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早婚 5 5

    紅唇溫熱的氣息,噴薄在宋瀝白心口的位置。

    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白蘭地氣息,甘冽沉澱的木香因子混雜她的發香,在兩人狹窄的空隙間縈繞。

    氣候乾燥,稍動一下,衣料摩擦出靜電聲。

    宋瀝白維持剛才的姿態。

    兩人都是半跪的。

    再頭磕頭,像古代嫁娶婚儀的第三道秩序。

    溫綰一味地傾他懷裏,緊緊抓住他的腕,低聲喃喃,「你為什麼不抱我。」

    大概是認錯了人。

    不然,怎麼會和別人這樣說話。

    能和她這樣親昵。

    只有江景程。

    能抱她的,也只有江景程。

    胸口前撲過來的臉蛋白裏透紅,柔軟細膩,幾乎不忍將其推開。

    宋瀝白冷靜地撥開了她的手。

    她像是被欺凌過的小動物,爪子又順勢摸過去,死死抓住他的衣袖,輕聲示軟。

    「是不是我胖了,你抱不動了。」

    「那我,要減肥嗎。」

    溫綰絮絮叨叨地說着。

    在她說決心減肥的時候。

    眼前的視野忽然扭轉——

    猝不及防的,腰腹和小腿傳來一股有力的勁道,溫綰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忽然懸空。

