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穿着明黃常服的中年男子,慶國長公主倏然而驚。
她看看皇帝,又回過頭去看看蕭暄一行人。
驚愕之下,舌頭僵直,只有一個念頭。
蕭暄是個瘋子。
門外門內,三撥人。
不過片刻,慶國長公主反應過來,悚然間,狠狠地將一側侍衛抱着的酒罈給揮落。
酒罈不堪擊打,跌落在地,寂靜無聲間,嘩啦聲刺耳。
酒液如晶瑩的水珠,四處濺落。
不論這酒罈里有什麼,慶國長公主此刻唯有一個念頭,就是將它毀滅。
毀滅了就不會被人發現她的秘密了。
酒的芬芳,皇帝越過月洞門,緩步而來。
護衛在他身旁的御林軍四散開去,繞過慶國長公主,將她的人圍了起來。
柿子樹下,蕭暄依舊望着皇帝,沒有說任何的話。
直到他走近。
後頭,慶國長公主眼睛圓瞪,只覺得口齒發寒,不斷喃喃:「他這是瘋了」
皇帝知道這事,根本就不可能收場。
不論是她還是他。
他以為皇帝知道真相後會為先太子翻案嗎?會給顧家公道嗎?
根本不可能啊。
當年的皇帝正是壯年,太子年紀那麼大,還頗有賢明,這一切都是催命符啊。
大臣們目光慈和的看着先太子,都想着以後太子上位能夠政清明和,那皇帝是什麼?
他是昏君嗎?
哪個帝王不想着要留名千史。
誰願意被後來的人比下去?
若太子是個平庸的也就罷了。還能多活幾年。
蕭暄真的以為這事只有她是始作俑者嗎?若沒有皇帝的推波助瀾,太子怎麼會死的那麼快。
他其實可以不死的,但偏偏皇帝要他死啊。
晚雲驚墨,火把驚心。
慶國長公主無端地打了個寒噤。
她明白剛剛為什麼蕭暄和顧氏會那樣做戲一場了,哪裏是真的起了爭吵,離心。
分明就是讓她放下戒備。
也是她傻,太想要他們手中的東西,才會被雁啄了眼。
這一刻無論慶國長公主多麼的後悔,也已經沒有後悔藥吃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那頭,蕭暄給皇帝行了禮。
皇帝看着他身旁的幾個人,眉頭一皺,問:「說吧,把朕引過來,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這裏是顧家的老宅,皇帝看了看火把照不到的地方。
當年顧文騫在朝中很得他的看中,否則也不會讓他去教導太子。
卻不想,後來出了那樣的事。
顧曇知道蕭暄今日帶她來不會是巧合,從他進崔家,告訴她那些事,再到來顧家舊宅,這一切都應該是鋪排好的。
大概唯一的意外,就是兄長朝他撲過來的那一下吧。
顧曇指尖微蜷。
「怎麼不想說?你們這一局,一計套着一計,環環相扣,這樣的精彩,不就是想告訴朕真相嗎?」
皇帝背着手,卓然地立着,與蕭暄對視。
「敢用你岳父埋下的女兒紅做引子,用自己的未婚妻設局,蕭暄,你可以啊。」
蕭暄聽了這話,心下苦笑。
他看向那破碎的酒罈,他何嘗忍心這樣做。
阿曇還不知要如何才能哄好呢。
隨皇帝過來的不只是御林軍,還有幾個當朝大臣。
原本他們是跟皇帝在乾清殿議事,忽然有太監過來在皇帝耳旁說了幾句,皇帝當即丟下政務帶着他們來了這裏。
這幾個都曾經歷過先太子和顧家之事,皇帝話音一落,所有人視線都聚集在蕭暄的身上。
蕭暄看了眼一側顧曇,目光落在顧景辰身上。
「陛下。這裏也不是個審案的地方,不若移步?」
皇帝不置可否。
一旁的侍從早就去主屋清理出來一塊地,等着眾人進去。
皇帝在主位坐下,顧景辰在大堂正中央跪下,身姿挺直,開口道:「罪名顧景辰,父親顧文騫。當年」
他雙目如同漩渦,裹着利刃朝一側慶國長公主掃去,咬着牙道:
「當年我父本可以阻止那場變故,陛下和先太子更不會父子反目成仇,可奈何有人從中作亂。」
慶國長公主聽到這裏,眼神緩緩眯緊,面色發烏。
那兩個酒罈一看就是上了念頭的,可見的確是從前就埋進去的。
本以為打碎就沒事了。
可剛剛她趁着眾人轉移場地時悄悄地看過那酒罈子,應該就是普通的裝酒容器而已。
也就是說證據根本就不在酒罈子裏。
皇帝想到六年前的事,起初他的確不想殺太子。
因為一個人的欲望是殺不掉的。
除去太子,還會有下一個皇子被朝臣擁立出來,逼迫他立太子。
一個有瑕疵的太子,被他拿捏的太子,總比其他的更好。
至少不敢在他面前翻出風浪來。
可後來翻出來的事情越來越多,牽扯到的官員越來越多。
就連他極為信任的顧文騫竟都在背後推波助瀾,想讓太子上位,好一人之下萬人之下。
