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着要幫郭嘉照顧和郭蓮和吳氏的心,夏晚出門之後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終於找到了郭蓮和吳氏倆個。遠遠兒的吳氏一步三回頭顯然是在找她,郭蓮卻是撕着吳氏,一個勁兒的往前走。
還未到跟前,夏晚就聽見郭蓮說:「嫂子是窮家姑娘自幼兒在下三濫子裏頭混的什麼人沒見過,不定她早跟着那些地痞流氓們逃了,那會跟我們走,咱們還是快點兒走吧。」
於吳氏來說,兒媳女兒都重要,逃難途中,顧得了這個顧不了那個猶還在勸郭蓮:「雖說夏黃書人不好但你嫂子是個頂好的姑娘,往後不能這麼說。」
夏晚遠遠兒高喊了一聲娘吳氏和郭蓮兩個才停了私話兒。
跟着逃難的人群上了山眼看到了岔路口夏晚又止了步。這一回不比往昔連水鄉鎮的大部分人都逃往堡子裏準備要去躲災了各個村子上都沒有人。
北齊兵不比流匪只劫財不搶人,北齊地寬人稀,他們除了擄財之外,還喜歡捉人去做苦力,這時候躲到堡子裏,不是一抓一個準?
而這時候村子裏的人都走完了,細軟也都帶走了,反而是個安的地方。
夏晚覺得郭嘉肯定也會這樣想,遂自作主張,就把郭蓮和吳氏倆個帶到了紅山坳自已家,讓倆人躲到了自家的地窖里。
地窖里陰冷潮濕,她便解了自己身上的青褂子鋪在柳條箱子上,讓郭蓮坐着,自己爬到通風口處,去觀察外面的情形。
吳氏在女兒死後,不知流了多少眼淚,此時看她大着肚子,暗猜她怕是叫人販子給拐到青樓娼寮去呆過一段兒,否則怎麼會打扮成這個樣子。她道:「也是怪我,小時候太慣着你,叫你連個警惕心都沒有,好端端兒叫人拐走,弄成如今的樣子。蓮姐兒,這孩子怕不是青樓里那些嫖客們的吧?」
郭蓮一聽老娘這是認定自己做過娼妓,立刻就怒了:「娘您說什麼了?什麼叫嫖客的孩子,您把女兒當成什麼人了?」
吳氏又道:「便是嫖客們的也無防,生下來送人就好。」
郭蓮叫陳雁西拐走之後的那一段兒,自認簡直比娼妓還不如,可是到底人要臉書要皮,她窩囊了小半年,在這向來軟弱的娘面前不知為何就窩囊不下去,發起火來了:「女兒是叫您那好外甥陳雁西給害的,您要拿女兒跟娼妓比,那陳雁西就是嫖客,就是他嫖的我,這孩子也是他的。」
吳氏嘴巴大張了半晌,道:「姐兒,你這叫什麼話?」
郭蓮指着老娘道:「女兒便不是您親生的,好歹打小兒就認您做娘,一聲聲的娘叫着,可若非您的親外甥,女兒又何至於落到這個田地,您不說安慰我,此時倒還來取笑我?」說着,她伏肩躬腰又哭了起來。
吳氏低聲道:「真是雁西的?那孩子向來乖巧的,當初想求娶於你,我都說過多少回你是我要留給六畜的,他是因為這個才拐的你?」
自家外甥拐了女兒長達半年之久,吳氏說什麼也不敢相信。
農家的地窖,一般是分做三台的,最上面一層像屋子一樣,會有個通風口。中間一台一般不儲物,再往下一台,才是儲物的地方。
夏晚在最上面,就在那通風口上趴着。但郭蓮不知道,以為她是出去了,遂氣呼呼道:「您若真想把我留給我哥,怎的不早跟我哥說明白?當初您總說要以他的學業為重,不叫他成親以致分心,可等我走了,您立刻就把個夏晚給娶回來了,可見您也不過嘴上玩笑,心裏壓根兒沒有想把我給我哥的意思。」
吳氏望着女兒那鼓起的小腹,低聲道:「那不是你哥有病,眼看要死,娶回來沖喜的嗎?」
郭蓮再不說話,眉宇間滿滿的痛苦,閉上了眼睛。
吳氏望着女兒,長嘆了一聲,低低說了聲造孽,也閉上了眼睛。
夏晚趴在通風口處,將這倆母女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心裏咯蹬一跳,暗說打小兒我就覺得郭嘉和郭蓮兩個關係非同一般,原來倆人竟是這麼個兄妹?
