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真是夠勤奮的啊,我這都到柳州了,你也能找來。不錯、不錯!」
換回女裝的蕭瑾然,此刻正端坐在鄭秀秀的對面品着香茗。
蕭瑾然不好惹,鄭秀秀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同是京中的貴女出身,在氣勢上,誰也不肯輸誰三分。
「不勤奮怎麼辦?誰讓你爹是個無底洞,怎麼填都填不滿。」
聽了這話,蕭瑾然嗤笑了下。
「早知如此,你何必當初?京中難道還有人不知,蕭家是我阿娘在撐麼?你偏偏要跳進火坑,你不坑,誰坑?」眼皮往上一瞟,蕭瑾然微微搖了搖頭。「現在知道苦了,當初在閨里時,爬什麼床呢?是不是啊,鄭姨娘?」
鄭秀秀最恨別人掀老底,尤其是蕭瑾然。在京城的時候,蕭瑾然便沒少拿這件事情說事兒。每每自己發作,蕭策顯還要說不要與一個小孩子一般見識。
蕭策顯的話,每次都恨得鄭秀秀牙根直咬。什么小孩子?比自己小了能有多少?她是小孩子,自己又是什麼?
可是這話,鄭秀秀不再會說。因為她不是沒有據理力爭過,蕭策顯會說她糊塗,說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麼!
是什麼呢?
鄭秀秀端着茶杯,寬大的袍袖遮住了自己的面容。蕭瑾然從來都沒說錯,自己就是一個外室!一個只要有蕭瑾然一天,都登不上正室夫人位子的外室!
「皇貴妃便是這樣教育你的?對於長輩便是如此回話的麼?」
看着鄭秀秀將茶盞輕輕放在右手邊,瓷器之間的碰撞聲卻叫蕭瑾然耳朵不舒服。或者更應該說是鄭秀秀說的話,讓自己不舒服!
「若是想知道皇貴妃是如何教導的,你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做了蕭府的女人,難道你還想進宮得那聖寵?若是這樣,你當初為何放棄進宮的機會呢?」
蕭瑾然偏不往正路上引。插科打諢誰不會呢?看着鄭秀秀面色不悅,蕭瑾然心中便舒坦幾分!
「你今日來,就是來說這幾件事情的話,我就不奉陪了。」說着,蕭瑾然眼睛目視着前方的地磚。擺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勢。
「別擺你那臭架子。這可不是蕭府,沒人願意受你的臉子。若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誰肯讓你?你以為你在蕭府作威作福就是我們怕你?」
鄭秀秀的嗤笑聲,讓蕭瑾然本來已經微微開心的心情,如同澆上了一瓢冷水。可即便是這樣,蕭瑾然依舊不懂聲色,繼續聽着鄭秀秀的『訓斥』。
「我今日來呢,一是給你道喜,這胭脂行開張總歸是大事,娘家人,哪裏有不出面的呢?二呢,是想問問,你給我的方子,中間到底有什麼不對?」
「若是來挑事兒的,本姑娘這裏不伺候。商業上的事情,鄭秀秀你以為就這麼簡單?聽說你做出來的胭脂,宮妃用壞了臉。你想沒有想過,是你的對手做的手腳?能傍上皇后娘娘這棵大樹,你也是好手段!」
冷笑了一聲,蕭瑾然正色道。
「我與你的方子,沒有任何問題。那就是瑾然胭脂行的方子。想必你已經去問過下面分行的掌柜了。集齊所有的方子,就是我給出的那份!至於你的道喜,大可不必,本姑娘並不領你情!初滿,送客!」
袍袖一甩,蕭瑾然站起身子往後門走去。
鄭秀秀卻突然叫住蕭瑾然。
「你說你給的方子沒有問題,那你這胭脂行做出來的東西,怎麼與我的不同?」
蕭瑾然嗤笑着轉回臉。「鄭秀秀,你莫不是腦子裏面有泡兒?一樣的配方,兩個人做出來的菜還不一個味兒呢。火候不一樣這件事情你不懂?
你再瞧瞧,我這行里的東西,可有幾個是你京中賣的老產品?推陳出新都不懂,你還是莫要幹了,趁早把胭脂行還給你爹,省的魚沒吃到,反而落得一身腥!
哦,對了。我忘記恭喜姨娘喜得麟兒。看着日子,你這一胎是早產。有時間不如多陪陪孩子。你就真的這麼放心把孩子丟在京里,交給虎狼看管?」
看着鄭秀秀癟下去的肚子,話說完,蕭瑾然一刻都不待,快步走回休息室。好似再待上片刻,都會有狗咬屁股一般!
