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這一生,如履薄冰 第148章 寡人要他死!

    第150章寡人要他死!

    「還是不死心吶……」

    「都到了這個份兒上,還想着把那位阿嬌皇后,硬給我貼上來……」

    「――唉~」

    「母親不曾生下過女兒,倒也算是孤之大幸?」

    坐在從長樂宮返回未央宮的馬車之內,回想起方才,在祖母竇太后那裏遭受到的『薄待』,劉榮根本想都不想,便為祖母這反常的舉動做出了判斷。

    ――沒死心。

    在劉榮以皇長子的身份得立為儲,梁王劉武徹底沒了獲立為儲君『皇太弟』之後,竇太后仍舊沒有死心。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起點:東宮竇太后,想要用陳阿嬌這個太子妃繞個小彎子,來將整個竇氏一族,捆綁上漢家下一任天子的戰車。

    只是三年前,先帝才剛駕崩,館陶公主劉嫖便帶着竇太后的政治任務,卻在鳳凰殿吃了栗姬的閉門羹;

    之後的一切,如儲君皇太弟之類,也基本可以理解為東宮竇太后,在發現『太子劉榮』看似很難控制之後,所選擇的替代品。

    隨着劉榮正式獲立為儲,梁王劉武替代皇長子劉榮的計劃,也算是徹底宣告失敗。

    劉榮水到渠成的坐上了儲位,竇太后便也回到了最開始,那一邊拿喬着身份,一邊要控制儲君的倨傲姿態。

    只是這一回,竇太后採取的方式……

    「怎就如此相信館陶姑母呢?」

    「就算在皇祖母眼裏,女兒劉嫖很值得信任,又為何這般自信的認為一個阿嬌皇后,便能成為我的牛鼻環?」

    想到這些,劉榮只莫名煩躁的深呼出一口濁氣,只為祖母竇太后的『堅持不懈』而感到些許不耐。

    ――在劉榮看來,一出失敗的『儲君皇太弟』,已經足以讓祖母就此收手,不要再拼着晚節不保,去呼風喚雨搞騷操作了。

    但瞧這架勢,分明還差得遠……

    「汲卿認為呢?」

    自顧自思慮良久,總算是將祖母帶給自己的生理性煩躁壓制下去,劉榮的目光,自然便落到了身前不遠處,被自己邀請進車內,同乘對坐的汲黯身上。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劉榮才總算抽出功夫,仔細觀察這位在原歷史線上,便曾留下過濃墨重彩之筆的名臣。

    饒是對姑母劉嫖嗤之以鼻,劉榮也還是不得不承認:劉嫖的眼光相當不錯。

    在如今漢家,一個人能入朝為官,尤其還是在奉常做官,顯然已經可以被默認為『相貌不凡』『儀表堂堂』之類。

    汲黯作為本就留名青史的名臣,自更是箇中翹楚。

    ――歷史人物垂名青史的原因,總是各有所長、各有所短;

    但除了極個別極端按理,絕大多數歷史人物――尤其是正面人物,都總有一個共同點。

    帥!

    而且帥的批爆!!!

    這是因為在封建時代,要想成為垂名青史的名人,首先得躋身於朝堂;

    而華夏上下五千年,其中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間隔內,華夏政權對於官員選拔的第一項考核,都往往是儀容儀表。

    這裏的儀容儀表,指的當然不是後世小學生那種個人衛生、服裝整潔、髮型統一之類;

    而是單指五官、身高,以及身材。

    便說如今漢家,對於官員選拔最基本的要求,便是身高七尺以上,五官端正,體態自如。

    在此基礎上,個子越高、相貌越俊、身材越好,在官場上就越受人待見、政治前途就越廣明。

    就拿此刻,跪坐在劉榮對側的汲黯來說:至少八尺往上的身高,足以讓無數少女為之頃心的俊朗面容,以及如今漢室,最受歡迎的精壯、厚實的身材。

    再加上家族累世為宦,讓汲黯自小受到薰陶,養出了一股令人極其舒服的溫潤氣質。

    ――哪怕汲黯肚子裏一點墨水都沒有,單就這幅皮囊,在如今漢家,便至少值一個縣令!

