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元日後。
洛陽大街上本該是最繁華熱鬧的時候,卻因為董卓的存在而格外的蕭條。
有些官宦人家走親戚都格外的低調。
荀彧和郭嘉兩個人出去連續訪友幾日後,乾脆縮在書齋不出來了,那些友人在家招待他們都有些惶惶不安的模樣,讓荀彧和郭嘉都有些掃興。
可就在此時,來了個不速之客。
是與荀彧同在袁紹麾下做謀士的田豐與郭圖,袁紹已然開拔隊伍往洛陽而來,同時而來的還有袁紹的弟弟袁術,以及其他各路諸侯。
田豐帶來了袁紹的消息,十分興奮的對荀彧說道:「幼帝年歲不過始齔,董卓勢大,挾天子預奪其位,主公有心奉東海恭王氏孫劉虞為帝,以期正統,合力伐董。」
荀彧聞言頓時大怒,直接甩袖摔掉手中竹簡:「荒謬,大漢王朝正統便是幼帝,這劉虞不過氏孫,有何顏面為帝?」
他對着田豐郭圖冷冷一笑:「董卓廢舊帝,立幼帝,如今袁公亦想廢幼帝立劉虞為帝,這與董卓有何分別?」
田豐聽聞荀彧稱呼袁紹為『袁公』,頓時心頭駭然。
「文若……」
「莫要多言,道不同不相為謀。」
荀彧抬手抓起旁邊的拂塵,就想要將這二人趕出書齋。
田豐左右避讓,郭圖卻毫不畏懼,對荀彧冷哼一聲:「文若還是三思而行為好。」
荀彧直接將拂塵扔到郭圖腳邊:「且滾罷。」
田豐與郭圖看着荀彧堅決模樣,郭圖脾氣較暴,轉身便大步離去,反倒是田豐,回過頭來看向荀彧嘆息一聲:「豐曾勸過主公,卻……」
「罷了,我與袁公無話可說,元皓怕是已然看出袁公性情,還是早日另謀明主的好。」
田豐苦笑:「豐早已決議跟着主公,便忠心耿耿,再無其他謀算。」
說着,又對荀彧頷首:「文若從未拜主公為主,如今倒是可以自由離去,只怕來日再相見……」
皆是謀士,接下來的天下趨勢他們看得清晰。
這天下終究是要亂了。
「各為其主吧。」
田豐再次行禮,然後默默的轉身離去。
原本熱鬧的書齋此時又恢復了寂靜,一直站在旁邊默不作聲的郭嘉走出來,眉頭微蹙着:「袁紹要擁立劉虞為帝?可劉虞不會答應。」
荀彧掀了掀眼皮:「劉虞雖說人品貴重,身份不凡,可性格柔軟,成不了大事,而且,此人麾下公孫瓚擁兵自重,對劉虞來說,如雙刃之劍,用得好或許還有一爭之力,若用的不好,怕是性命不保啊。」
說道劉虞,荀彧也是滿滿的唏噓。
畢竟這位也算是漢光武帝劉秀嫡嫡親的親血脈,中宮嫡子,曾經被立為太子的劉強之氏孫。
「那文若覺得,驍騎校尉曹操曹孟德如何?」
郭嘉半靠在矮几後面的軟墊上,手指輕輕的摩挲着腰間的環佩:「這位曹公數月之前陳留起兵,雖說手下能用之人稀少,卻可以看出此人胸襟博大,知人善用,最重要的是,他對於民生有一番獨特的見解。」
當然更重要的是,這位曹公他用人唯才。
畢竟,他郭嘉可是寒門出身,就算去了別處,所得的信任也不如荀氏子弟來的多。
荀彧沉默,他若有所思的眯上了眼睛,不言不語。
不反駁,卻也不贊同。
郭嘉看他如此,便知道他這是放在心裏了,笑了笑,便轉身回了後院。
院子裏,阿婉正在指導龐統運行內功,離經易道太過複雜,龐統直接棄用,只單獨練習花間游,龐統身上穿着丁香色的短打,衣裳單薄的坐在院落正中的蒲團上。
明明是元月,偏偏他滿臉汗水,頭頂都冒出煙霧來。
郭嘉知道,這是內功在運行的標誌,阿婉則是坐在旁邊,手裏拿着小藥臼正在捏玄九丸還有納元丹,特別是納元丹,用來填補氣海的丸子,阿婉更是直接裝了一荷包。
阿婉一邊捏丸子一邊遠遠的就看見郭嘉從遠處走了過來。
神色鬱郁,似乎有什麼煩心事。
她站起身,將藥臼放在旁邊的石桌上面,便起身迎了上去:「怎麼了?今日怎麼看起來不甚開心?」
「沒什麼,只是剛才與文若說了些話,心裏有些想法而已。」
郭嘉跟着阿婉後面進了房間。
阿婉指使着新買的小丫鬟去打熱水給郭嘉泡腳,才八九歲的小丫頭拎着小木桶就出去了,如今廚房裏做事的是小丫頭的娘,夫家姓徐。
「有心事可與我說說,或許我能為你提出新想法也說不準。」
郭嘉抬眼,看向阿婉。
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只是搖搖頭:「我便是說了,你也是不懂。」
阿婉眉頭蹙起,冷哼一聲。
「郭先生這是在瞧不起我們萬花谷?」
郭嘉皺眉:「我何時瞧不起萬花谷了?」
「你瞧不起本夫人就是瞧不起萬花谷,我還就告訴你了,你懂得我都懂,不然你考校一番,莫要以為我在後宅,就猶如耳聾之人。」
考校?
