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言 第十七章 嚮往

    曾諭先前就猜想，是不是顧老夫人指使的青黛。

    因為整個曾家老宅，她只從顧老夫人身上感覺到了隱隱的敵意。

    但是這個猜想未免太駭人聽聞，曾諭不願意繼續深想下去。

    現在春蘭也有這種猜測，莫非和她一樣也是懷疑顧老夫人？

    曾諭有些艱澀地開了口，問道：「春蘭姐姐覺得是誰指使的呢？」

    「小唐氏！」春蘭半眯了眼睛，凌厲之色一閃而過。

    「我昨天在回事廳，看見小唐氏和青黛眉來眼去的！」春蘭凝神說道。

    曾諭心裏鬆了口氣。

    不是顧老夫人就好。

    春蘭愛憐地撫摸着曾諭發頂，道：「五小姐別怕，我會好好追查這件事的。只是，五小姐以後可不能再這樣調皮了！」

    曾諭乖巧地嗯了一聲。心裏想道，反正現在也和青黛達成了協議，暫時不會有人身安全的問題，至於其餘的事——有了春蘭萬事足！

    春蘭想到五小姐小小年紀，就要為自己的身家性命擔驚受怕，心中就是一陣疼惜。

    春蘭嘆了口氣，心裏想着若是元嬤嬤在就好了。只是，以二夫人那天真的性子，元嬤嬤若是走開，她哪裏鎮得住張氏和王氏。

    春蘭輕輕撫着曾諭發頂，又嘆了口氣。

    當務之急，還是先給元嬤嬤報信吧！

    香草坐在外間，懊悔得直掉眼淚，嘴卻抿得緊緊的，沒有哭出一絲聲音來。

    九兒坐在她旁邊，握了她的手，無言地安慰着她。

    煙兒提了食盒進來，還沒來得及發問，就被九兒用噓聲制止了。

    九兒把食指豎在嘴前做了噤聲的動作，然後指了指裏間。

    煙兒瞭然地點了頭，然後輕手輕腳地走到圈椅旁邊，放了食盒，低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香草扭了頭過去，繼續抿着嘴無聲落淚。

    九兒指了指門外，示意煙兒和她出去說話。

    原來今天早上，香草被曾諭誘哄出門後，正好碰見了青黛，香草還很開心地讓青黛幫她照看曾諭。

    然後到了後罩房，春蘭竟然真的清醒過來，正坐在床上和九兒說着話。

    香草開心極了，只覺得曾諭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哪知道，春蘭一聽說正房裏只有曾諭和青黛兩個，就面色劇變，然後跳下床就往正房直奔了來。

