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 第366章 烏鴉落在豬身上

    「所以說,你就把人家罵了一頓,把一個正四品的南京銀行行長當奴才一般訓斥的體無完膚?」

    當陸直回府,第一時間就將今日的事向陸遠做了匯報,正在批奏本的後者抬起腦袋看了陸直一眼,語氣里有些責怪。

    「小人錯了。」陸直低下頭,嘴裏還是憤憤不平:「可您看不到,銀行那些個人實在是態度倨傲的厲害,完全沒將您三令五申說的話記心裏,尤其是現在您給銀行設了品軼,讓他們更猖獗了。」

    「你啊。」

    陸遠搖頭一嘆:「不過你這次倒也是真給老爺我提了一個醒,銀行成立至今已有多年,體系一直相對獨立,不受朝廷約束和管理,而且如今每年要過賬很多錢,內部是否存在腐敗外人不得而知,但想來定然是有的。

    雖說無論是陸慶博還是其他地方銀行的負責人,之前大多都是咱們家的人,但也不能完全放縱,要在銀行內部也搞一套內部的監察和考成體系了。」

    「老爺有什麼想法。」

    「成立一個銀行的內部審計局,你小子不是喜歡給別人糾錯嗎,就交給你負責吧。」

    陸遠將差事甩給了陸直:「你去找陸慶博,把老爺我的話帶過去,中央銀行不負責具體業務,但負有對全國各地銀行的監督管理權,以後就在央行設立一個審計局,專司對所有銀行進行審查和制定考成標準,簡單來說就是通過糾錯和鼓勵讓他們底下的人把業務干好。」

    陸直先是興奮,隨後又擔憂道。

    「老爺,小人去了之後,您這身邊用誰啊。」

    「這就不用你小子操心了。」

    陸遠繼續埋頭看奏本,嘴裏說道:「你也跟在老爺我身邊十幾年了,也該出去闖一些自己的事業,伱不是本輔的奴才,你是我陸家的家人。」

    「老爺。」陸直立時跪下來,雙眼就掉了淚:「小人不想離開老爺,小人就想守在老爺身前伺候老爺一輩子。」

    「胡說八道。」

    陸遠笑罵一句:「你又不是個娘們,三十多歲的爺們還哭也不嫌丟人,滾蛋。」

    「老爺」

    「再墨跡我可就生氣了。」

    陸直不敢再說,只恭恭敬敬叩了三記響頭:「老爺的恩情小人會永遠記在心裏,將來告訴子子孫孫,我們一家永遠是老爺的奴才。」

    「你個混蛋,比老子還獨裁。」陸遠氣樂了:「沒有什麼奴才,你、你兒子、你孫子都是堂堂正正的人,時候不早了,休息去吧。」

    「老爺也請早點休息,務要以金體為重。」

    「行。」

    陸遠點點頭:「批完桌子上這些奏本就睡。」

    陸直站起身看了一眼桌案上厚厚兩摞子的奏本,嘆出一口氣退出書房。

    自從南北兩京協商會議結束,遷都回南之後,陸遠的工作量比起之前幾乎是瞬間翻了好幾倍。

    西北的陝甘、西南的雲貴川、東北的遼東問題太多了。

    當然也好總結原因,一個字。

    窮!

    因為窮,所以社會治安不好,因為社會治安不好所以導致地方衙門的行政效率低下,因為行政效率低下就導致亂政叢生,導致百姓生活更加困苦。

    惡性循環,越來越差。

    亂七八糟的弊政堵在一起,然後像一塊巨石般壓在陸遠的案頭之上,也同樣壓在陸遠的心頭上。

    哪裏睡得好呢。

    ——

    一期國債的發行很順利,推行的當天就被搶購了接近一千七百萬兩,隨後的七天時間內便售賣一空,這其中當然是陸鳴和維特兩人認購下了大頭,但實際上兩人並沒有完全按照之前的預計劃購買。