既郭蓮一心想嫁,郭嘉又一心想娶,也就難怪她嫁過來之後,郭嘉會那般的惱羞成怒了。不過如今大局已定,她才是郭嘉的妻子,至於郭蓮,小姑子遭人欺負,未婚先孕,也真真是夠可憐的,所以夏晚心中雖有微微的不舒服,卻也不覺得太難受,笑了笑也就過去了。
她重重咳了一聲,地窖里的郭蓮和吳氏兩個便不說話了。
河口戰場如潰題的河壩一般,狼煙千里,已然失守。守城的將士們,非死即俘,便俘虜也是就地斬殺,所以除了郭興和呼延神助活着被俘之外,河口戰區幾乎無一人活着。
水鄉鎮這一頭,郭嘉提着兩柄斧子,才從老郭家,他們家的大宅子裏出來。
一直尾隨其後的呼延天忠連馬都扔了,就那麼跟在郭嘉身後。一群貪財的北齊先遣騎兵像貪吃的蛇一般,一路叫他引進了地主家的大院,他隨即關上了門。
等他再打開門的時候,滿院屍首,無一存活者。
這時候大部隊的北齊兵已經在趁着從各處收剿來的羊皮筏子和大船來渡黃河了。渡過黃河,他們將去馳援攻打金城的大軍,一舉攻下金城關。
只拎着一把斧子,瘦削蒼白的少年臉上有着淡淡的血跡,那件青布褂子上也沾着隱隱的血跡,但並不是很明顯。他依舊沉默着,仍是一個人,信步出了水鄉鎮,隨着蹄騰黃煙,策馬奔馳的北齊騎兵,順大路往渡口而去。
大部隊的北齊騎兵是準備要渡河的,所以並沒人注意這個看起來文靜瘦弱的少年。
他隨着騎兵們上了河堤,仍舊拎着兩把斧子,就在河堤上靜靜看着騎兵們連人帶馬登船,登筏子。
這下呼延神助不敢再小覷他了,只是不知道這一艘艘滿載着騎兵和馬的大船與筏子,他該怎麼辦。
等待騎兵等船的時候,少年長時間回頭,看着身後那片鵝黃色的花兒開了滿地的瓜田,直等到大部分的騎兵都登船了,便開始解身上的青褂子。
陽光下少年的肌膚呈細膩的冷玉白,卻不似他外表看起來那般文弱,蟒筋虬臂,緊峭的窄腰與上身呈倒三角之勢,於岸上鬆了松劈,他拎着一把斧子,縱身一躍便躍進了暗流滾滾的黃河之中。
不一會兒,老郭家的長工們也來了,他們彼此之間的交流也不過打個手勢,隨即紛紛躍入河中。
黃河上濁浪滔踴,那生在黃河邊的少年,時而露出一顆腦袋,時而只是露出一雙剛勁有力的手臂,不過轉眼之間,不過一手生拽,,一張筏子轉眼便翻。
至於船隻,他也許只是像砸沉呼延深助的船一般,於水中在船上敲開幾個洞,一艘大船才行到水中央,便轟然而沉。
呼延天忠眼看着一艘艘羊皮筏子沉於水中,那些不會水,又穿着沉甲的北齊人幾乎沒有過多的掙扎,連喊都來不及喊一聲,就那麼沉入黃河,從此永不見天日,做了水鬼。
仗着這座天險之河,又有一大半的北齊兵叫他折殺於黃河之中,五千鐵騎破關卡而來,除了怕死不敢渡河,打道回府的,最後渡到黃河對岸時,只剩了區區幾百人。
呼延天忠一開始不懂為何郭嘉要露財,故意引人進老郭家的大院子,直到半夜趁着月光的掩映悄悄鑽進郭萬擔家,才知他為何會有此一舉。
他拿金錠吸引的是那些貪財之人,先殺掉這些人,就可以保證他們不去周邊騷擾百姓。而真正渡黃河,支援金城的大軍,他則儘量拖延到他們渡黃河時,於黃河裏給一鍋端了。
連帶十幾個長工,依山靠山,依水借水,不過一日時間,一個文文弱弱的少年,便把北齊人的五千精騎大部分都解決在了水鄉鎮。
而剩下的,找不到敵人,摸不到首尾,不敢輕易渡河,只得撤兵。
這實力懸術的一仗,打的乾淨,利落,漂亮,一氣呵成。
直到今日,呼延天忠才知戰神是怎麼回事。猶如皰丁解牛一般,化整為零,化繁為簡,整場戰事中幾乎連一聲慘叫都未聽到,從日出到日落,再到明月高起,那看起來沉默,冷靜的少年一板一眼的,就給打完了。
以一對千,徜若不是親眼所見,呼延天忠打死都不敢相信。
他於河岸上輕噓了口氣,,也暗自揩了把冷汗,得虧他方才沒有早動手,否則的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從混濁,冰冷的黃河水裏爬出來的時候,明月高懸,瓜田成了一片狼籍,有幾個年邁的長工長時間泡在水裏,有叫齊兵戳死的,也有因為水冷,手腳抽筋而淹死的,此時還跟着郭嘉的,只剩下了七八個。
郭嘉甩着**的褲子,才歇了口氣,便阿單說,河口破,郭興穿着盔甲就叫北齊人給俘虜了。
輕輕啐了一口嘴裏的沙子,郭嘉道:「打仗非是靠蠻力,總還得帶着腦子,他不帶腦子,敵人不俘他俘誰?」
阿單道:「咱們是不是得去營救他們?」
郭嘉再啐了口泥沙,低聲道:「操他娘的,現在還不行,我得先去一趟紅山坳。」
在黃河之中,有幾回他揮不動那斧子,險些叫那柄重達四百斤的鋼斧帶到深水中去,力量不由他控制。顯然昨天那一回是管用的,但管用的時間並不算太長,他還得找夏晚去折騰一回,才有力氣去解救被俘的郭興。
他急匆匆躍下河堤,於瓜田裏跑着,見阿單還在後面追,忽而又折回來,喉嚨里往外顫着笑:「阿單叔,陳雁西下在酒囊里那毒實在是個妙東西,你們等我,等我半個時辰就好。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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