郭嘉瞬間警惕起來,狐疑的看向那張精緻嬌美的臉。
總覺着自己的夫人每做一件事都是有目的性的。
阿婉十分正直的回望過去,那雙眼睛一片澄澈,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到心底似的。
郭嘉抿了抿唇,居然有些不自在的收回目光,輕咳一聲:「袁紹欲奉劉虞為帝。」
劉虞?
阿婉最近沒事就捧着師父傳來的史書看,自然知道這位『劉虞』是誰了。
「他不會答應的。」阿婉揮揮手,一臉興致缺缺,很顯然沒想到郭嘉憂心的居然是這件事。
郭嘉一愣,來了興趣:「你如何覺得他不會答應?」
阿婉嘆了口氣,看着郭嘉搖搖頭。
乾脆坐在郭嘉旁邊的椅子上,將茶杯移到旁邊去,耐心的講解道:「劉虞這個人,雖說是宗室血脈,可性格卻偏為柔和,且看去歲他被封幽州牧後,幽州情勢變化便可得知,此人無征伐之心,反而相當勤於內政,若是海清河晏之年,他會是一個極好的守成之帝,可如今的情勢,他若是為帝,怕是……」
說到最後阿婉『嘖嘖』了兩聲,搖頭表示惋惜:「怕是骨頭渣都得被啃乾淨了。」
話音剛落,就被郭嘉捂住了嘴巴。
「盡會渾說,最後一句豈是你能說的?」
阿婉瞪了他一眼,張開嘴對着他的手掌就咬了一口。
尖銳的刺痛讓郭嘉猛地鬆開手。
阿婉端起茶喝了口茶,手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看向郭嘉:「夫君覺得我這一番話,說的是對還是錯啊?」
「對對對,夫人都是對的還不成?」
郭嘉沒好氣的揉了揉掌心,瞥了她一眼:「你看其它女子,有幾人如你一般敢咬夫君的?」
「呵呵,我可不是尋常女子。」阿婉冷嗤一聲,隨即又眼睛亮汪汪看着郭嘉:「那夫君以後是不是可以將我當成幕僚在用?」
郭嘉:「……」
感情在這兒等着他呢?
他無奈極了:「你一個女子,為何總是想摻入這些事情中來?」
「因為歲月悠長,實在無聊啊。」阿婉回答的理所當然,微微垂下眼瞼:「況且,我苦讀十多年,滿腹經綸,卻只能做個後宅女子,夫君你覺着那還對得起那些年被我翻看過的那些書麼?」
阿婉看着郭嘉遲疑的臉色。
頓時咧了咧嘴,湊上去扯住郭嘉的袖子搖了搖,噘着嘴吧撒嬌道:「夫君,你就答應阿婉吧~我發誓,只在房中與你討論如何?」
郭嘉一開始還滿臉堅定的堅決不理會。
甚至還雙手捂住耳朵,防止自己聽見那柔軟的撒嬌聲而心軟。
可最後,還是被那一聲聲『夫君』喊得心坎兒都軟綿了,稀里糊塗就答應了。
「這小丫頭,怎麼還沒打水回來?」看見自家夫君點頭了,自覺更進一步的阿婉立刻關心起給郭嘉打洗腳水的小丫鬟去了。
「怕是廚房熱水不多了吧。」
「我去看看,你這在書齋呆了一天了,腳肯定冷了,得用姜水暖暖才行。」
「你們這些會功夫的就是好,冬日也不怕冷。」郭嘉有些嫉妒的看向阿婉身上可謂單薄的衣裳,只恨自己根骨太差,無法修行內功。
阿婉站直了身子搓搓手就準備出門,卻不想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小丫鬟快速的跑了進來,一下子跪倒在她面前。
痛哭出聲:「夫人,求求你,救救婢子的兄長吧。」
說着,一下一下的用額頭砸着地面,不過幾下,額頭就已經青紫一片了,原本就蠟黃的臉,此刻看起來更是多了幾分猙獰。
阿婉連忙伸手攔住她想要繼續磕頭的架勢。
蹙着眉頭問道:「出了什麼事了?你詳細與我說說。」
小丫頭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瘦弱的身子不停顫抖着:「夫人,求求你,兄長……兄長他快要被肢解了,母親已經暈過去了,婢子實在沒辦法了,只好來求夫人,只要夫人願意,婢子願當牛做馬,一輩子服侍夫人。」
阿婉倒抽一口氣。
肢……肢解?
這麼可怕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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