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0正好是午休結束上工的點兒!對上是要敲鐘的,估摸你奶奶記的,就是那個點兒。」
看喬瀾一臉認真,誓要問個清楚明白的架勢,胡鳳英幽幽嘆了口氣。
「你出生那會兒恰逢秋收,正是最忙的時候,那時候大中午的休息也就在田間地頭,也就病號和實在動不了的老幼在家裏頭歇晌。」
「我記得沒錯的話,你家那會兒,家裏除了你媽和產婆,也就你奶奶在守着。」
胡鳳英說着忽而一頓,眉峰緊鎖,仔細回憶了下,方才訕訕道,「哦,對了,你二嬸兒也在家來着,不過,她那會兒也大着肚子,好像是吃了午飯,就帶兒子回娘家歇晌去了她走的時候還跟你奶奶抱怨嫌你媽太吵,鬧得她睡不着云云」
「哎!可憐你媽生了,人就暈死過去,那會兒產婆童阿婆嚇得要死,喊你奶奶都沒給她喊醒,倒是給昏死過去的你媽給鬧醒。」
胡鳳英說着都可氣。
「哎!你媽生孩子疼得死去活來,嗓子都喊破了,你奶奶那貨,竟然躲起來眯覺去了,哼!要不是隊上敲上工的鐘,你奶奶啊,還指不定都還醒不了」
沈瑤過來喊她們吃飯,聽了一耳朵,人頓時僵了下。
喬瀾一直神色外放留意周遭動靜,早發現了沈瑤過來,只是沒阻止二奶奶說話。
倒是胡鳳英眼角餘光瞥見了臉色不自在的沈瑤,不由好氣又好笑,「又沒說你的不是,你尷尬個什麼勁兒,真是的,就你這性子,也難怪叫你婆婆和妯娌吃得死死的。」
「哎,都是我太沒用了。」
沈瑤一臉苦澀,她自己性子軟,又沒娘家撐腰,之前總也認為吃虧是福,然而,到頭來,卻差點害了閨女。
剛剛聽二奶奶說起當年,沈瑤有那麼一瞬的恍惚,再被二奶奶這麼一數落,沈瑤更覺對不起跟着她受苦的喬瀾了。
「當年我受的那些磋磨,我自己忍了,也就認了,只是,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容忍她們禍害到瀾瀾頭上。」沈瑤說着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喬瀾深地吸了口氣,拉過她坐到挨着二奶奶的木墩子上。
「媽,過去的都過去了,以後啊,咱們過自己的日子,誰也甭想再欺負咱們。」
「嗯嗯。」沈瑤胡亂地抹了把臉,不想再在二奶奶跟前丟臉,忙招呼一起吃飯。
晚飯很簡單,野菜糊糊,涼拌野菜和黑面窩窩。
黑面窩窩也還是王鐵柱媳婦中午蒸好給送來的,她們家可是連烝黑面窩窩的米麵都沒有。
二奶奶也知道喬志國家的情況,克制着也只啃了一個窩窩頭,不過,野菜糊糊倒是沒忍住多喝了兩碗。
「沒想到你做飯手藝這麼好,難怪你婆婆成天就想吃你做的。」
胡鳳英放下碗,嘴裏還留有餘香,砸吧下嘴,終究還是忍不住誇讚了兩句。
倒是把沈瑤誇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其實,我做飯手藝也平常,今兒個的野菜糊糊這麼好喝,我自己也很意外,我不過就是按照平常做飯的方法做的啊,步驟火候都差不多,難不成是院子裏井水的緣故?」
沈瑤給突然變得特別好喝的野菜糊糊找緣由,然而,卻是不想,她還真差點就真相了。
喬瀾眸光虛閃,她在做飯用的水缸里兌了靈泉水,飯菜的滋味特別好不說,還有很好的養生功能,只不過,這些她都不好明說,也更沒想到二奶奶會留飯啊。