    更何況這副皮囊,還僅僅只是汲黯躋身官場的敲門磚而已……

    「殿下說的是?」

    被劉榮冷不丁問一句『你覺得呢?』,汲黯自是有些摸不着頭腦,稍一思慮,便徑直將疑惑問出了口。

    見汲黯如此直接的表示『我不明白』,劉榮不由咧嘴一笑,淡然道:「館陶公主,想要將自己的女兒送進太子宮,做我漢家的太子妃。」

    「依卿之見,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娶阿嬌為太子妃,是好是壞,劉榮自是瞭然於胸。

    之所以開口問,也不過是想藉此,多了解了解面前這位名臣。

    只不過,汲黯接下來的回答,饒是劉榮早有心理準備,也還是不免為這位『直臣』的膽略,而生出些許敬佩。

    「如果殿下問的,是此事對宗廟、社稷而言是好是壞,那臣會說:當不是壞事。」

    汲黯一絲不苟的開口一語,引得劉榮不由得為之一奇,輕『哦?』了一聲,便對汲黯做了個『請』的手勢。

    「願聞其詳。」

    便見汲黯稍一沉吟,便繼續道:「館陶公主,是東宮太后與當今聖上之間的紐帶、橋樑。」

    「――在過去,這樣的紐帶有兩條,一曰:館陶主,二曰:梁王武。」

    「只如今,陛下因冊立儲君一事,而和東宮生了嫌隙;」

    「偏偏這嫌隙的要害,又出在了梁王身上。」

    「梁王覬覦神聖而不得,就算不因此而懷怨,也無法再成為陛下與太后之間的橋樑。」

    「故而,自殿下獲立為太子儲君,一直到東宮長樂易主――在這段絕對不會太短的時間裏,唯一能成為東、西兩宮之間的橋樑的,恐怕只有館陶主了。」

    說到此處,汲黯便適時止住話頭,給劉榮留下了恰到好處的遐想空間。

    ――汲氏一族世代為官,最早可以追溯到戰國時期的衛國,汲氏先祖,便已經是能遊走於衛國國君左右的人物。

    至今足足七世,汲氏代代為官――無論是最初的衛國,還是後來的秦國、秦帝國,亦或是如今漢家,汲氏每一代都能貢獻出至少一位可堪一用的官員,在朝堂中樞榮任卿、大夫。

    榮任。

    一個『榮』字,便足以說明許多。

    如此淵博的家學,尤其還是代代相傳的『做官心得』,自是讓汲黯在很小的年紀,便將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摸了個透徹。

    如今,難得能在國朝儲君面前對答,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時候說、什麼時候停,對汲黯那傳延七世的淵博家學而言,顯然並不在話下。

    只是劉榮本就不是真的在問策,對於汲黯如此熟稔的留白,劉榮自也就權當沒發覺。

    「所以在卿看來,館陶姑母,能維護我漢家東、西兩宮之間的關係;」

    「而我作為太子儲君,本就夾在兩宮之間,自更需要同這個維繫兩宮的橋樑打好關係;」

    「甚至不惜將那個比我小了十幾歲,甚至都不懂什麼叫『夫妻』的表妹,娶回來做太子妃?」

    略帶譏諷的反問,卻惹得汲黯面色隨之一肅,旋即便沉沉點下頭。

    「臣,確實是這麼認為的。」

    「――眼下,東西兩宮看似相安無事,但東宮對陛下,總歸是有怨氣的。」

    「非但有怨氣,而且還是很大、很難平息的怨念。」

    「在這個前提下,作為東宮不情不願、勉強冊立的太子儲君,殿下最明智的選擇,是儘可能滿足東宮。」

    「至於以後如何,也總得有『以後』,等那個『以後』到來再去考慮。」

    一聽汲黯這話,劉榮當下便是眉角一挑:「卿覺得」

    不等劉榮後半句話道出口,汲黯便趕忙對劉榮使了個眼色,以提醒劉榮隔牆有耳;

