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79開始的文藝時代 第7章 提前打預防針(二合一)

    「哥!」

    「岩子!」

    聽到門口的動靜,正在吃飯的楊霞、方紅、方燕一抬頭,方言的面孔出現在她們眼前,一下子喊出了聲。

    尖叫聲,立刻迴蕩在屋子裏。

    「我回來了。」

    方言臉上寫滿了激動。

    尤其是聽到「岩子」這個小名,倍感親切。

    本來方援軍給他取的名字叫「方岩」,跟「方紅」的名字都取自《紅岩》,但後來這本書成了禁書,為了避免橫生枝節,不得不把「岩」改成了「言」,不過「岩子」這個叫順口的小名,倒是保留了下來。

    「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楊霞如遭雷擊,愣在當場,一眼不眨地盯着突然出現的兒子,餘光里閃過個黑影。

    就見方燕第一個按耐不住,一個箭步,整個人飛撲到方言的懷裏,帶着哭腔道:

    「哥!」

    「呦,小燕子都長這麼高了,我走的時候,你才剛到我這兒呢。」

    方言打量着越來越有京妞樣的小妹,笑着在她的頭頂和自己的腰間比劃了幾下。

    「哥~」

    方燕撅起嘴:「我現在不小了,已經初一了,不是小燕子,是燕子!」

    「嘿呦,是嗎?可我帶的東西,是專門給小燕子的。」方言舉起了手,微微搖晃。

    「呀,麥乳精!!」

    方燕眼前一亮,「媽,姐,麥乳精!」

    「所以你到底是小燕子,還是燕子呢?」

    方言玩味地逗弄着小丫頭。

    「好啦,剛回來就不要拿小妹開涮了。」

    看着方燕左右為難,憋紅了臉,方紅走了過來,笑容和淚水交織,「這麼多東西,提着多累啊,趕快放下吧。」

    「嘿嘿。」

    方言把手上的禮物擺在餐桌上,接着從挎包里拿出一本筆記本,「姐,這是給你的,裏面有不少陝北的風景插畫。」

    「回來就回來,還帶什麼東西。」

    方紅先是一喜,隨後幽怨。

    「對,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楊霞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里里外外地看着方言,不禁數落道:「都到家了,幹嘛還亂花錢,這麼多東西,得花多少錢啊?」

