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來自於自家老哥的呵斥,滿星張了張嘴,有點說不出來話。
他的腦海一片混亂。
為什麼哥哥會突然對自己說這些話?為什麼他會如此的了解狃拉?還有…狃拉並不是為了報恩才選擇跟隨自己…
看着表情略有些呆的弟弟,滿月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緩緩說道。
「現在,我們來談談我的失敗吧。」
……
滿月總是會做這樣的一個夢。
他獨自一人,站在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之上,天空之中,是不斷飄落着,如紙屑一般的漫天雪花。
偶然之間。
他會聽見有熟悉的聲音,從不知何處的地方傳來,輕輕呼喚着他的名字。
可是。
每當想要循着聲音所發出的方向追尋過去的時候,那些如同紙屑一般的漫天雪花,又會在那一刻化作一條條白色的布條,將他緊緊纏繞,困在那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之上。
隱約之間。
他抬頭能夠看見三道模湖的身影,在漫天的雪花之中,緩緩升入越來越高的天空之上。
最終。
蒼茫的荒野之上,只剩下了他,和一道小小的身影。
由於害怕再度失去,滿月拼命全力地掙脫着那些白色布條的束縛,哪怕是被絆住跌倒,也要死死將那道小小的身影抓住。
而以往的每個時刻。
那道小小的身影,在看見自己跌倒之後,總是會主動走上前,朝着自己伸出手掌,將自己緩緩從那冰冷的地面上拉起來。
是他拯救了自己,讓自己不至於淹沒在這片孤寂荒涼的白色大地下。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
滿月便發現。
夢開始發生了改變。
原本一直會注視着自己的那道小小身影,不知何時,開始背對着自己,將目光看向別處。
面對那漸行漸遠的小小身影,滿月咬着牙,選擇了追趕。
可無論滿月如何努力,那道身影與他之間的距離,都只是變得越來越遠,越來越模湖。
不過。
如果就只是這樣也就算了。
最令滿月感到絕望的是,每當那道小小身影即將脫離自己視野的時候,紛飛的大雪之中,總是會突然衝出來一隻模樣猙獰,渾身散發着恐怖氣息的怪物,徑直地朝着那道小小身影奔去,將其撕碎,發出刺耳的狂笑。
自己什麼也做不到。
「我眼中的滿星,是堅強到令人感到心疼的孩子,我在五歲的時候,光是因為老爸老媽經常把獨自丟在家裏,就會生氣很久很久,埋怨着老爸老媽根本就不愛我,不關心我,但同樣的年齡,滿星你在五歲的時候,卻已經能夠從老爸老媽離世的巨大打擊之中率先走出來,出聲安慰自己這個沒用的哥哥,一次一次,將我從泥潭之中拉了出來。」
滿月坐在病床邊,輕輕說道。
「回顧我的人生,周圍的人總是讚嘆着我的努力,稱讚着我獨自撫養弟弟的堅強,但我其實很清楚,我其實一個內心脆弱且敏感的人,既頑固又容易走進死胡同,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迷茫至極的人,我只是在你一次次的鼓勵下,才決定,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二舅還沒來到雪影市的那段時間,是我人生中過的最為慌忙的一段時間,當時的我,給自己定了兩個目標,一是必須要堅強下去,不能讓任何人看出破綻,二是必須要將弟弟撫養成才,對得起老爸老媽的在天之靈。」
「所以我將自己放在了一個嚴格家長的位置上。」
「當時的想法真的很蠢,也幸好二舅的及時到來,改正了我的很多想法,才沒釀成大錯,不過,有些面具,一旦戴上,便再也脫不下來了。」
少年嘴唇輕輕動了動,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在同齡人之中,滿星為什麼會顯得那麼成熟,除去家庭的變故之外,最主要的便是受到了滿月這邊的影響。
滿星渴望着成為滿月想要的那個模樣。
「我很抱歉,滿星,我並不算是一名合格的哥哥——這裏我需要向你的道歉,對不起。」
深吸了一口氣後,滿月重新抬起頭,看着那極度沉默的少年,認真說道。