    待劉榮悄然住了口,方再點下頭。

    「――不得不防。」

    「冊立儲君的詔書,是陛下去長樂要回來的。」

    「但若是日後,再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詔書從長樂送出……」

    「屆時,陛下就算想將那封詔書,再原封不動的塞回長樂,恐怕,也絕非易事?」

    感受到汲黯這如臨大敵的鄭重,劉榮只帶着耐人尋味的笑容,直勾勾凝望向汲黯目光深處。

    許久,終又冷不丁咧嘴一笑,順勢將目光從汲黯身上移開,重新做出一副觀覽街景的架勢。

    只嘴上,也對汲黯這個還沒被劃入太子宮的屬官,下達了第一個指令。

    「聽說汲卿,治的是黃老。」

    「近幾日,汲卿便多往長樂宮走走,陪皇祖母探討探討『黃老無為』之道。」

    語氣淡然的道出一語,餘光掃見汲黯若有所思的點下頭,劉榮也終是會心一笑。

    ――作為已經定下的太子宮屬官,汲黯額頭上,早就被貼上了『太子榮』的政治陣營標籤。

    而這個任務,便是劉榮對自己第一個屬官,所佈置的第一道考驗。

    通過了,那劉榮也不會吝嗇:太子家令不敢說,一個元從班底的位置,卻也是會給汲黯留好。

    但若是通不過

    「對了!」


    「――切記!」

    「若卿去拜會皇祖母是,館陶姑母也在,卿務必多加小心!」

    莫名其妙的一聲告誡,惹得汲黯下意識一皺眉。

    待看見劉榮望向自己的目光中,那不加以掩飾的急切,汲黯才莞爾一笑,旋即拱起手。

    「殿下,勿憂……」

    梁都,睢陽。

    正值開春三月,冰封解凍,萬物復甦。

    短短小半年之前,尚還處於血戰之中的睢陽城,此刻卻早已經容光煥發。

    被血污、泥塵染紅的城牆,此刻只通體泛着青灰;

    那屍橫遍野的城郊,也比其他地方更早的萌生了花草嫩芽。

    ――一場吳楚之亂,一場睢陽之戰,卻是在沒有人注意到的角度,滋養了這片本就肥沃的遼闊土地。

    戰爭的痕跡,已經被梁國充盈到令人咂舌的府庫,給抹除的乾乾淨淨。

    睢陽城內,街頭巷尾,人影戳戳,車水馬龍。

    不知有多少齊、楚名流齊聚於此,寄希望王宮內的梁王劉武,能注意到自己的『治世之才』。

    讓這些人抱有如此幻想的,則是那些已經步入梁王宮,出現在梁王劉武左右的前輩們。

    卻很少有人知道:如今的梁王劉武,早已不復小半年前,那場吳楚七國之亂爆發前的意氣風發,以及亂平之後的器宇軒昂。

    自長安歸來之後,梁王劉武,已經很久沒有走出王宮了……

    「大王……」

    「大王?」

    王宮正殿之上,梁王劉武微紅着臉,眼神迷亂,慵懶側躺於榻上;

    一隻酒爵懸懸欲墜的掛在梁王劉武指尖,隨着梁王劉武不時打出的酒嗝,而輕輕晃動着。

    宮人小心一呼,梁王劉武卻是動都不動一下,好似就這般醉死了過去。

    直到宮人壯起膽子,輕輕拍了拍梁王劉武的後肩,這才總算是將劉武從醺醉中喚醒。

    只是『轉醒』之後的第一句話,便將梁王劉武低落的心境,毫無保留的彰顯在了殿內眾人面前。

    「大哥……」

    「嗝~~~」

    「――大哥,騙得我好慘吶……」

    「騙得我好慘……」

    幾聲醉喃道出口,梁王劉武又將腦袋一聳拉,再度陷入漫長的沉默之中。

    見此狀況,陪坐席間的韓安國心下再一沉,眉頭更是皺的能夾死蒼鷹。

    「王上,這是要一蹶不振了啊……」

    如是想着,韓安國便將腦袋一側,望向席間其餘幾人,目光只一陣說不出的晦暗。

    感受到韓安國滿滿惡意的目光,那幾人也不着痕跡的停止了眼神交流,默契的各自起身,晃晃悠悠的朝着上首,劉武所在的方向而去。

    「大王~」

    「不過是個儲君之位而已,又何必如此耿耿於懷呢?」

    「――如今天下,誰人不知吳楚亂平,大王才是最大的功臣!」

    「大王於國有功,長安不願意封賞,那大王,大不了就不要那鳥封賞了嘛……」

    「便這般吟詩作賦、飲酒作樂,豈不美哉?」

    其中一人滿是醺腔的寬慰,卻只讓梁王劉武好似行屍走肉般,機械式的抬起手中酒爵,與開口那人遙一舉杯;

