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景珩還未說話,趙應已經指着其中一張畫着金色串綠繩的鐲子的紙驚呼出聲,「這,這不是先帝在世時賞給夫人的孔雀石珠串嗎?!」
聶景珩神色一凜,垂眸看向那珠串,「祖母薨逝後這珠串就不見了。」
宋錦輕嘆一聲,「這珠串是段新榮藏起來的首飾之一,還有幾個玉佩和髮簪,段新榮死後這些東西被袁明月偷偷收去藏了起來,後來又帶去了喬家,如果想找出這些東西,恐怕要去喬家一探究竟。」
趙虎聞言深深地看她一眼,心中忌憚愈發深重。
她到底是何來歷,竟半日就查到他們數日沒有查到的事,這樣的人若不是站在他們這一邊,便只有毀了才能讓人安心。
宋錦注意到他的目光,毫不閃躲的與他對視了一眼。
有了珠串圖樣加成,段新榮的身份幾乎呼之欲出。
聶景珩坐在桌案邊,拿着那兩張畫像看了許久,方才擺手示意趙應趙虎下去。
宋錦看他滿懷心事,又似乎是有話要說,便放下毛筆靜靜等着。
「事到如今,我若不將事情和盤托出,倒顯得畏首畏尾。」
聶景珩低垂着眉眼,長睫在眼下覆出一片陰影,一向紅潤的唇似乎失了血色輕輕扯開一抹苦澀的笑。
宋錦坐在半丈之外,隱隱聞見他身上縈繞着的淡淡的雪鬆氣息,心臟處跟着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意。
她輕咳一聲,略顯慌亂的將垂到眼前的鬢髮別到耳後,嗯道:「你想說就說,不想說也沒什麼,本就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交易,你幫我找水精,我幫你查案,沒有誰欠誰的。」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聶景珩忽然抬頭,審視般直勾勾地看向宋錦,放在桌案邊的手掌不自覺地握緊了。
他頓了頓,忽然自嘲似的笑了,宋錦晃了晃神,再抬眼就見他已經收斂起所有情緒,語調平淡的說起自己身世。
「聶是我母親的姓氏,我姓方, 你應當聽說過護國將軍方策,那是我祖父。」
宋錦微微睜大了眼,沉默片刻,道:「護國將軍方策,重華長公主的駙馬,十六年前因謀逆被判滿門抄斬。」
「謀逆......不過是被人硬安上的罪名罷了,方家家滿門忠烈,幾位叔伯全部戰死在戰場上,只有我爹身子骨弱,上不了戰場,勉強留下一條性命,我祖父沒死在敵人的刀劍下,卻死在了朝堂上的鬥爭中,可笑之極。」
他縱使生氣也很克制,隻眼尾處染上了一抹代表憤怒的紅色。
宋錦抿了抿唇,知道這種時候任何安慰都是徒勞,索性岔開話題。
「你知道段新榮的來歷嗎?」
聶景珩點點頭,「若他的確是我祖母身邊的侍衛,原來的名字該叫江震。我祖母重華長公主是先帝嫡親的姐姐,與先帝同是高祖皇帝和高祖皇后嫡生的孩子,但高祖皇帝寵愛青梅竹馬的純妃,致使高祖皇后早逝。
純妃記恨高祖皇后搶了她的後位,將恨意報復在先帝和我祖母身上,先帝在我祖母的幫助下繼承皇位後不願重蹈覆轍,只娶了先皇后這個嫡妻。
先皇后母家勢大,總干涉朝政,先帝為了制衡外戚,無奈之下納了幾位妃子,當今太后原是端妃,與我祖母是閨中密友。
段新榮是端妃還未入宮時與我祖母外出踏青撿到的小乞丐,我祖母看他身世可憐,將他帶回了公主府,給他尋武師傅教授武藝,又留他在府中做了侍衛。
我那時年幼,只記得他對我祖母忠心耿耿,多次替我祖母擋過暗殺,有幾次甚至險些喪命,旁人生了背叛之心我尚且信,可他......孤身一人,我想不到他背叛恩人的理由。」
宋錦看着他黯然沉下去的眼眸,輕聲道:「人心易變,沒什麼不可能的,你若想確定是不是他動了手,就派人去尋水精吧,十六年前的事......大概要吸收兩次水精才能查到。」
江震和袁明月已經被宋錦查了個底朝天,暫時挖掘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兩日後,宋錦和聶景珩趙應趙虎輾轉回到永陽。
路上無事可做,宋錦將綁走江震的黑衣人與江震說的話複述給聶景珩,又翻來覆去地將在山田縣回溯袁明月和江震時的細節想了幾遍,發現聶家的事應該不只有一股勢力參與。
江震的主子有意放他一條生路,但另一個人似乎想殺他滅口,在背地裏跟蹤他,當然,也可能江震的主子一直想殺他,只是差一個藉口。
畢竟江震先前背叛救主投靠新主,若是過河拆橋,難免顯得『主子』狹隘,往後誰還敢投靠他。
可當時那個破落院子裏只有黑衣人和江震,江震到底都是要死的,就算想找個藉口,也犯不上哄騙一個死人,所以宋錦還是偏向於方家的事至少有兩股勢力謀劃。
聶景珩的意見與她一致,重華長公主和方家對朝廷的貢獻無法被抹滅,早先在偏遠邊疆,更是出了百姓只知方家不知皇家的荒唐事,但凡先帝不信任重華長公主,都會對方家心生忌憚。
可先帝一死,暗地裏的魑魅魍魎立刻憋不住了,那些人嫉妒方家和重畫長公主的超然地位,又不想擔上謀害功臣的罪名,便捏造了方策通敵的信件。
方策打了勝仗,班師回朝的途中被重重鐵鏈加身,各項證據確鑿,幾乎是眨眼之間,偌大的方家就覆滅了。
聶景珩當時年紀還小,只記得仿佛一夜之間家裏所有人都不見了,唯有他被祖母護在院子裏,方策身邊的副將趙德將院子圍得鐵桶一般。
可重華長公主當時重病臥床,清醒的時間很少,根本沒辦法操心方家的事。
重華長公主薨逝的前兩日,朝廷的人抄了方家,說方家勾結蠻夷意圖謀反,聖上仁慈,看在長公主面子上免去罪及九族,只將方家滿門斬首。
趙德提前收到消息,為了給方家留下血脈,偷偷打暈聶景珩,讓趙應趙虎帶他離開,又讓與聶景珩同歲的小兒子穿上聶景珩的衣裳,裝扮成他的樣子,代替他去赴死......
等聶景珩醒來,方家族人的血早已浸透午門外每一寸土地。
()
1秒記住品筆閣:www.pinbige.com。手機版閱讀網址:m.pinbige.com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6s 4.022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