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 第365章 熱銷的國債

    作為一名土生土長的老南京人,謝仁善像往常一般早早起床,然後為兩個孩子準備早飯。

    雖說現在孩子都進了一個叫南京第七童學的學校,學校里也管飯,不過謝仁善擔心學堂里吃的不好,還是一直堅持着自己替孩子做。

    等到孩子吃完飯,謝仁善看了一眼正堂內那個比自己還高的大座鐘,時間剛剛好。

    把孩子送去學堂用這個西洋人的計時單位需要二十分鐘,不耽誤自己去酒坊工作,如果時間來不及的話,那就只能讓媳婦去送孩子了。

    謝仁善還是有些傳統的,不想讓自己的媳婦在外面拋頭露面。

    雖然自己每天接送孩子上學的時候總能看到學堂門口聚集着很多學生的母親。

    有不少年輕貌美的總會被很多男人盯着看,謝仁善就是其中之一,以己度人,謝仁善可不希望自己的媳婦也這樣被別的男人盯着看。

    目送着孩子走進學堂,謝仁善一轉身就碰到了自己的工友,一個叫老孫的半大老頭。

    這個老孫是個酒鬼,酒糟鼻子終日裏紅通通的,而且曾經還是個老光棍。

    和謝仁善是十幾年的老相識了,倆人都在一家酒坊內工作,日子過的也都一般化,屬於是餓不死也吃不飽那種。

    自從十年前南京城興建了萬芳園和不夜城之後,酒坊的效益突然間就好了許多。

    十年發展,南京城的變化日新月異,經濟景氣了,酒坊的生意也就越來越好,以前是酒水賣不出去,現在是供不應求,酒坊的生意好起來之後,連帶着倆人的工錢也自然水漲船高。

    從那一刻開始,兩人的命運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謝仁善是個傳統的人,他賺了錢就存起來,並因此娶了媳婦、生了孩子,家庭生活和和美美。

    而老孫是個酒鬼,平日裏最喜歡的事就是喝酒和耍錢,酒坊生意好了以後,老孫就更中意酗酒和賭博了。

    如今南京城內打擊賭場的力度不如早年,規定只要賭坊能夠像不夜城那般拿到衙門的經營牌照就可以開門營業,老孫這種爛賭鬼就更有去處了。

    賺的錢再多也不夠老孫如此敗家啊。

    謝仁善本以為老孫這輩子也就如此了,誰知道命運又給兩人開了一個玩笑。

    老孫家裏有一片破宅子,破破爛爛的也沒錢修,家中五間廂房都塌了一半。

    誰知道就在嘉靖三十六年,也就是去年的時候,朝廷突然規劃了一片地,打算蓋什麼公務樓,老孫的那片宅子非常幸運的被規划走了。

    按照面積,朝廷賠給了老孫兩種賠償方案。

    一個是按照南京現在的房價賠錢,另一個就是將來給老孫賠對應面積的住宅。

    糊塗了一輩子的老孫這時候聰明起來了,他選擇了房子沒要錢。

    結果衙門量面積的小吏尺子一扯,發現老孫老宅子的面積竟然有整整三千七百尺!

    按照衙門規劃的新宅標準,老孫將會在朝廷的新樓房蓋好後獲得三套超過一千二百尺的新房。

    而按照如今南京的房價,一套一千二百尺的標準住房,起碼也值一百兩銀子了。

    就這般,老孫搖身一變成了百兩富翁。

    三套房子就是三百兩,老孫在酒坊的工錢一個月才一兩二錢,三百兩夠他干二十年了。

    真是踩了狗屎運啊。

    也是因為這一點,光棍了一輩子的老孫也有人看得上了,娶了一個帶孩子的寡婦。

    要放之前,就算是寡婦也看不上年過五十還一事無成爛賭酗酒的老孫。

    心中百味交集的謝仁善走到老孫跟前打了一聲招呼。

    「老孫,你也來送孩子啊。」

    「老謝啊。」

    老孫一張嘴還有一股子隔夜酒的味道,那又酸又臭的味道差點將謝仁善頂一個跟頭,趕忙不露聲色側退一步站到上風口。

    「走吧,時間差不多該去幹活了。」

    老孫抽動着紅通通的大鼻子在謝仁善身旁嗅了嗅,嘿嘿一樂:「今早沒洗澡吧。」

    「這才剛出年關,那麼冷的天洗哪門子澡。」

    「我說呢,一股子女人的體香味。」老孫活脫脫一個老流氓:「真羨慕你啊,結婚七八年了吧,這是還打算再生一個啊。」

    謝仁善沒好氣的說道:「滾滾滾,說的都是什麼下流話。」

    「哈哈。」

    兩人相伴而行,在穿過兩趟街後站定住,望着眼前那排成長龍一般的隊伍傻眼。

    「這是幹什麼呢?」

    「前面是銀行吧。」

    謝仁善踮着腳向前看,滿頭霧水:「這是存錢的還是取錢的?」

    「管他呢,反正老子是沒錢存。」

    老孫不好熱鬧,動身就走,謝仁善緊隨其後,兩人雖然走,但是耳朵沒聾,在經過的過程中聽到這隊伍里的人在攀談交流着。

    什麼國債、什麼息錢的。

    謝仁善可就停住了腳步,他湊近過去好奇問了一句:「你們剛才說十年國債多少息錢?」

    「說是每年百分之四點五。」

    百分之四點五?

