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楊奇突然厲聲罵道:「李傕脅逼天子,陵侮大臣,亂臣賊子未有如此也!」
梁興頓時色變:「老賊敢爾!給我拿下!」
「不用你動手!」楊奇大喝一聲,阻止刀斧手。
緊接着,他不慌不忙,整冠朝天子拜下:「未能使陛下安定,臣之過也!」
「楊公!」天子聲音發顫。
楊奇再拜:「請陛下忍耐,天下之大,必有忠臣良將!」
之後他站起來,在一干同僚悲憤的注視下走到梁興身邊,睥睨冷哼,負手出門。
梁興神情兇惡,高聲命令:「押下去!」
緊接着又扭頭看向天子:「老賊已認罪,請天子降旨!」
天子紅着眼瞪向梁興。
侍中劉艾見勢不妙,立即擋在天子身前:「陛下!莫要辜負楊公!」
天子與劉艾對視,張了張嘴,終究沒能說出什麼,只得悶悶坐下。
劉艾看了一圈,同僚皆避開他的眼睛。
胡邈長嘆一聲,收劍道:「我來擬旨吧。」
說着他看向梁興:「梁將軍,豈可對天子示刀兵?」
梁興見狀,神情也稍稍放緩:「如此,我在外等候。」
他帶領刀斧手退出廳堂。
過不多時,胡邈持着詔令出來。
任務完成,梁興笑着接過詔令,朝胡邈拱手道:「胡侍中還要多看着些天子,免得叫大司馬為難。」
這居高臨下的態度叫胡邈心中不滿,但情勢逼人,他不得不拱手應下:「諾。」
目送梁興離開,胡邈回到屋內,卻見天子垂淚:「楊公不負朕,朕負楊公!」
「陛下!此我等罪過!」侍中尚書們也都涕泣不已。
胡邈輕嘆,默默坐到角落。
次日一早,楊奉營中早早做飯,甚至連營寨都沒拆,吃完後直接就往祋祤去。
李傕還沒起床,就被親衛喊醒,告知這個壞消息。
他甚至來不及斥罵楊奉,反應過來之後,脫口而出:「壞了!黃白城!」
黃白城正好在前往祋祤的路上。
李傕以為楊奉是要去偷取黃白城,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光着腳就朝外跑:「快!派快馬通知黃白城!楊奉反了!」
除了派人通知黃白城,李傕還立即安排騎兵追擊楊奉。
他這邊一動,高陵的杜品與三陵的徐晃立即收到消息。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樣的異常必定要試探一番。
於是徐晃立即發兵長平坂,意圖進攻池陽。
與此同時,高陵的杜品也派出龐德率領騎兵襲擾從池陽往黃白城趕的李傕軍。
一番激戰後,徐晃退回長陵,楊奉過黃白城而不入。
當天晚上,郭汜見到了李傕派來的使者。
於是他連夜召集將校謀士。
「李傕來使,說要以子為質,可也?」
長史問道:「只是共擊沈定?」
郭汜點頭:「只是為沈定。」
「那天子怎麼辦?」
郭汜皺眉,有些遲疑:「我本欲往益州去,與天子無關。」
長史點頭:「若是如此,可從之。」
但司馬補充道:「還應當叫李傕先將詔書送來。」
郭汜立即合掌:「正該如此!」
但第二天,李傕回信卻改了主意,說是妻子愛惜小兒,不願出子為質,希望能換成女兒。
郭汜將信紙遞給長史:「說是只要同意,他先送來詔書。」
信傳了一圈,司馬最先開口:「恐怕傕不愛其女。」
郭汜皺眉:「那當如何?」
長史建議道:「拿到詔書,可虛應其事,遣兵先入漢中。待傕、定相爭,將軍抽身而走,豈不美哉?」
「妙哉!」郭汜贊了一聲,「我這就回信!」
長史又道:「前次樊稠在時,將軍曾使人聯絡其部曲將校,如今稠兵盡歸沈定,將軍不若再使人誘彼等叛定以奔將軍。」
郭汜若有所思,但緊接着皺眉:「如此一來,削弱沈定之眾,豈不是會便宜了李傕?」
長史勸道:「若是彼等會背離沈定,即便不投奔將軍,也會投奔李傕。與其留給李傕,不如帶去益州為將軍驅使。」
郭汜當即笑道:「此言得之!」
緊接着看向司馬:「此事就交給你來處置。」
長安城內,一行人在尚冠前街緩步而行。
領頭的乃是沈定,饒是寒冷冬日,他也只是穿着稍微厚一些的絳色長袍。
身後乃是張既、賈詡、韋康等人,一個個縮在厚裘之中,手上還套着手衣,也就是連指手套。
「這個冬天有些難熬了。」
沈定無奈搖頭。
他們剛在城中轉了一圈,主要看各亭里有沒有可能凍死人的情況。
結果情況不容樂觀,今年的旱災蝗災以及隨之而來的饑荒,導致冬天能用的柴火較往年都少了許多。
也就是今年三輔已經死了不少人,用柴的家庭變少了,好歹緩解了柴荒。
「長安宮殿還有不少沒燒完的木頭。」張既給出建議,「取出來用了便是。總歸不能再用到宮室上。」
沈定眼前一亮,「也是。就照此辦!」
張既點頭,這都是他京兆尹的事情。
站在京兆官衙關門,沈定轉身看向賈詡:「文和你看這長安如何?」
賈詡摘下手衣,拱手道:「將軍有濟民之志,張德容有治政之能。」
沈定聞言,哈哈大笑:「總不至於埋沒你的才能!」
沈定轉身,一邊朝里走一邊叮囑韋康:「水渠一事若是看泥土凍住,就停了。但屯民不能放。」
「明公放心。」
抵達廳堂,一行人換衣脫靴。
廳堂中鋪了厚厚的席褥,不穿鞋踩上去也不會太涼。
就是這裏沒人的時候不會生火,剛進來天然就帶有寒氣。
四人坐下,待僕役將鐵爐中的柴火點燃,奉上熱湯,各自退下。
沈定才繼續道:「時近新年,也給屯民們歇息一陣。屯民有女,二十不嫁者,口糧減半。元將你看有多少寡婦,一併勸嫁,趁着冬天沒什麼事。」
亂世相爭,一個是糧食,一個是人口。
糧食靠屯田,人口就只能是勸嫁勸生。
「唯。」韋康應下。
沈定又看向張既:「郡中口錢暫且取消,更賦同樣。」
口錢是七歲到十四歲的未成年兒童,每年二十三錢。
武帝時期曾經一度放低到三歲,也是他把口錢從二十錢增加到二十三錢。一直到元帝以後才恢復到最低七歲,但錢數卻是固定在二十三沒有降低。
更賦則是成年人每年要去邊疆服役三天,如果不去,可以交三百錢代替。
這都是災後的應有之義,不過往常一般是由朝廷詔令減免。現在天子之詔不出宮室,朝廷之令不出城,減不減都沒人管。
但沈定決定減免,張既自不會拿朝廷沒有詔令來反對,十分乾脆地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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