    她驚得睜開眼睛,雙手下意識扒住對方的肩膀。

    宋瀝白看着清瘦高挑,單手的手勁卻輕鬆托住她的膝蓋窩將人舉起,不是一般的公主抱,是將她抬到高出肩膀幾十公分的位置。

    她恐高得不得不往他寬厚的肩上扒拉,左手更從他的鎖骨,勾到脖子後面。

    咣當。

    高跟鞋掉落地。

    江景程送的鞋子,yslopyum,穿很久了。

    溫綰細白的雙腳光着,指甲圓潤的指尖輕輕蜷起,有意無意地觸碰到男人的長褲。

    又是細無聲的靜電流。

    宋瀝白替她把鞋子撿起來,一手托着她,另一手提斷跟的鞋,長腿邁開。

    本應乘下去的電梯,她剛才那句「我沒家了」的話歷歷在目。

    換了個方向。

    懷裏的人,察覺到扛肩抱不太舒適,正慢慢往下落。

    落到和他正對眼的位置。

    就是沒正兒八經瞧他一眼,委屈得跟只骨頭掉下水道里的狗狗,趴在他肩頭上,時不時哭唧兩聲。

    手機鈴聲忽地響起。

    許久沒等到溫綰的向凝,打來詢問電話。

    她迷迷糊糊「餵」一聲。

    「綰綰你人跑哪裏去了?我快被王佳依這個碧池氣死了,我敢打賭,她今晚帶江景程過來,絕對是故意噁心我們的。」

    「知道這碧池說什麼嗎,她說,凝凝,我和景程是真心相愛的,希望你不要因為綰綰的關係產生偏見,我『呸』——」

    「你要是不找他兄弟睡一覺以牙還牙,我就和你絕!交!——至少兩天!」

    手機一直被攥在手裏。

    沒貼近耳旁,溫綰不太聽得清,敷衍說了句「我好睏,回去睡覺了」。

    氣得向凝把絕交時間提高至三天。

    閨蜜兩的精神狀態。

    似乎都,不太好。

    尤其是溫綰。

    一通電話徹底勾起回憶,眼眶蓄滿淚水,伏着陌生的肩膀,低低抽噎。

    ——「你說,人都是會變的嗎?」

    「江景程,明明說過要帶我去冰島看極光,去哥本哈根看童話,卡爾頓山的日落,還有富士山的雪」

    「說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白頭偕老,子孫滿堂。」

    「半輩子都沒過去,他怎麼就,和別人在一起了。」

    安慰人這事兒,宋瀝白做不來。

    正想敷衍兩句,又聽溫綰自顧自吸了口氣,「當然,我也不是很難過。」

    「就是快深夜了,姐想裝個深情。」

    「」

    那姐們還。

    挺能裝的。

    電梯口,宋瀝白等深情姐用她那「酒店vvip頂層總統套房至尊房卡」刷卡上去。

    尊貴的vvip卻無動於衷。

    「vip。」男人懶散地扯了下唇,「房卡呢。」

    「什麼?」

    「你的至尊房卡呢。」

    「沒帶啊。」

    「」

    溫綰醉臉無辜,什麼卡不卡。

    反正牛逼吹完就得了。

    宋瀝白用自己卡刷上去,再把尊貴的vip送到他的套房。

    這邊套房定了後沒人住過,房間沒有任何人為痕跡。

    溫綰被放在床上。

    小腿一別,那身開叉裙,弧度到最大。

    雙足左右搭着,人如遊絲一般曲線側臥,肩頸線條宛若天鵝流暢明晰,領口一抹柔軟白得晃眼。

    海藻似的鬆散長發披落,托着一張巴掌大小的漂亮臉蛋,五官精巧柔美,眼睛微闔,細長的睫毛上,隱約掛着水珠。

    剛把她的小羊羔扔過去蓋上,李奎電話打來,宋瀝白及時掐斷,合上主臥的門,去外面接聽。

    「不是,哥們,咱在樓下等你這麼久,還來不來了?」

    「你開走吧。」

    「?」

    「我在酒店休息。」

    「那同學聚會呢?」

    「不去了。」

    「為什麼?」

    「不是你說。」宋瀝白一頓,「沒想見的人,去也沒意思。」

    有道理。

    又莫名其妙。

    宋瀝白無所事事站在陽台口,點了根煙,青白色煙霧在暗黑色的背景里打着圈,晚風拂來,霧氣繚繞亂舞。

    肩膀忽覺涼颼颼的。

    他後知後覺察覺到,自己肩膀是濕的。

    被她剛才哭的。

    深情是裝的。

    眼淚是真的。

    他靜然靠了會欄杆,垂落的手指一動不動,煙灰自由脫落,一根煙,被風吸去大半。

    最後的火星點頑固地在黑夜裏,搖曳微弱的光芒。

    宋瀝白剛掐掉煙尾,腰腹間傳來一道細小的勁。

    床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不裝深情了,腳步悄咪咪得跟貓爪墊似的,無聲無息,抬起的兩條小胳膊,從他身後抱過去。

    遠處是萬家燈火,星光霓虹。

    又是一個讓人emo的景觀。

    溫綰柔弱無骨的胳膊抱了他一會兒,用很低卻清晰的嗓音喃喃:「長夜漫漫,孤寂無聊」

    「你想不想和我做?」

    「?」

    不emo了,開始釣人了是吧。

    宋瀝白薄唇唇角耷拉,眉眼吊着散漫的痞意,「我不是江景程。」

    他轉過身,慢條斯理將勒在腰間的惡爪挪開,抬手輕輕捏了捏她的下顎,迫使她抬頭看清眼前的面容,「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應該。