胡鳳英會留飯,當然也是有她自己的考量的,等沈瑤和喬瀾把碗筷收拾妥當回來,胡鳳英特意把準備去找趟王鐵柱的喬志國給喊住。
「志國,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不是喬大海和陳良娣親生的?」胡鳳英也沒再過多鋪墊,就直接問。
喬志國臉色變了又變,深深地看着二奶奶,眉峰緊鎖,好一會兒,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二嬸兒您這話怎麼說?」
沈瑤更是都呆了,雖然喬瀾也跟她念叨,很希望她爸不是她奶奶的親兒子,那樣以後,老喬家那些人可就真的再也不能肆意欺凌她們家了,然而,那種事,想想也就罷了,她又哪兒敢當真啊。
喬瀾眼睛微地眯緊,之前她也曾這麼懷疑,不過,也還找相關證據和證人呢,卻是不想,二奶奶竟也有所懷疑。
「這事吧,也還是陳良娣丟了錢,跟喬大海倆人吵鬧漏露來的那麼一兩句,我當時也只是聽着彆扭,可事後越想越不對勁兒不過,我也沒有真憑實據。」
胡鳳英說着嘆了口氣,「我跟提這事,就是想你自己暗中查查,是或者不是的,總也得搞搞清楚」
「嗯嗯,謝謝二嬸兒好心提醒。」喬志國連聲感謝,但心思卻猶為沉重。
胡鳳英脾氣一向直,看喬志國那樣子,就忍不住跟着着急。
「就陳良娣和喬大海那老兩口偏心眼的勁兒,我要是你,早不認他們了,別跟她叨叨屁的孝道,誰得利,讓誰孝順去,志國你就是太在乎那老兩口了,也才任由那老兩口予宇欲求,都是你給他們慣的!」
「」喬志國唇角微僵,二嬸兒這話還真的是叫他無言以對,之前,他也不是沒想到這些的年的種種,仔細琢磨了下,很多事兒上,他這個做丈夫的,做父親的,都挺失職,如果他沒那麼重視老兩口,重視喬家整體的利益,他的妻女,這些年或許也就不會活得這麼累。
就如這次的突發事件,如果不是他態度強硬的分了家,老二和思思住院,家裏丟錢,甚至於還有老鄭家的事,沈瑤和喬瀾都得和往常一樣,像個奴僕似的跟着忙前忙後。
看着喬志國黑沉着臉在反思,胡鳳英目的達成,便也沒久留。
眼瞅天都要擦黑了,喬志國和沈瑤不放心想喊喬瀾送送,二奶奶堅決不讓,揮揮手轉身就走。
喬志國和沈瑤一臉無奈,就知道二奶奶不樂意他們送,所以也才特意喊喬瀾給她送回去,卻是不想,二奶奶脾氣硬,就是不許人送。
不過,這會兒天氣悶熱難耐,等拐過了路口,那邊就有好些個吃過了晚飯,在樹下乘涼閒聊的男女老少。
喬志國偷偷跟着送過了路口,看着二奶奶沒跟往常一樣直接回家,反倒是跟老姐妹坐一塊嘮嗑了,喬志國忙不迭往回走。
喬瀾正坐在大樹下納涼,想着心思,卻見出門送人剛走沒一會兒的喬志國,竟然這就回來了,而反手就把大門從裏面插上。
「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沒給二奶奶送到家門口?」
「沒有,你二奶奶跟村口閒聊的那些人坐一塊了,我就先回來了。」
喬志國邊說邊跑院子中央晾着的大水缸里鞠了捧水洗把臉。
喬瀾眸色微深,她爸雖然沒明說,但她卻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二奶奶今兒個可是特意跑來告狀的,二奶奶自己一個溜達瞎逛,跟村口那邊逗留一會兒,沒人會閒話什麼,但若是不巧看到她爸的話,那可真就指不定怎麼編排了。
沈瑤聽到動靜,也從廚房裏出來,「幸好你回來了,要不然啊,二奶奶怕是要作難了」
