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不作美,半夜突然下起了小雨,將正在酣睡的趙存遠驚醒。
他抬頭看着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的雨勢,有心尋個避雨地方,怎想荒郊野外,一覽無餘。
索性尋個大樹盤膝坐下。
盛夏小雨,初時清涼,但淋多了,濕了衣衫,也就黏黏糊糊的惹人討厭。
趙存遠有心修煉,奈何怎麼也靜不下心來。
他知道心亂的緣由。
自從他興之所至,上傳了講述《拜斗星沉錄》的網課視頻之後,那鋪天蓋地而來的評論,直接將他尚顯稚嫩的心智所淹沒。
誠然他的視頻下方有很多鼓勵誇讚言論;
但更多的卻是惡意嘲諷和辱罵。
從未經歷過網絡洗禮的趙存遠,哪裏能受得了這般羞辱?
重創之下,已然有些鬱鬱寡歡。
說到底,他終究只是一名十六歲少年,縱然見過幾分世面,有位頗有幾分文化的老爹,但少年終究是少年。
他太在乎別人的評價!
尤其是很多評價,一針見血的撕開了他耿耿於懷的「愚鈍」傷疤之後,更是令他如遭暴擊。
細數他人生這幾年坎坷,一切緣由都要歸功於「天資駑鈍」。
因為天資駑鈍,他被流雲觀兩度拒收。
好容易靠着入道鍊氣積攢而出的幾分自信,也被打擊得七零八落,如今又在網上被人如此冷嘲熱諷,難免意志消沉,甚至不敢上網查看評論。
長夜漫漫路迢迢。
不知過去多久,趙存遠終究還是低聲念咒,登上了互聯網。
網課圖表下,猩紅符號,提醒着他又新增了無數評論。
他念頭移向【修行】,鬼使神差的又點開【網課】。
他的視頻又新增了兩萬點擊。
他目光移向下面評論,印入眼帘的首評,令他驀然怔神。
評論很短,乃是一句古詩。
詩曰:
——好將一點紅爐雪,散作人間照夜燈。
從小接受良好文化教育的他,一眼便看出此詩含義,無暇,微小,充滿希望恰如他此時此刻!
「紅爐雪照夜燈」
趙存遠呢喃着,兩點意象喚醒無數記憶,那是稚嫩尚不能言時,跟着父親念下的「紅掌撥清波」;
也是無數寒窗下,辛苦背誦的詩詞。
那獨屬於諸夏文化,恍如洶湧激流一掃心中陰霾。
他怔怔的看着評論頁面,失神許久。
待回過神來,再看到評論人暱稱時,他愣住了。
「雲禮道人?」
他連忙點開評論,便見這條評論之下,早已沸反盈天!
「雲禮道人?祈神術互聯網之主的雲禮道人?」
「假的吧?」
「應該是的,社區上有人實驗過,關於仙庭一切神職、仙人之名,皆不可註冊。」
「還真是雲禮道人?」
「好詩好詩!雲禮道人胸懷天下,佩服佩服!」
「敢問雲禮道人,《拜斗星沉錄》可還有下篇?」
各種各樣的評論,填滿頁面。
有人驚嘆;
有人誇獎;
還有人趁機詢問不休。
趙存遠怔然失神,有水珠從臉頰滑落,那是從天而降的雨水。
許久,他咧嘴一笑,退出了互聯網。
一時間,難言的痛快充斥身心。
他起身活動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準備盤膝修行時,鬼使神差的又念起祈神咒,登陸互聯網,看了一眼雲禮道人的評論,心中充盈着莫大滿足。
他反覆吟誦幾遍,這才退出互聯網,趁着胸膛升騰而起的熱血,默默修行起來。
紅日初露,日光微灑。
溫暖陽光將趙存遠從冥想中喚醒。
他睜眼看了一眼荒蕪山野,鬼使神差的又是念起祈神咒,登陸互聯網,再看一眼雲禮道人的評論。
俄而樂得嘴角上翹,渾身充滿活力。
心中琢磨着,這一路上正好再構思構思,等回到家,再錄一個視頻。
嗯,這次是付費視頻。
叫你罵我,有種付費來罵我呀!
想到這,趙存遠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隨意點開【參禪悟道】板塊,想看看有啥新消息。
不想,整個頁面,十條有九條,竟然都在討論一件事情。
他懵了。
連忙退出【參禪悟道】板塊,進入【雍縣風土】。
那迥異於所有帖子的視頻貼,令他瞳孔舒張,俄而整個人「啪」得一下彈了起來,發瘋似的往天庵村方向跑去。
心中那個後悔啊!
趙存遠啊趙存遠,昨晚你咋就不看一眼社區呢?
耽誤了一晚上啊!
也不知道能不能在天黑前,趕回天庵村,他也想親眼看看雲禮道人看過的戲曲。
天色蒙亮,平口窩班老班主便已經起來,將昨晚費力打包好的驢車,又小心翼翼打開,將一應物什,均勻攤在廟外,晾曬起來。
沒多久,戲班眾人也紛紛被驚醒。
大家默契的各自忙碌起來。
有人生火做飯;
有人支起架子,晾曬昨晚被打濕的戲服;
還有人四處割草,給驢餵食。
平日四下寂然的土地廟,今兒倒是熱鬧起來。
沒多久,有村民趕來,送來幾顆雞蛋,喜得老班主連連感謝。
「老班主,今晚還唱不?」
送完雞蛋,老太太一臉眼巴巴問道。
「唱!」
老班主擲地有聲道:「下雨也唱!」
老太太頓時喜上眉梢:「好嘞,有你這話俺就安心了。」
昨晚暴雨似乎下盡九天瑤池。
今日放晴,萬里無雲,不過一上午,便將淋濕的戲服曬乾。
大概是昨晚的宣傳預熱。
日頭剛剛西傾,土地廟前便聚攏起不少村民。
眼前一幕,令老班主老懷甚慰,連忙組織戲班子,搭建戲台,收集柴火。
待夕陽西斜,戲班前的看客也越聚越多,大人們趁此機會閒聊一二,兒童們追逐打鬧,熱鬧無比。
倏地,人群抬頭看向官道,交頭接耳指指點點起來。
老班主察覺到這異樣騷動,連忙墊腳眺望而去,便見官道上,幾輛馬車風馳電掣而來。
沒多久,馬車便在眾人面前停了下來。
一位大腹便便,年近五十的鄉紳,身形笨重的挪下馬車。
「敢問各位可是平口窩班?」鄉紳拱手抱拳,目光已然直勾勾的看向老班主。
「在下不才,正是平口窩班班主,不知先生所來何事?」老班主作揖回禮,滿心疑惑。
心想,自己都走街串巷到鄉下了,怎麼會有這般老先生來尋他呢?
即便是包場,也沒必要親自來通知吧?
「哎呀,還真是平口窩班,久仰久仰!」得了確鑿之言的鄉紳,連連作揖,激動莫名。
「客氣客氣!」老班主一臉茫然。
「哎呀,班主近來可否有空?鄙人老母親七十大壽,最喜唱念做打,班主可否能去搭台唱上一曲?」鄉紳連忙道。
話音未落,便見四周鄉民又抬頭往官道望去。
不用回頭,便聽到隆隆馬蹄聲。
循聲望去,只見幾名官差縱馬而來,馬未停,領頭之人便躍然而下,拱手道:「敢問哪位是平口窩班班主?」
老班主懵了,還未應答。
官道另一邊,竟然又又傳來隆隆車轍聲,車至人前,一位老儒生掀簾而出,行古禮,作揖道:
「鄙人古繼寧,久仰平口窩班,敢問劉班主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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