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見那裏放着一架古桐木所制的古琴,桐木紋理細膩古樸,表面泛着溫潤的光澤,仔細看下,竟覺得這些紋理如流水般緩緩流動,活了起來。
琴頭到琴尾雕刻了一條蛟龍,鱗片清晰可見,栩栩如生,雖非真龍,卻也雕刻出了真龍的氣勢,如同隨時會從琴中騰空飛起一般。
只是琴尾像是被火燒過一般,有些焦黑。
「這是枯木龍吟,相傳是前朝制琴大師弦隱所制,價值三千兩銀子,是佟明山送我的。」
三千兩銀子買一架古琴送人是大手筆,非達官貴人不可能做到。
佟明山一個知州僅憑俸祿怎麼買得起。
「我去過佟明山在韻湖旁的觀荷樓,裏面每件擺放都不是俗物。
蘇將軍,如果佟明山沒有暗中偷賣鐵礦和兵器,他哪來的這麼多錢?
有人說他是太后的遠房親戚,呵呵,我就不信太后對一個八杆子都打不到的遠房親戚能如此照顧。」
蘇聞洲不得不承認柳夢如分析的很有道理。
「那為何最近會有大批鐵礦和兵器運到北厲?」之前小丫鬟詩蘭和他提過這事。
既然柳夢如說沒找到證據,又為何會知道這一點。
「因為每年到這個時候都會是鐵礦密集冶煉打造兵器的時間。」
鐵礦採集是要時間的,冶煉打造兵器則是需要待鐵礦採集一段時間才可進行。
數量多了,自然能偷運出去的也多了。
柳夢如是秦文青的女兒,往年這個時間父親都會忙一些,知道這個規律。
「蘇將軍,黃通判是佟明山的心腹,他與鴛夢樓的彩霞是老相好,黃通判有次喝醉了告訴彩霞,他有個絕技可以模仿任何人的筆跡,還告訴彩霞,只要彩霞好好跟着他,定會讓她吃香的喝辣的。」
模仿任何人的筆跡?
柳夢如此話一出,蘇聞洲就站了起來。
蘇家被定為通敵叛國罪最主要的證據就是那三封信,若全是偽造的話,那不就證明蘇家是被冤枉的?
不對!
不對!
蘇聞洲想了想又慢慢坐了下來。
這渝林離京城不說十萬八千里,可也不算近,別說黃通判,就算佟明山都沒見過蘇家人,他為何要這樣做?
莫不成是佟明山後面有魏太后的指使?
若是這樣,魏太后為了收買人心,給佟明山一些好處,支撐他如此奢華的生活又能解釋得通。
可賣鐵礦和兵器給北厲,這不等於給蕭宸亦添堵嗎?
作為一國之君和太后,不太可能做出這種自掘墳墓的蠢事。
這其中到底有什麼關聯?
而且這世上也不是只有黃通判可以模仿別人的筆跡。
「所以柳姑娘的意思是懷疑黃通判受人指使模仿蘇家人的筆跡,偽造了蘇家人通敵叛國的書信?」
柳夢如搖搖頭,「蘇將軍,若僅是這一點,我也不敢肯定。我後面讓彩霞又邀請了黃通判來鴛夢樓,我專門為黃通判做了一款香,此香可讓人完全放鬆自己,容易卸下防備。
黃通判喝多後,說他寫過幾封信,靠這幾封信,他就可以過上大富大貴的日子。我的香功效有限,他只說到這,不管彩霞再怎麼試探也不肯多說了。
不過他倒是給彩霞展示了他的能力,寫了很多個風格完全不同的字。」
說到這,柳夢如走到妝枱,從一個小匣子中拿出一張紙,遞給了蘇聞洲。
蘇聞洲打開了看了一下,一張紙上寫滿了「福」字,每一個風格筆鋒都不同,看上去像不同的人寫出來的,可能是因為喝多了寫的,看着有些凌亂。
看着這麼多「福」字,蘇聞洲眼睛都有些花了,也看不出什麼來。
柳夢如指着其中一個「福」字說道:「我曾有幸見過蘇大將軍的墨寶,蘇將軍,你看這個『福』字和蘇大將軍的筆跡是不是一模一樣。「
經柳夢如這一提醒,蘇聞洲仔細看了眼那個『福』字,確實和父親的字跡一模一樣。
他現在完全明白了柳夢如的意思,結合黃通判的能力,還有他說的這個話,聯想到京城蘇家的事,如此懷疑也是有道理的。
「柳姑娘,那你為何相信我?」
冒險救一個朝廷欽犯,被抓到是會丟了性命的。
「那年我父親考上了進士,前往北厲與大楚的邊境鎮夷關任知縣,冬天北厲進攻鎮夷關,鎮夷關很快就淪陷,抓了我父親要換糧食。
是蘇大將軍帶着蘇家軍把北厲的人趕走了,救了父親一命。
家父一直都說蘇大將軍一家忠君愛國,若大楚有一天被敵軍攻破,守到最後一刻的一定會是蘇家人!
所以我絕不相信蘇家會背叛大楚,押送蘇將軍回京城,必經過渝林,我決定賭一把,否則以我個人的能力,想要對付佟明山很難。」柳夢如誠實說道。
要是簡單,當初大哥就不會被人打殘了腿,柳夢如不相信那是巧合,那根本就是佟明山派人做的。
她有想過給佟明山下毒,可是哪怕佟明山喜歡聽她彈琴,所有入口之物都只吃專人準備的,導致柳夢如根本沒有一點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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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後從鴛夢樓客人口中得知了蘇將軍一家的遭遇,就謀劃了這一切。
柳夢如也是在賭。
若蘇聞洲不相信她,不願與她一起參與此事,柳夢如已決定帶上匕首赴佟明山的宴,到時候尋機刺殺他,為家人報仇。
不論刺殺成功與否,她都會選擇自盡,了結這一生。
若非心中憋着一口氣,要替家人報仇,柳夢如在母親、哥哥先後離世的時候,早就不想活了。
至此,蘇聞洲一切都明白了。
父親帶蘇家軍援助鎮夷關的事,他是知道的,他沒想到居然其中會有這樣的因緣。
見蘇聞洲久久不言語, 柳夢如再次起身,拜倒在蘇聞洲面前。
「蘇將軍,若真讓佟明山把鐵礦和兵器賣到北厲,我大楚邊境的將士和百姓就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了,還請蘇將軍助小女一臂之力殺了佟明山,小女也願不惜一切代價助蘇將軍找到證明蘇家清白的證據。」
蘇聞洲忙扶起柳夢如,眼裏有些動容。
眼前的姑娘不過一個弱女子,卻能自毀面容,潛伏在渝林,想為家人報仇,更願阻止佟明山做出賣國這事,保邊境百姓將士安全,他身為蘇家軍的一員,又如何能退縮。
「柳姑娘,我願留下來和你一起查出背後的真相。」
「謝蘇將軍。」柳夢如紅了眼眶。
這時詩蘭突然推開了門,神色慌張,「小姐,官差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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