「現在,再聊一聊有關精靈的事情吧。」
「……」
「二舅對於我們家的幫助,滿星,我想你也應該很清楚,在二舅剛剛殉職的那段時間,我對於精靈可以說是恨之入骨,恨不得生啖其肉。」
「而當我聽說,有一個被粉絲稱呼為『墨寶』的主播,竟然開始公然宣傳精靈的好處時,我整個人都快氣炸了,那段時間裏,瘋狂在網上攻擊這名叫做『墨寶』的主播。」
「那個時候,我其實並不知道多少有關於這位『墨寶』的言論,只是一味地,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宣洩的口子一般,朝着這位『墨寶』肆意地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滿情緒。」
「直到那一天。」
滿星自然是知道的那一天,當天晚上和自己一同看完那部紀錄片的哥哥,開始變得無比的反常,自己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重新認識精靈這個充滿神奇的物種。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承認,那位墨寶…不,那位墨老師說的很多話都很正確。」
「人會有好壞之分,對於精靈而言,也是同樣的。」
「並不是所有精靈都是那般的邪惡,更不是所有的精靈都以殘害人類為首要目標。」
已經完全被這番極具衝擊力的言論打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滿星,整個人是欲言又止。
滿月的聲音還在繼續傳來。
「是的,在你正式向我提出,表明自己想要成為一名訓練家之後,特別是最近一段時間,我也在嘗試着,能不能進一步地去接受精靈…」
說到這裏,滿月的表情微微有些痛苦和掙扎。
「但對不起,滿星,有些事情我是真的做不到…這些天,每當我閉上眼睛的時候,總是會想起二舅的身影。」
「我知道,以二舅的性格,他不會去責怪我,但我就是始終過不去那個坎,旁人的眼神,內心的敏感,都是我與生俱來的毛病,我無法從心底地說服自己去接受它們,認真親近它們,哪怕是忍住一時的厭惡,最後也只會激起更深層次的反感。」
「滿星,我始終無法像你一樣,真心的喜歡精靈。」
終於說出了這番話。
滿月的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神情。
緊接着。
表情略顯疲憊的滿月,在今天,或者說在這段時間裏,第一次朝着滿星露出了一個輕輕的笑容。
「我不會阻止你的,滿星,因為我也由衷地希望着,有一天,你能夠證明我現在的想法,是完全錯誤的。」
「所以。」
「向着你認為正確的方向繼續前進吧。」
看着微微垂下腦袋,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滴落的自家弟弟,滿月微微一愣,緊接着,他站起身,將面前依舊如記憶般瘦弱的小男孩輕輕摟在懷裏。
「很抱歉,一直以來都讓你擔心了,給你如此沉重的壓力。」
「從今天開始,就慢慢忘掉那些東西吧,別老是擔心你的老哥,咱們家還沒有貧窮到需要你站出來扛大樑的程度,你當你老哥這些年的打工生涯,都是白乾的啊?放心去追求你的夢想吧。」
「嗯。」
「累了的話,就多回家看看,和老哥我聊聊,我雖然幫不了你什麼東西,但充當一名傾聽者,我還是沒有問題的,千萬不要什麼東西都悶在心裏,那樣不好。」
感受着小男孩那慢慢抓住攥緊衣服的手,青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溫柔的笑容。
「已經不用再忍耐了。」
聽着屋內響起的哭聲,倚靠着一側牆壁的董建國,微笑着搖了搖頭,直起身,緩步向着生態園區的方向走去。
——
傍晚六點。
結束了科普之旅的陳墨,再度回到了急凍鳥山谷。
此時此刻。
天空早已變得昏暗一片,抬起頭,還能看見星光閃爍於蒼穹之上。
跑上跑下,忙碌了一整天的陳師傅,熟悉地招呼起了耿鬼,一人一精靈,開始在山谷裏面準備起今晚的晚餐。
「啊哈哈哈,耿鬼,你先做着哈,我等下就來幫你,對策局董局長那邊有消息傳來了,今天是新人訓練家實戰環節的第一天,很有可能有什麼重要消息,我先康康。」
