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梅和陳雁翎兩個一心認定陳康還在金城,又找不到陳雁西見郭萬擔待她們冷冷的老郭家的長工們更是一臉的仇恨也不知這幫子鄉里窮親戚為何忽而就變了臉吳梅到底是官太太,一怒之下,於亂中找了匹羊皮筏子包袱一打就直接走了。
吳氏收拾了一包的田契地契還有銀子又從廚房捆了一包的干餅子。
在院子裏等了半天郭蓮還不出來進了西屋便見郭蓮拿一隻柳條箱子,裝了整整一箱的東西。看她懷着那麼大的肚子,吳氏雖慶幸女兒未死卻也無比的糟心,慌裏慌張替她攏好了柳條箱子提着便要出門。
這時候郭蓮又從書架上一股腦兒包圓,抱了兩隻黃泥捏的娃娃下來叫道:「娘,把這個也裝着,這個必須裝着。」
這是小時候一個捏泥人兒的過路給他們兄弟四人捏的三兄弟活潑佻皮郭蓮嬌俏可愛,雖不過黃泥,形肖而神似,郭蓮只抓了自己和郭嘉兩個,把郭興和郭旺扔在了一旁。
吳氏憐女兒那點天真的小性子,只得又打開了柳條箱子把兩隻泥人兒裝了進去。
兩個到了院子裏,郭蓮見郭萬擔不發話,吳氏也不肯走,又開始心急了:「娘,此時不走,咱們還在等啥?」
吳氏看了一眼郭萬擔,只得實言:「等你嫂子,你大哥娶了紅山坳的小夏晚做妻,她如今是你嫂子了。」
郭蓮一張瘦而枯黃的小臉瞬時慘白,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兩步,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撞也撞不掉的孽胎,強撐着笑說:「夏晚是頂好的姑娘,與我大哥也極般配的,真好。」
吳氏和郭萬擔只怕女兒受了一場非人的苦難才回來,乍一聽說屬心屬意的哥哥跟別人成親了,只怕會受不了打擊,卻不期她如此懂事兒,倆人心頭皆是一暖。
郭萬擔握着吳氏的手,低聲道:「倆個孩子,蓮姐兒和夏晚,如今可就靠你了。」
吳氏頗有些怨丈夫凡事不跟自己商量,但轉念一想,身在邊關,水鄉鎮二十年安寧,皆是他這具鐵塔般的軀體在守候,心中又暖了不少,柔聲道:「放心,既你能是戰神,我又怎能不擔負起孩子們來?」
正說着,大門上進來個十四五歲的少女,白面紅點子的碎花布襖兒,青蓮色的褲子,一張圓潤潤的鴨蛋臉兒,瞧面色格外的蒼白。
郭萬擔先站了起來:「六畜了?」
夏晚叫郭嘉結結實實折騰了半個多時辰,兩腿間疼的厲害,也站不住,指着後院道:「去後院了,他說北齊兵來了,叫我帶着娘和蓮姐兒去紅山坳躲起來。」
郭萬擔一聽,便知道兒子是去找他的戰斧了。
原本,郭嘉那匹青騅,是郭萬擔在整個河西地區千挑萬選,替他挑出來的戰馬,身輕如雁,蹄騰如飛,最重要的是,能馱得起他和他那柄戰斧的雙重重量。
在交戰中能更好的幫他甩脫敵人,但那匹馬叫郭興騎走了,此時他沒有戰馬,水鄉鎮普通的那種農用馬壓根就不能上戰場,更遑論馱起郭嘉和他那柄戰斧?
雖說膝下孩子多,畢竟唯有郭嘉才是親生的,郭萬擔轉身就去找兒子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呼喊:「齊兵,齊兵殺過來啦。」
也許不過有人虛張聲勢而已,但此時整個水鄉鎮的人都已是驚弓之鳥,吳氏都沒跟郭萬擔告別,拉起郭蓮就跑。
夏晚進屋,往身上套了件郭嘉的青褂子,再套了條本黑色的褲子在外頭,出來一看婆婆帶着個大肚子的郭蓮已經跑了,也還沒來得及跟郭嘉告別,就急匆匆的去追她們了。
邊關營級以上的高級將領們,一般都是不攜家眷的。
但只要家眷在邊關的,關西大營對於他們的家庭情況,家有幾口人,分幾房,有幾房眷屬,幾個孩子,皆是盡在掌握。無它,怕他們臨陣脫逃,也怕他們隨時反叛。
呼延天忠接到軍令的時候,郭興還未到戰場,所以陰差陽錯的,一員虎將眼看戰死沙場,為朝盡忠,提督呼延神助派出的殺手,卻又於大亂之中跑到水鄉鎮去殺他家了。
郭興是鮮卑人,所以關西大營對他的家眷,掌握的最多。
呼延天忠常在水鄉鎮吃酒,連郭萬擔一家的臉都識得,這就更容易了,一進水鄉鎮,遠遠瞧見個裹腳老太太,抱着個小包袱,帶着兩個婦人,罵罵咧咧的,正在黃河渡口擠羊皮筏子,顯然是想渡到金城去。
不用說,那是郭萬擔的老娘串串娘,和二房的兩個婦人。