    「媽,花不了幾個錢,我下鄉這些年攢了不少。」方言看到她們吃着白菜小米粥,又稀又薄又寡淡,忙把袋子解開,「您瞧,這是10斤白面,這是15斤玉米面。」

    「你攢這個錢幹嘛,沒錢就跟家裏說,你瞧瞧你,都瘦成什麼樣子了。」

    楊霞哽咽地說出口,眼眶微紅。

    「怎麼會瘦呢,我還胖了,在大隊特滋潤,前些天剛抓到一隻蛇,做了蛇羹吃。」

    方言看到楊霞和方紅抹眼淚,鼻子微酸。

    「咕,咕,哥,蛇羹是不是很好吃?」

    方燕不爭氣地吞了吞口水。

    「噗嗤。」

    她的憨態讓楊霞、方紅破涕而笑。

    「那怎麼能說『很好吃』呢,那是相當好吃!」方言哈哈大笑,「最後蛇骨都被我們拿來熬湯,那個滋味,絕對饞死伱個小饞貓。」

    「咕嚕。」

    方燕流出哈喇子,趕緊伸出舌頭舔了舔。

    「哈哈哈!」

    頃刻間,哄堂大笑,笑聲遍及屋子的每個角落,本來傷感的氛圍一下子變得歡快起來。

    「吃了沒有啊?」

    楊霞關心道:「你坐會兒,媽去給你做飯,丫丫,你去媽的房間把肉票拿出來,既然岩子帶了白面,乾脆今天我們包餃子。」

    「媽,供銷社現在已經關門了,要買也得等到明天。」方紅提醒了一句。

    「別,別,千萬別買,我吃過了。」

    方言在路上啃着窩窩頭,墊吧肚子,「肉票還是留着吧,現在用了,過年怎麼辦呢?」

    「那就掛麵,家裏還剩點掛麵。」

    方紅側目而視,「媽,您說呢?」

    「不用,真不用,」

    方言堵在門口,連連擺手。

    這年頭,掛麵跟豬肉餃子一樣寶貴。

    市面上供應的,都得掏糧本買,但做工比較粗糙,品相又黑又丑,而好一點的龍鬚掛麵,基本上都是人們去燕京出差的時候,順帶給捎回來,根根光滑細白。

    平常根本捨不得吃,只有病了,或者家裏來了重要客人,才會煮上一碗。

    「這掛麵本來就是給你回來準備的。」

    楊霞笑道:「放心吃吧,吃完了我們還有,你姐是掛麵廠的勞模和先進,逢年過節都會分到掛麵,年底之前,至少能再分一次。」

    「那也等你們先吃了,粥都涼了。」

    方言隨着眾人一齊坐下,看着她們吃。

    閒聊了一會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這些年知下鄉的事,用幽默的口吻說着樂子。

    「你坐着,媽現在給你煮麵。」

    楊霞顧不上收碗,翻箱倒櫃,從柜子裏拿出掛麵,徑直地走向搭在外頭的小廚房。

    「岩子,你返城怎麼都不提前給家裏捎封信啊,我們好去車站接你。」方紅皺眉道。

    「就是,就是!」方燕接腔說。

    「姐,其實我這次不是返城,只是有事要來趟燕京,過段時間,就得再回陝北。」

    方言打開水壺,喝了口水。

    「什麼,你還要回去?」

    方紅一喊,驚動了屋外的楊霞。

    面對着一雙雙擔憂不解的目光,方言解釋說:「我這趟是來改稿的,改完就得回去。」

    「改稿?!」方紅詫異道。

    「《燕京文藝》要發表我的兩篇小說,其中一篇有點小問題,編輯就讓我過來修改。」

    方言笑道:「這不才有機會回家看看。」

    「《燕京文藝》是什麼?」

    楊霞看了看兒子,又望了望女兒們。

    方紅說道:「就是咱們燕京最好的文學刊物,不比《收穫》、《當代》、《人民文學》差,首任主編還是老舍、趙樹理呢。」

    「哎呀,那是不是說我們家岩子要當作家啦!」楊霞站在門外,驚喜交加。

    「現在還不是。」

    方言拍了下胸脯,「不過將來沒準就成了大作家,不管掛麵廠廠長,還是天王老子請我去廠里開講座呢,也得看看我有沒有時間,除非是姐讓我去,那我無論如何,都必須去!」

    「德行!」

    方紅抿了抿嘴,「才寫兩篇小說,尾巴就翹天上去,連我們的廠長都請不動你啦?」

    「嘿嘿,以後的事,誰又說的准呢。」

    方言也是在打預防針,省的紅娘來給姐姐牽線的時候,楊霞和方紅耳根子軟,就這麼答應下來,當然,後續的思想工作還得繼續做。


    「面好了!」

    就在此時,楊霞端着一鍋麵,走回屋。

    清湯掛麵,既有香油和蔥花,又有白菜葉和荷包蛋,已經是這年頭最頂級的美味了。

    方燕喉嚨蠕動,舔舔嘴唇。

    「媽,這也忒多了,我一個可吃不下。」

    方言撇了眼,「你們也分一點。」

    「我就算了,分給丫丫、燕子吧。」

    楊霞滿眼欣慰地看着懂事的兒子。

    「這怎麼行呢,要分就大家都分。」

    方紅這麼想,方言也是這麼想,接下話茬:「是啊,您要不吃,我哪好意思吃啊。」

    在兒女的堅持下,一鍋的掛麵分成了四份,唯一的荷包蛋,還是落入了方言的碗裏。

    「哧溜,哧溜。」

    看着全家團圓,吃着自己煮的面,楊霞不禁瞄了眼掛在牆壁的方援軍的遺像,「你的房間,媽一直有收拾,丫丫,呆會兒你把枕頭、被子給岩子拿出來,鋪了床就趁早睡吧。」

    「誒。」

    方紅答應了一聲,一吃完面,就和方言來到他的房間,從大衣櫃裏取出床單、被褥等。

    方言望着熟悉的房間,書桌、椅子、柜子、土炕,視線一一掃過,感慨萬千。

    「這被子夠不夠?」

    「夠,夠,姐,我自己來吧。」

    「行。」

    方紅搭了把手,邊干邊說:「這些年你在陝北吃了不少苦吧。」抬頭盯着弟弟看,「之前你來信說自己高考又沒考上,回不了城,媽跟我一直在給你想辦法,可怎麼也沒有想到你能這麼出息,小說都上《燕京文藝》了。」