「跟矽…」
聽到自家訓練家的話,莫名又從幫工升級到主廚的耿鬼,垮着一張黑臉,看着陳墨的眼神,無比的幽怨,似乎在說。
你最好是真的有什麼重要消息需要處理。
下一秒。
感覺自己最近是有些壓榨耿鬼過度的陳墨,只是思量了片刻,就直接說道。33
「你之前不是一直很想買一台遊戲機嗎?等下我就給你下單一台最新款的掌機,等回到城市,你就可以直接自取了!」
「跟矽!?」
「保真!」
聽到陳墨那信誓旦旦的聲音,紫黑色的大胖子臉上頓時露出了諂媚的神情,飛速地跑到了陳墨的身後,一邊伸出小胖短手,揉着陳墨的肩膀,一邊義正嚴詞地喊道。
「跟矽!跟矽跟矽!」
「那就謝謝你了,耿鬼,唉,太累了,但還好有你。」
「桀桀桀!」
想要自己的遊戲機就要到來了,以往那些掌機獨佔的遊戲,自己也終於能夠玩一玩了,紫黑色的大胖子頓時就跟打了雞血一般,手腳麻利到了極點,甚至直接都干出了殘影。
一旁觀看的陳墨極其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舒舒服服地躺在椅子上,開始翻開起了自己的手機。
他確實沒有欺騙耿鬼,董建國那邊確實傳來了非常重要的消息。
新人訓練家實戰考核會持續至少一周的時間,正常情況下,哪怕是第一天完成實戰考核的考生,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晉級,那也起碼得是一周之後的事情了。
不過。
作為官方人員的陳墨,自然不需要等那麼久,只要他想要知道,任何一個地區,任何環節的成績,當天考,當天便能知道。
這便是權力的力量啊!
桀桀桀!
心中感慨了一句之後,陳墨迅速在列表之中,找到了自己所關心的,滿星和趙雪兒的那場對戰。
官方考核。
負責考核的人員可不會因為滿星的身份,就給滿星特殊優待。
從新人訓練家的表現來看,滿星這場對戰其實在全國範圍內,也勉強算得上是上游水平了。
將滿星換作是其他人來和趙雪兒的對局,說不定還沒滿星這樣的表現。
而之所以會說是勉強,倒不是說滿星的能力不足,而是後半程的滿星被趙雪兒碾壓到有些道心崩潰,並且,最後戰鬥結束的環節,連雪笠怪都表達不滿的地方,自然會大大拉低評審團那邊的分數。
但總而言之。
結合滿星在筆試環節拿下的高分,通過考核其實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陳墨將考核的事情放在一邊,觀看起了董建國那邊發來的事後調查,也是有關於滿月滿星兄弟倆的事情。
在看見董建國說,滿月這邊已經在對策局辦理了一系列英烈家屬可享受的福利政策,以及精靈治療中心病房裏傳出的哭聲後,陳墨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容。
「既然這麼在意的話,為什麼不自己親自去看看,那兄弟倆,還有那隻狃拉的事情,你不是全都已經看出來了嗎?」
瑪夏多的身影緩緩從陳墨的身邊浮現。
陳墨搖了搖頭,收起了手機,將肩頭的皮卡丘抱在了自己的懷中,仰望着上空的漫天星辰。
「你是知道的,我並不擅長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我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完全搞不懂你。」
瑪夏多沒有再多說什麼,安靜地待着陳墨的身旁,一同遙望着雲之彼岸。
就在這時。
陳墨,瑪夏多,以及山谷裏面陳墨家的那些跑來跑去的精靈,在此刻都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極其特殊且強烈的能量波動忽然在山谷內側傳來。
緊接着。
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於陳墨的腦海之中響起。
「陳墨大人,分離已經徹底完成,感謝您的等待。」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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