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不在的這些天康文成將琉璃鋪子料理的井井有條,永陽縣的富人們皆以家中有一套琉璃器具自傲。
窯場那邊由曾管事負責,他一個人忙的腳不沾地,做主提了一個工匠的兒子協助自己。
那工匠姓何,是柳家給她的兩個工匠之一,他兒子何志自小在窯廠長大,識得幾個字,為人大方識時務,適合與人交涉,宋錦考察過後讓他負責餘慶縣砂石場那邊的合作。
六月底七月初,天徹底熱了起來,宋錦領了公職,除去吃飯睡覺巡視鋪子,其餘時間盡數泡在衙門看以往留下的疑案卷宗。
天氣熱,她本就看的心煩意亂,吳主簿因先前吳興被流放的事記恨她,暗裏給她找了不少麻煩,將幾卷卷宗上下分開不知道藏哪裏去了,宋錦找了半天沒找到,煩不勝煩,索性尋他挑明了話。
他臉色訕訕,「無憑無據,宋捕頭作何冤枉我。」
宋錦抱着雙臂,冷哼一聲,「你做過的事,該是心知肚明,冤枉不冤枉的,也犯不着在我這狡辯,如今你我共事,我不想為難你,不然......」
說着眼神往下瞟了瞟,吳主簿下意識夾緊了腿,臉上又青又黑。
忙碌一天,到家已經暮色四合,院子裏傳來柳如眉和喬嫣的說話聲,聽見動靜看到宋錦,兩人齊齊站起身,故意道:「喲,宋捕頭回來了。」
「什麼捕頭不捕頭的,你倆別打趣我了。」宋錦嗔怪的別了二人一眼,餘光瞥見一旁站着的中年男人,目露疑惑,「這位是?」
男人約莫四十來歲,穿一身煙灰色圓領絲袍,頭戴一頂四角紗帽,邊上縫了一圈跟衣裳同色的絲綢,這會兒已經被汗水浸濕了。
柳如眉道:「阿錦,這是我姑父。」
見宋錦問到自己,男人連忙上前一步,躬了躬身,道:「在下連璋,興平縣人,見過宋捕頭。」
興平縣與永陽縣相接,繁榮程度不相上下,宋錦看他神色急躁,欲言又止,心知他大概有事找自己,也不繞彎子,直接問道:「不必客氣,連伯父找我有什麼事嗎?」
連璋看一眼柳如眉,柳如眉點頭後,他重重嘆了口氣,說:「這麼晚來打擾宋捕頭,我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可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我,我,唉......」
他欲言又止,又怒又窘,柳如眉經過高振的事後就改了性子,看不慣旁人磨嘰,便接過話頭徐徐道來。
柳老爺有一個姐姐叫柳芝,只比他大一歲,自小便與柳老爺友人之子,也就是連璋,定了親事。
連璋祖父先前做過偏僻小縣的縣令,因沒權沒勢力着了算計,一怒之下辭官回家,在興平縣開了一間不大不小的書院,到連璋這裏,他跟着祖父讀過不少書,但無心仕途,便接過書塾做了院長。
連璋與柳芝成婚後感情甚篤,接連生了三個兒子,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來年才盼來一個女兒,取了個名字叫連嬌嬌。
連嬌嬌出生時連璋大兒子都快成人了,連璋柳芝膝下只這麼一個小女兒,自然是將她捧在了手心裏。
長到十幾歲,連嬌嬌雖有些嬌縱,性子上卻挑不出什麼錯來,一直很聽柳芝和她大嫂嫂二嫂嫂的話,從未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
誰知就在前些日子,連璋最小的兒子連世琮外出會友歸來時忽然帶回一個受傷的女子,柳芝心善,留了那女子在家養傷,卻沒想到那女子不知怎麼的跟連世琮好上了,鬧得連世琮非她不娶。
連世琮是定了親的,再過幾個月便要成婚,他本就不喜歡恪守禮儀規矩的未婚妻子,索性循着這個由頭讓連璋柳芝去退了親事。
連璋大怒,不僅不允,還將他關進了祠堂反思悔過,又讓柳芝將那女子趕走。
連嬌嬌聽說這事,死活攔着不讓他們趕那女子,還說什麼『子女婚姻本就不該父母插手,婚姻自由之類的話』。
聽到這裏,宋錦挑了挑眉,婚姻自由什麼的......聽起來也太像前世現代的話了。
「這話說也就說了,姑姑只當嬌嬌還小不懂事。」柳如眉緊蹙着眉,一言難盡道,「可沒想到那女子走後竟沒跟嬌嬌斷了聯繫,還唆使嬌嬌......唆使嬌嬌......」
「唆使嬌嬌跟書院裏的門生私奔了!」連璋顯然是怒極,連身為文人的斯文體面都顧不上了,重重拍了下桌子,震的茶杯顫了幾顫。
「唉......姑姑姑父不敢聲張,怕傳出去毀了嬌嬌名聲,私下派了好些人去尋,可,可找了半月有餘......」柳如眉惆悵的搖了搖頭。
「一直都沒找到嬌嬌人影,姑姑怕出事,想起先前阿錦你幫忙查出高振害我一家的事,忙不迭讓姑父來了永陽。」
「事情就是如此,事關小女聲譽,我不敢耽擱,宋捕頭,請你一定幫幫忙啊。」連璋愁容滿面,自袖中掏出兩張百兩銀票,恭恭敬敬的遞給宋錦。
「不能讓宋捕頭白忙活,宋捕頭若能尋回小女,我另有重謝!」
宋錦沒推辭,收下銀票點了點頭,「今天太晚了,明日一早我跟你去興平縣。」
連璋心下着急,卻也清楚不能讓人跟着自己趕夜路的道理,便道:「聽宋捕頭的。」
時候不早了,說定事情,柳如眉和喬嫣也不多留,跟連璋一起告辭離開了。
宋錦喚來葉婆子,讓她把三人帶來的禮物妥當收好,見宋思寧宋思遠不在,又問起二人去處。
「......兩位少爺說去夫人那兒吃飯。」
宋錦喝茶的動作一頓,「何時回來?」
「說是晚些時候。」
宋錦斂起眉眼,嗯了一聲,想了想,又囑咐她:「別忘了留門。」
葉婆子應了聲是,瞧着天色不早了,問:「小姐,現在擺飯嗎?」
「不用了,飯菜你們自己吃了吧。」天熱的緊,宋錦沒什麼胃口,只想洗個澡爬床上躺平,正要讓葉婆子下去,肚子就不爭氣的咕嚕嚕叫了起來。
她臉上閃過尷尬,葉婆子卻不覺得有什麼,笑呵呵問:「小姐累了一天,不如我去做個涼麵,再切上一碟子寒瓜,解解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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