    不是什麼替身文學。

    溫綰遲鈍地想着。

    眼神恍惚迷糊。

    片刻,紅唇微啟,直接點名。

    「宋瀝白。」

    「我想和你睡覺。」

    清冽的薄荷煙草氣息殘留在風意中。

    她沒有外套,依舊那身被小孩破壞過的後媽裙,方領口,大片白,襯着斬男色紅唇,與黑夜形成鮮明的視覺對比。

    比眼前的男人矮近乎兩個頭。

    從她的角度看去,宋瀝白身形清越挺拔,沒什麼站態,恣意隨然。

    五官冷硬俊朗,下顎線乾淨利落,脖頸的那處喉骨微動。

    長相十分優越俊美。


    她似乎。

    早就認出了他。

    記得這樣清楚,不單單因為他是江景程的哥們,也因為他們是同學,宋瀝白坐她後桌。

    關係吧,不冷。

    但也,沒熱到久別重逢就亂搞的地步。

    後面是陽台欄杆,宋瀝白退無可退,也沒將她生生推開。

    掌心胡亂揉揉她額頭的碎發,「溫綰,你喝醉了。」

    她依舊眼巴巴看着人,搖頭,「沒有。」

    「就是喝醉了。」

    「就是沒有。」

    「」

    他眼帘微微低垂,瞳仁幾近於淺棕色,斂着幾分不親人的冷淡。

    「怎麼證明沒有。」

    溫綰沒覺得自己喝醉。

    低頭扣了好久手指,絞盡腦汁想方設法證明。

    她漆黑的眼眸盈着碎光,誠懇又無害,「你過來一點,我告訴你。」

    宋瀝白不是很有耐心,低下頭。

    「再過來一點。」

    「還不夠。」

    「再低一下頭,你長這麼高幹嘛。」

    「你到底想怎麼證明——」

    語氣不耐煩。

    卻抵不過她的誠意,宋瀝白身子微俯下去。

    下巴剛和她平視,腰際再次被她抱着。

    不經意地。

    柔軟的紅唇猝不及防湊近,熱氣縈繞在彼此的鼻息間。

    注意到他只是停頓,沒有抵抗。

    溫綰大膽踮起腳尖,主動吻了上去。

    吻技不太熟練。

    沒怎麼和異性接觸過似的,磕磕絆絆。

    細白的牙齒漫無目的,不小心,還把自己給咬到了。

    冷風襲來。

    她肩膀早已凍紅,鼻尖也粉粉的,眼尾洇上櫻桃汁似的。

    冷得哆嗦了一下,「我證明過了我沒喝醉,思維正常,四肢靈活。」

    「」

    這思維哪裏正常了。

    「你還不和我做,是因為我不夠漂亮。」她認真地自我反思後不忘幫他也反省了下,「還是你不太行。」

    「」

    宋瀝白指尖擦擦唇際的血痕,隱忍的眼神里映着細碎朦朧的光,掩蓋一層桀驁和野性。

    在她懷疑是否為真男人時,從她側面路過的宋瀝白,微作停頓後,忽然抬起一隻手,直接掐過她細軟的腰際,往肩上一扛,往浴室大步流星走去。

    -

    過了很久很久。

    久到溫綰用沙啞的聲音嗚咽。

    「嗚嗚嗚宋瀝白」

    「你再不停下來。」

    「我就報警了。」

    「」

    先耍流氓再嚷嚷報警的人,累得夠嗆。

    三年以來長久的壓抑,這段時間不表於面的疲憊,在酒精的催染和放縱的加持下,一掃而淨,任由大腦進入平靜的休眠期。

    難得,一夜睡到天亮。

    初醒的溫綰翻身,伸了個懶腰,隱約意識到有哪裏不對。

    太陽穴冒着宿醉的後遺症,腰腿手也莫名其妙傳來酸痛不適。

    她摁了摁眉心,昨晚的記憶如同洪水撲面而來。

    什麼情況。

    昨天,她喝多了,然後

    把誰給那什麼了。

    溫綰倏地坐起來,扒拉身側的床鋪。

    乾淨整潔。

    旁邊的枕頭擺放整齊,沒有留人的痕跡。

    是夢嗎?

    第一次感覺到這麼真實的夢境,比3d體驗館還要身臨其境。

    溫綰起身下去,這一站,感官更真切了。

    腳步忽然變得很難邁開。

    她一點點挪動,逐漸適應後,去洗漱間洗漱。

    一注冷水掬到臉上。

    腦子清醒了。

    意識也跟着回過神。

    昨晚,並不是夢。

    溫綰顫顫巍巍抬起頭,反光的鏡子中,看到自己脖頸上,生了兩顆淺淡的草莓印。

    一個是她上回不小心扣的。

    另一個,是真實存在被吮過的。

    「應該是做夢吧,一定是做夢,我不至於那麼瘋」

    然而渾身的酸痛感不是假的。

    喝酒只會導致頭疼,身子不會這麼不舒服。

    閉上眼睛。

    昨晚的一幕幕,如同電影幻燈片似的在眼前放映。

    這二十六年來,她的生活一直都是平常無奇的,學習一般,工作保守。

    誰能想到。

    她真的借醉酒,把江景程的兄弟給——了。

    給江景程也戴了頂綠帽子。

    確切地說,他們離婚了。

    這綠帽子不太正宗。

    溫綰捂着心跳,這時候了,還想着誰的綠帽子更綠一點。

    她還是想辦法——

    溜吧。

    趁被她非禮的當事人還沒回來找她算賬。

    溫綰不由得屏住呼吸,緊貼牆壁,躡手躡腳地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偷偷摸摸的,跟賊似的摸到門柄。

    一番操作猛如虎。

    就是沒注意到門口站着的男人。

    沒走兩步。

    後領的衣服被一隻大手輕輕給提住了。

    「去哪兒?」

    磁性低啞的嗓音。

    溫綰的小身板,禁不起他提的,停頓原地。

    他像,拎一個土豆似的。

    將人扭轉過來,正視於他。

    望見宋瀝白那張英朗面孔,溫綰臨場發揮本事達到巔峰——一

    非常有禮貌,且淡然地招呼了下,「老同學,這麼巧啊你也在」

    這麼巧。

    一不小心,在酒店的房間裏,久別重逢了呢。

    宋瀝白歪頭,「談談。」

    溫綰眼神躲閃,「談,談什麼?」

    「你昨晚。」他說,「侵犯我的事情。」

    「沒有吧。」

    「?」他面無表情凝望她,「昨晚發生的事情你都忘記了嗎?」

    要是忘記才好了。

    等等,忘記?

    溫綰瞬時清醒,像揪住一根救命稻草,強裝鎮定,手指摁着太陽穴的位置,「頭好疼我好像失憶了。」

    「」

    「實不相瞞,上次我不小心從台階上摔下去,腦子撞壞了,特別容易忘事。」

    「那昨晚的事,不記得?」

    她無辜又嚴肅,「嗯,昨晚發生了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真是不好意思了。」

    「別不好意思。」他輕嗤,「我們可以再做一遍,幫你回憶回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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