    本來一開始定的指標,陸鳴要買一千五百萬、維特買下一千萬,但這麼大一筆國債,兩人當然也不可能一口氣直接買下,而是錯開資金打算分十天的時間、安排幾百甚至幾千人來分批購買,以此來製造國債暢銷的熱度。

    可誰也沒想到,國債竟然那麼搶手,江南的富商們幾乎是踴躍參與購買,連帶着普通百姓亦是如此。

    朝廷有沒有公信力暫時看不出來,不過陸遠本人就是江南最大的金字招牌。

    這很好理解,也無須過多解釋闡述陸遠在江南的影響力,總之結果是好的。

    國債兜售一空,這極大緩解了今年也就是隆慶元年的財政壓力,財政赤字總共只有一千二百多萬,國債募集了三千萬,還結餘着一千七百多萬呢,完全足夠支持朝廷在很多領域進行大動作。

    陸遠也去往大都督府,出面召開了關於派遣一支遠征軍去往葡萄牙的軍事會議。

    「遠征軍,去葡萄牙幫助他們抵抗西班牙的侵略?」

    當陸遠開口說出這件事的時候,甭管是徐鵬舉還是從北京南下而來的徐延德、朱希忠、張溶等人都無不是滿臉茫然。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你說北伐也好、平西北、平遼東也罷,這些都好理解,哪怕你說從雲南出兵打西南各國也沒問題,你想要開疆拓土建立功業這大家都能理解,可是派兵遠洋萬里去幫一個陌生的國家打仗,這算是什麼事?

    「這場仗是必然要打的。」

    陸遠言道:「因為這關乎我大明的國運。」

    聽到國運二字,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不信的神色。

    「太師,老夫不是質疑您,只是覺得這麼說有些太過於危言聳聽了。」

    面對張溶的不信,陸遠也能理解,他言道:「葡萄牙在滿剌加擁有很大的利益,而現在葡萄牙人願意將這些利益讓給咱們大明,換取一萬援軍,這筆買賣我大明穩賺不賠,為什麼不做。」

    「咱們為什麼不乾脆自己直接將滿剌加搶過來。」

    徐鵬舉提出個問題:「滿剌加一直以來都是我大明的藩屬國,是因為我大明最近這些年衰落了,才讓那群佛朗機夷趁機侵佔,現在他們遭受到鄰國的侵略顧此失彼,正是咱們收回南洋各國的好機會,法理上也說得通。」

    「魏國公說的沒錯。」陸遠點了點頭:「確實,滿剌加是咱們的藩屬國,是被葡萄牙人侵佔的,咱們收回來無可厚非,不過有一點你忽略了,我們可以很輕易的擊敗佔據滿剌加的葡萄牙人,也可以很輕易的收復澳門和整個南洋,但這些僅僅只是開始。

    外交的價值是交朋友而不是樹敵人,誠然,這些番邦外國很弱小,不是我大明的對手,但成就霸權不一定非得追求戰爭手段,現在我們國內的問題很多,本輔的精力也有限,本輔不想再被戰爭纏住手腳,能用外交途徑簡簡單單接收葡萄牙在滿剌加的所有一切,為什麼非要在南洋,在我們的家門口和他們打一仗呢。」

    「太師,派兵遠征萬裏海外,老夫實不覺得是什麼好主意。」

    朱希忠對陸遠的想法並不感冒,直言道:「還是希望太師能三思,不要做這種沒有多少意義的事。」

    「沒有意義?」陸遠偏頭看向朱希忠:「遠征一戰,只要能打出我大明的國威,其所具有的政治意義、經濟意義、軍事意義和外交意義將會十分巨大,我大明直接插手整個國際局勢,甚至要比當年的蒙古西征,還要輻擴的更廣遠,佔據的更徹底,怎麼能叫沒有意義?

