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督公 第800章 灰飛煙滅

    再怎麼掙扎，也逃脫不了這詭異的運道，還真是充滿矛盾，痛苦又可笑的命！

    「是命，也不是命。」

    柔軟低和的聲音輕輕地掠過她的耳邊，像千里平原上掠過的最溫暖的一抹淺風。

    司空茉抬頭看着自己上方的那張美麗得動人心魄，卻又讓人心中只覺得平和，沒有絲毫侵略性卻讓人移不開眼的面容。

    「是麼？」

    裴洛看着伏在自己膝頭上的女子，溫然一笑：

    「丫頭，你可聽過，不破不立，一切事物的轉化與萬物的生死都有他們的契機，就像天空的星圖仿佛總會有萬般變化，但實際上軌跡仿佛都是既定的。」

    「但是如果一切都是如命運一般既定的，人又有什麼必要努力去改變一切？」司空茉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每一次和裴洛呆在一起，都很舒服，他身上那種平和溫柔的氣息，超越了男女的性別，仿佛有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在沒有裴炎在的日子，每當她覺得寂寞和痛苦的時候，每當她思念的時候，每當她被繁重的國事壓迫得喘不過氣的時候，就會來找裴洛。

    「但是天空會有新的星子誕生，當他們誕生的時候，星圖就會有了新的變化，誰又能說這變化一定是好還是壞，也許是吉兆，也許是凶兆呢。」

    裴洛微微一笑，伸手替司空茉撥開臉上的碎發，柔聲道。

    「就像你一樣，你是一顆新誕生的星辰，不屬於這個世間，卻又出現在這裏，改變了整個格局，悄無聲息地讓他走向另外一條新的軌跡。」

    司空茉聞言，頓了頓，有些自嘲地翹起唇角：「也是，當初我可沒有想到跪在他面前，成為他的人的時候，會引起後面這麼大的變數。」

    這大概就上輩子那些人們說的——蝴蝶效應，在潮濕炎熱森林裏的蝴蝶煽動了翅膀，然後會在海洋彼岸的國度掀起一陣巨大的風暴，奪取無數人的生命。

    「不過」司空茉枕在裴洛的膝上，微微眯起眸子，抬起手仿佛在遮擋陽光一般，漫不經心地道：

    「如果我沒有和他在一起的話，也不是沒有想過，走上另外一條路，比如成為太子良娣，然後是太子妃，皇后，也許，還有更大的可能，比如像前朝的那一位女帝一樣。」

    「呵呵」裴洛聞言，輕笑了起來。

    「怎麼，不相信？」司空茉挑眉，不過，她也沒打算讓他信。

    這麼驚世駭俗、大逆不道的話語，昭彰出一個女子充滿野心的樣子，在這個時代，總不會被人接受的。

    不過裴洛似乎知道她身世有些離奇的事兒，已經讓她頗有點吃驚了，因為她相信裴炎自己都沒有確定下來的事情，是不會那麼無聊拿來和裴洛討論的。

    但在這個時代，有些東西是她所不能理解的，正如她會出現在這裏，本來就是匪夷所思。

    裴洛擅長占星和玄學、佛學，所以他也許知道些什麼也不足以為奇。

    「當然不。」裴洛收斂了笑意，但是眉目依舊是溫柔模樣，並沒有太多的驚訝的樣子，仿佛聽到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耐的，因為你身上有星象里殺破狼三星的星位氣息，這三星主將、，看似不詳，卻又是動搖天下大勢的星辰，可破，可立，也許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你所擁有的能力和閱歷也許確實足以讓你擁有成為主宰者的能力和野心，只是」