呼延天忠相貌與叔父呼延神助相仿,卻比他更年青,更俊朗,當然,從他那一臉的絡腮鬍看來,下面肯定是有的。
他策馬,揮刀,於河堤上奔馳而下,不過轉眼之間,還在指指戳戳着罵兒媳婦的串串娘,郭千斤那兩房妻室,就一起死了。
逃難的人們以為呼延天忠是北齊兵,頓時涌的涌擠的擠,開始四處逃散。被擠進黃河裏淹死的也大有人在。
呼延天忠也不着急,絹帕揩過長刀,直奔水鄉鎮最大,最氣派的那處院落而去。
沿途,他還殺掉了郭銀的老爹郭千斤,於郭萬擔家沒有找到人,便順着人潮洶湧,往山後的堡子而去。
堡子,是邊關人民為了躲避兵災戰亂,於高山上修築的,牆壁高達三五丈的城堡,每當戰亂來襲,他們便躲入堡子之中,等亂兵過境。
等他趕到山坳口時,從水川涌過來的北齊兵已經有幾個殺入水鄉鎮了。遍地雞毛,流民四野,他於人群中搜尋着老郭家的人,連一個長工都不放過,見之就殺。
正在他殺的興起時,便見郭興的妹妹郭蓮穿着件荷葉色的長襖兒,飄飄搖搖行於逃難的人群之中,佩刀一橫,他正準備策馬去殺,便見郭興的大哥郭嘉,那文瘦病弱的少年,身上不過一件青褂子,一雙麻鞋,兩條褲管紮起,肩上一隻褡褳,逆人流而上,往北齊騎兵的來路走過去。
他提着兩柄純鋼質的斧子,像個平素要上山砍柴的樵夫一般,遙遙見有北齊騎兵衝過來,大約也是慌了,腳下一坎,肩上的褡褳里就掉了幾隻金光閃閃的大金錠子出來。
北齊騎兵在笑,呼延天忠也在笑:客不離貨,財不露白。他背着一褡褳的金子在這虎口之下,連路都走不穩,可不是找死?
一群原本在追趕百姓的北齊騎兵調轉馬頭,就朝着他沖了過去。
策馬,彎腰,搶拾金錠。
待他們抬起頭來,呼延天忠的笑也凝結在了臉上。馬還在奔馳,北齊騎兵的身子仍在馬上,頭卻沒了。
那面色蒼白的少年,兩柄純鋼質的斧子,也不過轉眼之間,便收割了七八隻腦袋,於那滿地的雞毛上亂滾着。
他撿起自己的金錠扔進褡褳,繼續往前走去。
呼延天忠收了佩刀,策馬,跟在他身後,也迎着水川鎮的方向,進了山坳。
才轉過一個山坳,是個不下百人的騎兵團,蹄騰黃煙,正要往水鄉鎮而去。
穿着青褂子的水鄉少年就站在山坳中的羊腸小道上,輕輕解下腰間褡褳在手中甩着,幾十錠的金子嘩嘩而響,那褡褳在他手中越旋越快,忽而鬆手飛出去,正砸在其中一個騎兵的臉上,金錠頓時四散,向四面八方飛去。
呼延天忠心說,拿金錠打北齊這些野蠻人,這廝是活的不耐煩了。
果然,被羞辱的北齊人惱羞成怒,勒馬揚蹄,衝着路中間的少年就沖了過去。上百匹馬,載着重甲的將士,一人一蹄子都足以將這瘦瘦的少年踩成肉醬。
呼延天忠心說,有意思,看來不必我殺他,只須等着北齊人將他踩成肉醬就行了。
然後,他就發現少年那兩柄斧子是個妙物。戰場上,無論任何武器,觸碰到人或者兵器時,總有一定的阻力,但那兩柄斧子沒有,他手中的鋼斧飛出去,碾鐵如泥,沒有任何阻力。這是蚩尤的斧子,不以技巧,只以壓倒性的力量取勝。
若非親眼所見,沒有人敢相信使那一兩柄斧子的人,會是這樣一個清瘦文弱的少年。
他屈膝,半跪在騎兵陣前,隨着騎兵指揮長刀一橫,揚蹄縱馬的瞬間,一柄鋼斧隨即飛了出去,於此同時,如脫兔一般,他於地上竄起,朝着自己的斧子奔了過去,撿起一柄斧子的同時扔出去另一柄,於他來說,這只是個扔斧子,撿斧子的過程。
他一邊殺人,一邊撿拾自己的金錠,看起來是獨自一人干慣這種活兒的,唇抿一線,認真,刻板,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北齊騎兵正在從水川方向源源不斷湧來,還不知道有多少,便他果真有神一般的力量,他可以殺十個,殺一百個,上千人怎麼殺?
蚩尤當初能在戰場上打勝仗,得力於關西大營將士們的配合。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沒了關西大營將士們的配合,憑他一已之力,怎麼殺這千軍萬馬?
呼延天忠收起佩刀,笑了笑,心說這少年必死無疑,但他生命的終旅一定很有意思,於其追殺老郭家那幾個女子,倒不如留下來,親眼見識一番,看這少年最終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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