    旋即便將那尊空空如也的酒爵送到嘴邊,煞有其事的灌下一口空氣,而後便又再度恢復到先前,那副醉酒懷疑人生的姿態。

    出師不利,那幾人眼神稍一碰,當即便有第二人上前。

    相比起第一人,這人語氣中的醺腔少了些,說起話來,也稍嚴肅了些。

    「大王如果咽不下這口氣,何不再去長安,尋太后做主?」

    「――陛下如此背信棄義,睢陽城內,不知有多少人,在說我漢家的皇帝朝令夕改,不履行自己的承諾。」

    「太后一向寵愛梁王,梁王再去一趟長安,太后稍一心軟,事情不就又會有轉機了嗎?」

    這一回,梁王劉武的反應倒劇烈了些。

    卻是愣了好一會兒,才滿臉譏諷的搖搖頭。

    旋即便將身子往後一仰,從王榻上的木枕下抓出一張絹布,隨手朝那第二人丟去。

    「陛下詔諭~」

    「依太祖高皇帝制~」

    「凡宗親諸侯~」

    「無詔不得私朝長安……」

    「――趕寡人出長安的時候,陛下專門頒下了這封詔書。」

    「――白紙黑字寫着:着,梁王劉武,於當今新元六年冬,依律入朝長安……」

    「嘿……」

    「依律朝長安……」

    「吳楚未舉兵作亂之時,怎不記得我漢家,還有這規矩?」

    「――是只有寡人不記得?」

    「還是偏只有陛下想起來了?」

    言罷,梁王劉武又是半帶譏諷,半帶自嘲的笑着搖搖頭。

    卻也總算是發現了先前,自己已經『喝』下了好幾口空氣――招手讓宮女為自己斟了酒,便仰頭一飲而盡。

    見梁王劉武依舊是這幅自甘墮落,甚至是徹底躺平的姿態,那幾人只面色古怪的看了看彼此,眼神一陣交措;

    交流過後,又不忘不着痕跡的瞥一眼旁觀於側的韓安國;

    待韓安國淡淡移開目光,那幾人當中,才終於走出第三人,走到王榻前,俯身對梁王劉武附耳低語道:「大王不能做儲君,全都是長安朝堂的官員們在搗鬼……」

    「尤其是那袁盎袁絲――反對大王做儲君也就算了,居然還去勸了太后,讓太后都不再幫梁王了。」

    「袁盎這樣的人,是在離間大王和太后啊……」

    含糊不清的話語聲,卻引得梁王劉武定定出了神;

    只那渙散迷離的雙眸,在這段話傳入耳中之後,一點點重新聚焦到了一起。

    「是啊……」

    「是啊?」

    「――朝野內外有人反對,不過是臣下的本分罷了,左右『皇太弟』這三個字,也確實足夠駭人聽聞。」

    「可他袁盎,出手就是往長樂――往母后身邊跑,三言兩語間,都讓母后厭了我啊?」

    說着,梁王劉武便陡然站起身,下意識便望向斜前方,已經官拜梁國中尉的韓安國。

    只是韓安國才剛動了動唇,都還沒來得及開口,梁王劉武便猛然從榻上起身。

    「就這麼定了!」

    說着,便望向那幾人中,最後開口提醒自己『袁盎才是罪魁禍首』的那人。

    「這件事,便交由公孫去辦。」

    「――卿是齊人,應該是有門路,從燕趙尋些刺客死士的?」

    「不用擔心金錢用度――只要能殺了袁盎,再多的錢,寡人都出了!」

    此言一出,韓安國面色只陡然一變!

    正要起身上前,卻被公孫詭在內的其餘幾人輕輕一挪腳步,便全然擋在了梁王劉武視線之外。

    透過公孫詭等人肩側的縫隙,韓安國最後看到的景象,卻是梁王劉武憤憤不平的深吸氣,又面色猙獰的咬緊了後槽牙。

    「袁絲誤我……」

    「哼!」

    「便拿你袁絲的項上人頭,來讓長安朝堂震上三震!」

    「也好讓朝野內外,那些個尸位素餐的知曉:寡人和太后,可不是誰三言兩語便能離間的!」

    12號一更。

    第二更,下午吧,容我睡一覺。

    13號的更另算

    唉……

    結個婚可把人忙死,還有半個多月的,忙得我都腳不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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