    謝仁善心裏盤算了一筆賬。

    「那豈不是說買十兩銀子,到期後就變成了十四兩五錢?」

    「那可不,要不是息錢那麼高,怎麼會排這麼長的隊。」

    謝仁善一尋思,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他顧不上多想,眼瞅着老孫越走越遠趕忙跟上去。

    現在上工最重要,去晚了要扣工錢的。

    「老謝,你還打算買那個什麼國債啊?」

    老孫看出謝仁善似乎心有所動,便開口問了一句。

    「百分之四點五的息錢呢,多划算。」謝仁善嗯了一聲:「正好孩子還小,現在買一筆,等十年後孩子也到了該娶媳婦成家的歲數,到時候拿出來給孩子娶媳婦用。」

    「嘁。」

    老孫不屑的咧嘴:「就怕到時候利息沒有,本金也打水漂咯。」

    「你這叫什麼話?」

    「什麼什麼話,就這話唄。」老孫咧着大嘴說道:「什麼狗屁國債,你還指望朝廷欠錢會還?醒醒吧,當年嘉靖三十年的時候,朝廷加征了三十一年的稅,結果都到現在,快七年了吧,也沒見朝廷免一年稅啊。

    咱們就是一平頭老百姓,老老實實把自己日子過好比啥都強,至於什麼國債亂七八糟和朝廷沾邊的東西最好別碰,別到時候錢沒賺到,再惹了官府不高興,把你安個罪名往牢裏一扔,哭都沒眼淚。」

    「你這樣說就沒意思了。」

    謝仁善不滿的反駁道:「伱說的加稅的事都是什麼時候的老黃曆了,那是當年北京那位爺定的規矩,現在這裏是南京,是另一位爺當家做主,你我都是南京人,這麼多年咱們日子過得怎麼樣咱心裏最清楚。

    要不是頭上這位爺,你上哪娶媳婦去,好日子過上了,就別端起碗吃飯、放下筷子罵娘,反正我是信得過。」

    「你樂意信就信吧。」

    老孫哼出一聲:「反正我是不信。」


    倆人聊不到一塊,後面也基本沒啥溝通的話題,不過謝仁善還是打定了主意,等到下了工就急匆匆趕回家找到媳婦說起這件事。

    媳婦只一句話。

    「這種事我一婦道人家也不懂,相公要是覺得能行就去買吧。」

    「好媳婦,有你這句話為夫踏實的緊。」

    謝仁善要來家中的儲蓄,一個在南京銀行開的存戶摺子,裏面是他們家這麼多年來的所有積蓄。

    五十兩!

    帶着摺子謝仁善就跑進了銀行,急匆匆跑到一處櫃枱前。

    「快到點了,想辦什麼業務明天再來。」

    銀行的工作人員態度很是高傲,連正眼都懶得看謝仁善一眼,忙着收拾自己面前的櫃枱物品。

    「我就想買一份國債,你看我這摺子都帶來了,你通融一下,幫忙辦一下吧。」

    「要買咋不知道白天的時候早點來。」

    「這不白天得上工嗎。」

    「你白天上工那是你的事。」工作人員哼出一聲:「我們沒那麼多時間等你下工,現在我們該下工了。」

    「您這不是還沒到點嗎。」

    謝仁善搓着手笑道:「您看,您這上面寫的是到酉時,這座鐘上的時間離着酉時還差十分鐘呢。」

    「喲,怎麼着,你這還打算賴這了?」

    工作人員一歪脖子:「我現在沒工夫給你辦,這下聽懂了吧,哪來的回哪去,再擱這墨跡我可就叫護衛了。」

    「得得得,您忙,我走,明再來。」

    一聽要叫護衛,謝仁善嚇的不輕,趕忙告着罪就要離開,被一道聲音喊住。

    「等下。」

    謝仁善停下腳步扭頭看,也不認識喊住自己的陌生男子,但見其穿着的袍子胸口也別着一枚遠東的標識徽章,便以為也是銀行的人員。

    只見這陌生男子走到那工作人員處,二話不說啪就是一大耳帖子摟了上去。

    「他娘的什麼態度,你就是這麼對待儲戶的?什麼東西你是,能幹干,不能幹滾蛋!」

    連打帶罵的把謝仁善都給看傻了。

    你這態度也不咋地啊。

    不過扭頭一想,自己咋還跟挨揍挨罵的工作人員共情上了?