    方言嘿然一笑,「姐,你跟媽不用替我操心,我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回京了。」

    方紅一愣,「真噠?」

    「當然,《燕京文藝》的編輯跟我說的,現在知青返城是大趨勢,要麼想留下,要麼離不開,剩下的,從哪裏來,回哪裏去。」

    方言不惜扯虎皮,也要勸說姐姐打消「招工指標」的念頭,避免她像上輩子一樣犧牲自己,給他換來掛麵廠的指標。

    「那真是太好了。」

    方紅激動不已,「你這趟能在燕京呆多久?有沒有規定你什麼時候回去?」

    「沒有,《燕京文藝》的人好着呢,讓我在燕京多玩幾天,我想呆個十天半個月,也沒有問題。」方言撫平床單上的褶皺,「我是這麼想的,至少等到最新一期發行了,我再回去。」

    「好。到時候,我一定要多買幾本。」

    方紅語氣里透着一絲期待。

    「不用,姐,《燕京文藝》會送樣書過來,不用你自己掏錢。」

    方言深知但凡跟文化沾邊的東西,姐姐非常地熱衷,畢竟她當初的夢想就是考大學。

    「那敢情好。」

    方紅拍了拍枕頭。

    「姐,那個呂大成還老纏着你嗎?」

    方言冷不丁地提了一嘴。

    「你怎麼突然說到這個?」

    方紅看到弟弟無比嚴肅的眼神,紅着臉說:「也不叫『纏』吧,畢竟我和他是高中同學,現在又是一個廠子工作,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那你跟他現在的關係……」

    方言不免心急,害怕自己晚了一步。

    「什麼什麼關係,我跟他就是普通的工友關係,你不要給我胡思亂想。」

    方紅警告道。

    「就沒有人替他找過你,拉拉媒?」

    「你怎麼會知道?」

    「那就是有咯。」

    「工會的同志來過一次而已。」

    方紅咳嗽幾聲,掩飾尷尬。

    果然!

    跟上輩子一樣,呂大成已經托人說媒!

    方言急道:「媽跟你什麼態度?」

    「我還沒答應呢。」方紅搖了搖頭。

    「媽呢!」方言追問。

    「媽也沒說什麼,只是看了看他的照片,問了問我對他的印象,又跟她們聊了聊。」

    方紅怪異地看着弟弟。

    「呼。」

    方言吐出一口長長的氣,趕上了!

    「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這事了?」

    方紅皺了皺眉。

    「我能不關心嗎?你是我姐,不管是談朋友,還是要結婚,我不關心一下,那還是你弟弟嘛,再說,我好歹也是家裏唯一的男人。」

    方言坐在了鋪好的土炕上。

    「話是這樣,但別忘了,婦女也能頂半邊天。」方紅反駁道:「你不在家的時候,這個家是我跟咱媽撐住了。」

    「那可不,辛苦您嘞。」

    「你啊你,算了,趕緊洗臉洗腳睡覺吧,臉盆毛巾都在這兒了,熱水壺還在老地方。」

    「得嘞!馬上!」

    方言嬉皮笑臉地拿起臉盆,走出房間的時候,內心鬆了口氣,來得及!一切都來得及!

    呂大成這個人,就是個肚子裏沒多少貨的繡花枕頭,仗着會拽文,會抄詩,把自己包裝成「文藝青年」的人設,還自詡詩人。

    其實,啥也不是!

    就是個全力以父的媽寶男,對他架子十足的心機父親和挑刺罵人的刻薄母親,千依百順,毫無主見,完全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的巨嬰。

    上輩子,方紅之所以和他結婚,一半是為了弟弟的招工指標,一半是她和楊霞被呂大成的偽裝給欺騙了,靠着「借鑑」朦朧詩,把喜歡文化和詩歌的姐姐,連騙帶哄給蒙了。

    剛嫁過去,就要面對惡婆婆的刁難。

    生了女兒之後,就更過分了,已經不是隔三差五,也不是只有惡婆婆,還有惡公公。

    呂大成這個時候在幹嘛?

    非但不幫媳婦,竟然全力支持父母,甚至替他們衝鋒陷陣,沖方紅髮火,就差動手。

    之後趕上呂父退休、掛麵廠倒閉,又遭遇下崗潮,呂家失勢,全家斷了經濟來源,還是在自己的幫扶下,姐姐租了個店賣女裝。

    慢慢地,做大做強,還開了服裝檔口。

    結果,呂家逮着姐姐吸血,不僅花她的錢,還謀她的店,甚至呂大成還特麼出軌。

    就為了能生個兒子,傳宗接代。

    那個在學校是「班花」、在廠里是「廠花」的姐姐,離婚的時候,衰老異常,幾乎枯萎。

    直到遇到了第二任丈夫,韓躍民,也是姐姐以前的追求者,才苦盡甘來,宛若新生。

    但那個時候,方紅已經46歲了。

    吃了24年的苦。

    無論如何,我非給攪黃了不可!

    而眼下就有一招,《燕京文藝》的合同工。

    只要能把這個指標弄到手,那個掛麵廠的指標還算個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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