皇帝就無法容忍了。
故而當機立斷,將太子一系都給剷除。
先太子到底是他的孩子,若是真的有罪,他肯定不姑息,可若是有人在背後
「然後呢?你發現了什麼?」皇帝肅然問道。
顧景辰眼底閃爍着寒芒。
「當時出事時,罪民並不在京都,得到消息趕回京,一切都已經遲了。只能悄悄地潛下來,查清楚真相。皇天不負有心人,幾年過去了,今年在揚州時總算讓罪民查到了一些線索。」
說到這裏,他整個人驚魂落魄,咬着牙,將之前從柿子樹下挖出來的,用油紙包裹着的東西呈上。
看到那東西,慶國長公主頓時身子一軟,差點從凳子上滑了下去。
從出現在顧家舊宅就沒同她說過一句話的皇帝終於看了她一眼:「阿妹多大年紀了,坐個凳子也能坐不好。」
慶國長公主喉嚨一哽,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扶着椅子的把手,讓自己坐正。
眼睛卻是死死地看向那被皇帝貼身大太監奉上去的東西。
她不敢相信蕭暄他們真的找到了證據。
腦子裏飛快地轉着,當年她在裏頭動的手腳不過是旁枝末節,根本上並不是她想要推翻太子。
還有振威王在前頭,到時候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振威王身上。
這是慶國長公主想了又想後,能夠想到最好的脫罪方法。
顧景辰毫不留情將她最後一點幻想給擊了個粉碎。
「這是當年父親知道自己沒辦法脫身後,拼死留下的證據,裏頭指向罪魁禍首是慶國長公主。」
他仿佛承受不住慘痛的真相,失聲痛哭伏地不起:「陛下,請你一定要為罪民的父親做主,還他一個公道。」
皇帝指着一旁面色蒼白,身子直顫的慶國長公主:「憑她敢一手遮天,害死朕的太子和股肱之臣?」
皇帝不認為慶國長公主有這個能力。
慶國長公主聽到這裏,忽然心頭一喜,連忙點頭:「皇兄說的是,就你曾上來的這些東西,誰知道是什麼時候偽造的,平白就能證明事情是我所為?」
「我又不是那些大臣們,為了拉扯同僚,自己上位,做那些勾心鬥角的事。」
說完,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對面可還坐着幾位大臣呢。
她立即補口道:「我說的可不是各位大人啊。」
「證據?動機?呵呵」顧景辰忽然笑得有幾分詭異。
他的嗓音沙啞:「因為你惱羞成怒,已報當年我父拒絕做你的駙馬。」
慶國長公主頓時兩眼一黑。
這件事情顧文騫的孩子怎麼會知道?
當年她並未把自己的心思說給旁人知道啊,就連如今的駙馬都不知道。
更別說小輩之類的人了。
皇帝同樣是面露驚詫,這事他可還真的不知道。
顧景辰指着皇帝手上的油紙包:「陛下可看上頭的記錄,應是明明白白。」
「慶國長公主不僅對付罪民一家,就連母親的母族,也受了牽連,被她趕出揚州,背井離鄉到旁的地方落腳。」
整個屋內為之一震。
皇帝看着貼身大太監將那油紙包打開,慢慢地露出裏頭皺巴巴的紙團。
就着大太監的手,看着宣紙上字跡斑駁,顏色也顯得焦黃了些,即便如此,還是能夠讓他看清楚上頭記錄的內容。
所以,慶國長公主在顧家的事情上的確是動了手腳,是她讓顧家陷入到先太子的謀反案中。
可即便如此,也不過是顧家的事翻案啊。
皇帝心頭感嘆了下,看來蕭暄對於顧氏很是愛重,這樣可不好。
身為一個帝王,怎麼可以如此多情?可是會誤事的。
他道:「太子,你為了讓顧家翻案,讓顧氏能夠清白的嫁入東宮,也算是用心了。」
「朕回宮後,會給顧家一個公道,明旨公告天下,洗清顧家的冤屈」
「至於慶國這邊」
皇帝看眼仿佛被雷擊中,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不可思議,漸而面上血色褪盡的慶國長公主。
的確是應該給這些喜歡指手畫腳的宗室一個震懾了。
「剝奪公主的封號,收回公主府和封地」
沒等到他說完,慶國長公主忽然站了起來,尖叫着:「阿兄這事可不是妹妹做的呀」
看着她撲倒在皇帝跟前,蕭暄和顧景辰對視一眼。
這事,終於成了。
不僅僅是慶國長公主,背後所有的人都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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