    一旦換個角度,謝仁善又頓覺爽了許多。

    打的好、罵的好!

    「你好。」男人對着謝仁善微笑:「你要辦什麼業務,我親自為你辦。」

    謝仁善如夢初醒,忙上前說出自己的訴求。

    「你打算買多少國債?多長期限?」

    「我想買五十兩、十年期,可以嗎?」

    聽到這話,男人臉上的微笑更加燦爛:「當然可以,十年期五十兩是嗎?」

    「是。」

    「那好,這份確認購買的協議你簽一下,這裏不用,這裏我們會蓋好章後給你,你簽字即可,然後摁上指紋,這份也一樣,還有這份,一共三份,你和我們銀行各一份,另一份要送去中央銀行備存。」

    等到謝仁善一份份的完成簽字、指紋之後,男人便很是利落的辦好各項手續,最後遞還給謝仁善。

    「已經為你辦好了,現在你可以憑此據去銀行西門那裏領一袋二十斤的大米和一袋十斤的麵粉。」

    「啊?」

    「這是他們銀行為每一個購買十年期國債客戶準備的。」

    謝仁善沒有注意到,男人口中說的是『他們銀行』而不是『我們銀行』,他只知道自己白得了一袋大米和一袋面,高興的連連道謝離開。

    等他一走,原本還笑容滿面的男人立刻變了臉色,只見其喝罵了一句。

    「叫你們銀行行長滾過來!」

    要是一般人在這恐怕會當場傻眼。

    南京銀行的行長那是多麼不得了的人物,竟然被這麼一個年輕人如此召見。

    只有幾名瑟瑟發抖的工作人員頭都不敢抬的應聲。

    「是,直少爺。」

    這一句直少爺道出了男人的身份。

    陸直。

    等到新任的南京銀行行長崔建和慌裏慌張跑來,陸直直接就是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老爺三令五申說過多少次,銀行是經濟的命脈,是國家經濟的命脈,態度要好,一定要好,瞧你們他娘的什麼態度,你們整天坐這裏風吹不到雨淋不到的一個月二兩月錢,都快趕上邊軍了,還這個德性。

    多的話老子也不多說了,不是急着下工回家嗎,從明天開始,所有人下工的時間往後延長半個時辰,另外要設台賬,來一個客戶登記一個,走之前讓他們寫服務評價,誰他娘的被投訴三次以上,直接滾蛋,聽懂了嗎。」

    崔建和聽的滿頭大汗,剛打算抬袖擦一擦,可一瞄見陸直的臉色哪裏還敢動,只能不住的點頭。

    「是是是,直少爺的話下官記下了,下官記下了。」

    中央銀行掛牌成立之後,銀行系統正式統合成為國家有編制的衙門之一,歸內閣直接領導。

    像是陸慶博這個央行行長就享受正三品的職級待遇。

    不過銀行的品級是獨立的,雖然對應正三品,不過就像是海關的官銜制、大都督府的軍銜制,這所謂的正三品僅在銀行內部好使,換言之除了銀行系統其他的衙門不認。

    陸慶博這個正三品可以享受到正三品的職級待遇,但不能外調到其他衙門同樣擔任正三品職務,哪怕是降級使用都不行,因為這樣的話,會引起很多官員的不滿,陸慶博是個商人出身,憑什麼直接越過科舉和幾十年的仕途沉浮,成為三品、四品官?

    而似崔建和這種,因為是在南京這個直轄府,所以他的品級抬到了正四品。

    陸遠估計,想要將銀行系統和行政系統打通,起碼也得將來科舉改革才能實現。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現在的銀行系統完全獨立,對他好處更大。

    「喲,下官?差點忘了。」陸直冷笑一聲:「崔大人現在是官了,四品大員呢,一步登天啊。」

    這話讓崔建和差點尿褲子:「直少爺您言重,您言重了,小人在你面前算個狗屁的官啊,要不是太師栽培小人,小人不也就是主家外放的小掌柜,替主家看鋪子守家業的奴才罷了,您老才是太師的近人,是小人的二主子。」

    「哼,算你這傢伙還沒忘本。」

    陸直這才滿意,冷哼一聲:「你給老子記住了,銀行是老爺千秋偉業重要的一環,必須要做到非常好,你要敢扯老爺的後腿,我就把你兩條腿全砸斷,記住了嗎。」

    「是是是,小人記住了,一定記心裏刻身上。」

    陸直抖了抖袍子,甩袖離開,留下一群噤若寒蟬、膽戰心驚的人在瑟瑟發抖。

    雖然在陸遠跟前,陸直是個家奴不假,但出了陸府的門,應該管他叫什麼?

    往大了說,說難聽點,就算是如今中央銀行行長的陸慶博,當年不也是從陸家出去的家奴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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