    香草見春蘭如此，立馬明白過來，知道自己犯了大錯，一個勁兒地自責，現在正等候春蘭的發落。

    煙兒問道：「青黛……有什麼不妥嗎？」

    九兒神色凝重，斟酌着道：「春蘭姐姐的意思是，讓我們多盯着青黛的行蹤。」

    煙兒點頭，道：「如此，就不能為香草求情了，得讓她長點記性才行。」

    九兒輕輕嗯了一聲。

    烏梅一早就告了假，額上包着帕子，挎着小包袱就回了西邊的下人院子。

    牛家因着烏梅在顧老夫人面前得臉，佔了獨門獨戶一處小院，把東廂留給了烏梅。

    烏梅一進東廂，就脫了鞋撲在被窩裏抽泣。

    烏梅她爹，牛二是管着車馬的，向來清閒，正在正房裏烤着小火，滋着小酒，聽到動靜探頭出來問了一句，見烏梅不像往日回來那樣，大包小包的提着東西，又縮了頭回去。

    還是牛銀乖巧，跑去東廂安慰了烏梅兩句，見烏梅只一個勁兒地哭，又跑回了正房，對牛二說道：「爹，大姐一直在哭呢！」

    牛二滋溜一口燒刀子，辣爽得直眯眼，聞言頭也不抬地道：「跟你娘說去！」

    牛銀就真的蹬蹬蹬跑出了小院。

    烏梅她娘，田婆子沒有甚好差事，只在大廚房裏打個下手，聽了牛銀的報告，心裏一個咯噔，生怕烏梅的差事不好了，急忙告了罪，往小院趕去。

    烏梅哭得傷心，田婆子小心翼翼地問了又問：「到底怎麼了？！老夫人惱你了嗎？！」

    烏梅轉過身，把額頭的傷口露給田婆子看。

    田婆子一陣心肝肉地亂叫，慌忙地問烏梅會不會留疤。

    烏梅抽噎着說：「想來是不會的，傷口淺，就出了血珠子。」

    田婆子撫了胸口，輕拍了烏梅一下，問是誰欺了她。

    烏梅抹淚，開口道：「是老夫人砸的！」

    「啊！」田婆子驚了一跳，問道：「老夫人惱你了？！那你的差事呢？！今天正是你當值！難道是被趕出來了？！」

    烏梅搖頭，說道：「不是！我是告了假的！」然後賴在田婆子懷裏撒嬌，道：「娘！我不想在正院裏當差了！」

    田婆重重拍了烏梅一下，道：「說什麼傻話呢！」

    烏梅吃痛，拍開了田婆子的手，利聲道：「娘你做什麼呢！拍疼我了！」

    田婆子連忙道歉，又哄她：「閨女，你可不能犯傻啊！這麼好的差事上哪兒去找！」

    烏梅撅了嘴，說道：「這些年，我給家裏捎的銀兩，也夠我好好過下半輩子了吧？！我現在不過是想清閒清閒！老夫人脾氣愈發古怪，不好伺候了！」

    田婆子先是訕笑，聽到後面不由伸出手指，使勁戳着烏梅腦門，尖聲道：「說你傻你還不信！多好的機會啊！你怎麼能白白錯過！」

    烏梅拍開田婆子的手，奇怪問道：「什麼機會啊！」

    「大少爺開春就要成婚了！」田婆子湊近了壓低聲音，看烏梅仍是不明白，又接着道：「成婚了之後可就能置房裏人了！」

    烏梅頓時明白了，一張圓臉羞得通紅，放低了聲音道：「娘你說什麼呢……」

    田婆子笑得開懷，跟烏梅分析道：「你好好服侍老夫人，等大少爺成婚之後，大少奶奶有了身孕，鐵定要置房裏人，到時候娘去鄭嬤嬤那兒走動走動，咱家裏可就能出一位姨娘啦！」

    烏梅垂了頭，聲如蚋蚊，道：「娘，你怎麼就知道，老夫人會把我賜過去呢？」

    「不是你還能是誰？！」田婆子安撫地拍了拍烏梅的手，分析得頭頭是道：「老夫人身邊四個大丫鬟，白芍已經定了人家，青黛瘦不啦嘰一點福相也沒有。」

    「紫蘇她娘老子可是得罪鄭嬤嬤了，就她們自家還不知道！」

    「還是我閨女好，臉兒圓，身兒也圓，一看就好生養！」

    烏梅羞得頭都抬不起來，嬌嗔地喊了一聲娘，把頭埋在了被窩裏，心裏卻是生出了無限嚮往。

    田婆子又湊了過來，眉開眼笑地道：「閨女，等你做了姨娘！你娘我就也能享受一把，太太才能過的日子了！」

    「所以閨女啊，你可不能犯傻！至多再半年時間，你且忍忍，往後可有好日子過呢！」田婆子說完咂了咂嘴，無限嚮往。

    烏梅腦海中也不由自主地描繪起今後的日子來。

    青瓦高牆之下，她穿金着銀，貴婦人那樣倚在貴妃榻上，由着一幫小丫鬟服侍捶腿。

    烏梅想想都要樂出聲音來，回家時的惱怒早就煙消雲散。

    在田婆子的勸說下，烏梅當即就重新梳洗一番，起身返回了正院。

    剛跨進院門，烏梅就被管着庫房的陳嬤嬤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