    現在咱們有能耐打到南洋,那咱們有能耐打到阿非利加嗎,有能耐打到阿美利肯嗎,成國公不知道這些地方在哪吧,不知道這些地方有什麼吧,本輔知道,所以本輔才願意支持這次遠征,因為這次遠征不只是去進行一場戰爭,而是可以讓咱們大明非常輕易的就通過葡萄牙這個國家為媒介繼而插手進很多地方。

    我們將會很快通過大海攫取無數的財富,通過佔領或者說開發這些地方獲得無數廉價到甚至免費的勞動力。

    舉個簡單的例子來說,現在工部要修水庫、堤壩、開浚河道,黃河、淮河、長江的水患都要一一治理,僅此一項,每年花費需上千萬,最少要幾十年!


    修一座中大型水庫就需要三十到五十萬兩銀子,一座小型水庫需要五到十萬兩銀子,而這些水庫,全國最少要修建三千座才能保證應付很可能接連不斷的旱災。

    銀子咱們沒有、工人咱們也缺少。

    因為幾千座水庫的工程量遠比當年秦始皇接通六國長城、隋煬帝開修大運河要更加浩大,咱們要死多少人、花多少錢、費多少年才能實現?

    可咱們如果現在有兩百萬甚至三五百萬宛如牛馬騾子一般的牲畜勞工,這項工程會容易多少?

    若是勞工源源不斷呢?

    就像養殖場,讓他們自己種糧食自給自足,然後生孩子,似一茬茬的割不完的韭菜一般來為我大明的建設而奉獻,這難道叫做沒有意義?

    可咱們不會飛,咱們的海船如今運力和速度也不夠,不足以支撐咱們十天半個月就往來萬里汪洋,所以咱們需要一個代理人、一個代理國,需要一個穩定且牢固的利益輸送通道,繼而形成完整且緊密的國與國之間的利益鏈,這種利益鏈只有外交能實現,而不是戰爭。

    起碼現在不能用戰爭。」

    聽完陸遠的話,朱希忠什麼也沒說,沒有反對也沒有支持,只是將頭扭向一邊。

    他只是單純的不喜歡陸遠,僅此而已。

    徐延德看了一眼朱希忠,又看看自己的本家徐鵬舉,內心嘆出一口氣。

    帝室南遷,他們這些北京的武勛也跟着南下,軍權被奪,到底如何自處也成了他們揮之不去的心頭困惑。

    不過目前來看,陸遠並沒有將他們趕盡殺絕的打算,相反事事還同他們商量,哪怕最後還都是按照陸遠的意思去辦。

    不過有了這個商量的過程,還是可以體現出陸遠對他們的尊重。

    亦或者,陸遠是想在商量的過程中來開導他們,亦或者,灌輸一些新的完全迥異於他們幾十年人生認知中的一些知識。

    「大都督府目前在京的三級將官以上的將軍有多少?」

    陸遠突然提出這麼一個問題,同時看向政治工作部長、崇安侯譚懋勛。

    後者先是愣神然後很快反應過來答話。

    「回太師,在京的共有八十九人。」

    「今天咱們的會議記錄明天發給所有將官銜以上的將軍。」

    陸遠如此說道:「讓所有人集體表決,如果超過三分之二的數量不同意那就不出兵,不超過這個數量,本輔就以大都督的名義下令,這樣可行否?」

    眼見陸遠如此開明,在座眾人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有朱希忠還念叨了一句。

    「鐵定不會有幾個人同意。」

    徐延德不動聲色拉了一下朱希忠:「好了,少說兩句。」

    「成國公如果是對我陸某人有意見,可以直說。」陸遠盯着朱希忠:「但是本輔希望成國公不要將這種情緒帶入國家大事,本輔現在和你聊的,是事關我大明國運的要事,另外本輔也正告成國公,你可以對本輔有意見,但是本輔不希望你去串聯他人來違反明日表決的公正性,如果讓本輔發現的話,本輔不會放過你。」