    「只是我遇到了他。」司空茉笑了笑，接過他的話尾。

    他裴炎容貌奇美，卻被稱為惡鬼，妖魔一樣的存在，她司空茉貌似溫良秀恬美如琅軒之花，卻也一樣擁有不馴的野心。

    最初、最初遇到裴炎的時候，不是沒有想過。

    被前生父親所肯定過，聽過那時候的父親的嘆息，如果她是男兒身，因為那些殺伐果決的能力，比一般男子更明斷是非取捨的冷酷能力，父親就會想法子認回她，但是

    前生因為她是女兒，所以也只能成為輔佐者，沒有更好的政治前途，即使死去，父親也不會有太多的可惜與傷心。

    那這一次重生，既然已經被那些女人毀掉了現世安穩的初願，就乾脆犯天下之大不諱，重拾女武帝之路。

    試試看自己到底能走到什麼地步，證明女子一樣可以讓鳳在龍之上。

    只是，在遇到他以後，沒有想到，彼此會為對方悄無聲息地改變了軌跡，最初的想法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拋擲到腦後了。

    「所以，這是命，也不是命。」裴洛微笑。

    司空茉嘆了一聲，眯起眸子，為自己掬一捧同情之淚，仿佛很悲傷地感嘆：

    「沒法子，我也是尋常人，為美色所迷惑啊，又遇到一隻千年狐狸精妲己轉世的妖魔，非是我難成大器，而是對手太強大了，光芒太耀眼，讓我一個不小心，忘記自己要幹嘛了。」

    裴洛失笑：「你這丫頭還真是百無禁忌。」

    司空茉看着裴洛的模樣，淺淺的陽光落在他白皙的皮膚上，在他身上仿佛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讓他的輪廓看起來有一種剔透的感覺。

    她輕嘆了一聲。

    時光對他仿佛特別的眷戀，這麼多的折磨和歲月在他身上仿佛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司空茉翻了個身，懶洋洋地伏在他膝頭，手懶洋洋地在一邊的池水裏撥動，調弄着水裏晃蕩的錦鯉，忽然道：「阿洛。」。

    魚池裏的魚兒們不怕人，越來越肥大，笨頭笨腦的，當初是還傻着的裴洛最喜歡的玩伴。

    如今裴洛恢復了神智，也只是偶爾會來餵食，卻已經不會再咋咋呼呼地跑進水裏玩得一身濕淋淋的。

    有時候想起來，她還是挺懷念當時那痴傻的純美少年。

    「嗯？」裴洛替她挽起那垂在水邊的長髮，免得全都被池水沾濕，司空茉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候，最不喜梳頭，多是隨便綰了一個側髻。

    一身素白寬鬆無紋飾的袍子，眉目不施脂粉，讓她看起來宛如不諳世事的少女。

    「你沒有怨恨過麼，像他一樣怨恨世間的不公。」她點了點一隻魚兒的嘴，看着它傻乎乎地沉下去。

    裴洛靠在長欄邊，順手取了把她髮髻上做裝飾的玉梳替她慢慢地梳頭，一邊溫然地道：

    「曾經也會，只是，世間涼薄，人生苦短，此生已如輕舟，過了萬重山，我更願意去記取那些曾經的溫暖，記得那些曾經更美好的一切，也為你們祈福。」

    司空茉垂下眸子，輕聲道：「那我的母親呢，你還愛她麼？」

    裴洛為她梳頭的手微微一頓，隨後淡淡地笑了：「愛。」

    司空茉一愣，側過臉，近乎不可思議地看着裴洛：「你」

    「我佛慈悲，眾生皆在心中，皆為所愛。」裴洛微微一笑，笑容沉靜而悠遠，仿佛天空中清淺的暖陽。

    若是尋常出家僧人說這些話，司空茉肯定心中輕蔑，說不得就要譏諷出口了，但是不知為何裴洛的話卻讓她怔然之後，心中卻有淺淺溫柔暖意生出來。

    這個人，永遠都乾淨、溫暖、包容。

    他包容所有的醜陋和罪惡，安靜而堅守着本心。

    是人世間最溫柔和溫暖的光芒，從不被玷污，也不會灼灼燃目得讓人不能直視。

    「她是個蠢物，有最好的，卻從不珍惜，貪圖太多的虛妄，而沒有能力得到和守護的東西，所以，註定只能讓一切灰飛煙滅。」司空茉轉回頭，繼續懶洋洋地趴在裴洛的膝頭。

    「不過，我也有一種讓一切灰飛煙滅的衝動！」她忽然有點咬牙切齒地蹦出一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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