當晚,蕭瑾然便把自己關在貴賓室沒有回府休息。整一夜都在想着如何把瑾然胭脂行的東西在柳州打響。可是想着想着,腦子裏面總是浮出司馬睿的身影來。翻來覆去,直到清晨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王爺。」亦舒一直守在貴賓室的外面,見門口有響動立刻起身查看。見是司馬睿,才算舒了一口氣。
「你家主子可在裏面?」司馬睿的眼光一直看着地面,胳膊被魑宸一直攙扶着。
「嗯,在裏面休息呢!蕭府的鄭姨娘昨晚來後,主子不是很開心。」亦舒一五一十地說了蕭瑾然昨兒一天都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包括去了無影樓的事情。
司馬睿面無表情的坐在貴賓室門口的椅子上。
「你去前面吧,我們來的時候已經有客人了。」魑宸給亦舒使了眼色。接着對着司馬睿一抱拳。「主子,我去查查鄭氏。」
在得到司馬睿的首肯之後,兩人迅速退出休息區。
「你家主子一夜未回,我家王爺便是一夜未睡。昨日初滿回府,說是生意難做。可我瞧着你這一大早兒就有客人啊!」魑宸與亦舒相伴而行。
「昨日主子賞了一些乞丐,大概是為了積攢人氣,畢竟都是活廣告。今日有人來關顧,怕也是各家胭脂行的掌柜的、賬房!來刺探敵情的!」
亦舒並沒有多說些什麼,在看了初滿使給自己的眼色後,迅速融入到了前台產品的介紹。魑宸看着二人做事井井有條,也終是明白,隔行如隔山。這兩人平日裏看着無常,在商場上,卻是個把好手!
蕭瑾然並沒有睡多久。睡醒之後便收拾了一些錦盒。
聽着屋內悉悉索索的聲音,司馬睿知道,裏面的人睡醒了。
「亦舒,把外面桌子上的阿膠糕拿過來!」忽然,蕭瑾然在屋子裏面喊道。
司馬睿立刻起身,沒用盲杖,端着阿膠糕的盤子,摸索着進了室內。
背對着門口的蕭瑾然有些微怒,「怎麼今天做事這麼慢?」一抬頭卻看見對着自己微微笑着的司馬睿。本來已經浮上了不悅的臉,一瞬間所有的不悅都放下了。
「你怎麼過來了?」伸手接過阿膠糕放在床上,將人扶到一旁坐下。
語氣中淡淡的疏離,卻讓司馬睿的眉毛一斂。
「昨夜你一直未回府,後來聽到初滿說你把自己鎖在了貴賓室。你知道的,我看不見,不知道時間到底過了多久。」
蕭瑾然聽過之後,一時間有些語凝。自己昨日只顧着生氣,只顧着自己心裏不安,一直尋找為什麼司馬睿對自己不同。忘記了這是一個眼睛已經看不見,需要自己照顧的人。
若說沒有安全感,這個人怕是比自己更沒有安全感吧!想到這裏,蕭瑾然嘆了一口氣。「抱歉,我忘記了答應你一起吃飯。」
蹲在司馬睿的身邊,伸手握上了司馬睿寬大的手掌。手掌微涼。再摸摸外衣,也是一片冰涼。
蕭瑾然不由得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
「不知道,來的時候街上還沒有叫賣。」司馬睿很是平靜的說。
「所以你一直在外面等着?」
「我以為你能出來吃東西。」司馬睿說着從自己的懷裏面掏出了,紙包紙裹的一包東西。「在路上買的,說是柳州最好吃的生煎。」
摸着還有餘溫的包裹,蕭瑾然的愧疚一瞬間浮上心頭。是啊,自己眼前的人是個王爺啊,是可以在京城作威作福的混世魔王啊!
可是這個混世魔王是會等着自己吃飯,會給自己買生煎吃,會因為自己沒有回府,而出來找自己的司馬睿。
兩人之間的,不管是喜,還是怒,都一幕幕的划過蕭瑾然的腦海。眼淚也是一滴一滴的流着。
「你哭了。」司馬睿感受到了自己手上的一滴冰涼。伸手去摸蕭瑾然的臉,果然早就淚流滿面。「怎麼了?是生煎不好吃?」
蕭瑾然晃了晃腦袋。
「那是誰欺負你了?」
蕭瑾然又晃了晃腦袋。
「那是身體不舒服?」說着,緊張地去摸蕭瑾然的脈搏。
蕭瑾然終於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將自己的頭埋在司馬睿的腿上。抓着司馬睿的手低低的哭着。「司馬睿,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這一瞬間,聰明通透的司馬睿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小人兒不回家吃飯,為什麼把自己鎖在了屋子裏。
摸着蕭瑾然頭頂的軟發,「瑾然,本王是不是沒有跟你說過,本王喜歡你?」
蕭瑾然抬頭看着司馬睿似笑非笑的臉。
「怎麼了?本王的臉很好看?還是你不相信本王很喜歡你?很喜歡的那種喜歡!本王記得,本王跟你說過的!」
是說過,在黃崗嶺的時候,兩人就互相表明過心跡。可是蕭瑾然在看見青樓女子之後,心中的不安還是起了。
「是不是因為,小時候我幫你躲過了那些那些宮中的事情」蕭瑾然不知道該怎麼說。「如果,那些事情是有人指使我去做的呢?你還會喜歡我麼?還是你的喜歡只是為了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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