    「呵呵。」朱希忠冷笑一聲:「只怕明日表決不通過,太師也會說是老夫串聯的吧,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是不是你串聯的,本輔心裏有數。」

    陸遠站起身走到朱希忠的面前,居高臨下俯瞰着:「國公爺好自為之,本輔現在沒精力嘮叨芝麻大的小事,但你最好老實點。」

    朱希忠正欲開口,被徐延德、徐鵬舉兩人一左一右扯住袍袖,最後只能深吸一口氣忍下來。

    陸遠左右看了一圈。

    「走了。」

    「恭送太師。」

    眾人起身作揖送陸遠離開,除了朱希忠坐在原位一動不動。

    等到陸遠的身影消失不見,朱希忠頓時炸毛。

    「太囂張了、太囂張了,諸位還沒聽明白嗎,他陸伯興在威脅老夫,也是在威脅你們,明日的表決不通過,他就要給咱們扣串聯的屎盆子和黑鍋了。」

    「太師為人還是坦蕩的,也未必有成國公您說的那麼不堪。」

    徐鵬舉替陸遠說了一句話:「您消消氣,莫激動。」

    「我激動了嗎?」朱希忠腦袋一扭:「哈,也是,魏國公和陸伯興關係匪淺、相交莫逆,您得支持他啊,不然怎麼保住富貴。」

    「你他娘放屁!」

    徐鵬舉蹦起來:「你怎敢如此血口噴人、大放厥詞。」

    「老夫說錯了嗎,你這個數典忘祖之輩,還知不知道自己祖上是誰了。」

    「去你娘的,老子祖上是隨太祖開國定江山的中山王徐達,不像你,你他娘祖上是反賊,狗東西,真到了改朝換代的時候,你成國公一系叛君叛國是有傳承的。」

    徐鵬舉這句話簡直無差別打了在座所有人的臉,不少人都蹦了起來。

    包括他的本家徐延德。

    一群人開始對着徐鵬舉口誅筆伐起來,熟料徐鵬舉一腳踹翻自己的座椅,大喝一聲。

    「閉嘴!」

    到底是現存的第一勛貴,徐鵬舉的壓迫力還是有的,吵鬧的聲音低了不少。

    「自從帝室南遷之後,他媽的一天安生日子沒過過。」徐鵬舉掃視一圈,冷聲道:「文官吵、咱們也吵,我看這日子乾脆別過了,你們不是看南京、看老夫哪哪都不順眼嗎,行啊,劃個道出來,明天開始咱們就細說說大夥都幹了哪些事,把那些個陳年爛穀子的事都抖落出來,說老子的根不正屁股歪,你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隆平侯,你祖上受太祖恩惠不淺吧,結果你祖上幹了什麼事?需要本公說出來嗎!

    永康侯,你祖上乃是濟陽衛指揮僉事,靖難的時候一矢不發、舉城投降,如此成祖才得以長驅直入,兵寇南京,成祖奉天登基之後,念你祖上讓路投降之功,封侯拜將沒錯吧。

    鎮遠侯,你祖上自太祖還為吳王時就從軍跟隨,大小歷經百餘戰,官拜貴州指揮使司同知,建文帝登基新朝表功,連越六級將你祖上調入南京拜左軍都督,正一品!這恩德不小吧,結果呢,戰敗之後果斷投了成祖,這叫棄暗投明、叫良臣擇主而事?

    這他娘就是背主棄義、叫貳臣!

    武安侯.」

    「夠了!」

    徐延德拉住徐鵬舉,搖頭道:「別再說了,誰也都別吵了,再吵下去,誰都沒有臉面了。」

    「現在知道要臉面了。」徐鵬舉冷哼一聲甩開徐延德:「認清現實吧,想想以後怎麼做才對這個國家更有利,而不是在這裏裝他媽的忠臣孝子!」

    扔下這句話,徐鵬舉扭頭就走,留下一群神色複雜的勛貴公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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