年四季都不回家呢,不是眼瞎了嘛。」
他熟練的把後宅食物補完,將每日一鍵領取的日常收好後,回到主頁熄滅了手機屏。
透過路燈照射,手機熄屏後的反光,林瀾看到了如今自己的樣貌。
安全帽下方的男人臉龐已不再年輕,滿臉的絡腮鬍因為長期未打理而蓬亂拉碴。
他的雙眼內由於長期熬夜而帶着密佈的血絲,常年在室外工作的皮膚乾枯並且黝黑。
「我現在這鬼樣子,當你們的指揮官,是不是也太掉價了。」
林瀾望着已經熄屏的手機,開玩笑般的自嘲,似乎這已經成為了他的習慣。
他曾經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憧憬,希望能去看看更遠,更美好的世界。
可惜,他的專業,他的家庭,甚至他的身體都已經不能繼續支持他這個夢想了。
畢業這麼多年,他在職場和家族中,見識到太多太多因為他家落寞而帶來的嫌棄與背叛。
除了這款從上學時期,就一直不離不棄陪伴他的遊戲外,林瀾感覺他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已經不再重要。
自己的未來,究竟在哪裏呢?
林瀾的腦中突然跳出這個疑問。
他一邊走在路上,一邊思索着這個問題。
但他一想到那些催債跟惡鬼一般的遠親,還有各種孤立他的同事,不由深深吸了一口入冬的寒氣。
「哎。」
男人的一聲嘆息,被前方工地的混凝土泵車轟鳴聲,還有振搗棒的嗡嗡聲掩蓋在了這寒冷的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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