「嗯。」喬志國當然也明白這個理,所以他也閃得乾脆,看沈瑤手上都是水,還以為還有要忙活的,便忙問,「需要燒柴嗎?」
「不用,不用,我就燒點熱水,等下好讓你們睡前沖個涼」
沈瑤連連擺手。
「不過,我還不知道藥膏的你們是怎麼談的,咱們這都回來了,我也都歇了好些天了,咱們明天是不是該先去上工啊,要不然,就是老支書也替咱們兜不住了吧。」
喬志國和沈瑤都朝喬瀾看去。
喬瀾正在琢磨藥膏的事,見他們都看向她,唇角微微一僵。
「正也還想跟你們仔細說說這事呢。」喬瀾忙招呼兩人過來坐下說,還分別給了兩人一人一本薄薄的冊子充當扇子扇扇風,她自己則跑回房間。
喬瀾很快拎着她的斜挎包出來,當着喬志國和沈瑤的面,從斜挎包取出五張大團結遞給沈瑤。
「媽,這是五瓶藥膏賣的錢,你數數放好啊。」
「呃?五十?這麼多?」沈瑤激動地微微顫抖,忍不住輕輕摩挲手裏的五張大團結,真真實實的大團結啊,沈瑤也真的是許久沒見過這麼錢了,難免激動更緊張,「瀾瀾,你、你確定以後也是這個價?會不會太、太多了點兒?」
沈瑤拿着錢稀罕地緊,卻也還是忍不住憂心道,「藥膏製作雖然費勁兒,但草藥山里就有,需要的話去采就成,剩下的也就是火耗什麼的,那也沒投入多少,倒是,一下子賣出去五十塊錢,我怎麼感覺像是做夢一樣。」
「要知道城裏的正式工月工資也才二三十」
沈瑤很想說,昨天雖然忙得腳不沾地,但一下子賣出去五十塊,也就是說一天就能掙五十塊,一天的收入都快頂城裏工人兩個月的工資了,她感覺心都要跳出來了。
喬瀾哂笑,「媽,您想得挺美,不過,昨天能短時間內做出那五瓶藥膏,都已經是咱們一家子的極限了,更何況,還有二奶奶給搭把手處理草藥來着,我昨兒個那也是情況緊急,再又想着實驗一下,才趕那麼急,做那麼匆忙,事實上,往後再做,咱們得緩着來,以現在的情況,咱們能保持一個星期出一次貨,都已經不錯了,所以算下來,一個星期收入50。」
「那一個月也是200塊啊。」沈瑤眼睛亮晶晶的,她不是不愛錢,以前她那是沒錢可以稀罕啊,現如今錢拿在手上,沈瑤感覺什麼都特別的踏實。
喬志國一直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家裏能進項,往後的日子也就有了盼頭,瀾瀾,你是怎麼打算的仔細說說,爸媽現在都聽你的。」
喬瀾笑意微深,「首先,財不外露,關於收入,對外保密,要實在總有人打探,就跟人說掙個辛苦錢,跟下地掙工分差不多,也就塊兒八毛的收入,每天光是忙活了,也就給家裏添點兒油鹽醬醋的零錢。」
喬瀾這麼一說,喬志國和沈瑤都忍不住笑了。
「鬼機靈的丫頭。」
「哎!我這不都是防着有些人紅眼病嗎?」喬瀾都不必說破,喬志國和沈瑤就都同時沉默了。
「可我瞧思思那丫頭好像知道不少事,你說她會不會給咱們漏底兒?」
沈瑤也被妯娌和侄女母女倆給算計狠了,現在她誰都不防,所有心防都擱倆人身上了。
隨着沈瑤提出懷疑,喬志國臉色很沉了下來。
倒是,喬瀾不以為意地搖了搖頭。
「短時間內,她還不會那麼傻,她一直都還想分一杯羹或者說她想自己單做呢,她要是把消息漏出去了,對她也沒啥好處,沒準還要擔心更多人惦記,沒她的份兒呢,不過,時間久了,等她徹底沒了指望,倒也真沒準兒會使壞,不過,等咱們生意穩住了,到時候指不定什麼光景呢。」
自從知道了老支書有意推舉她爸當會計,喬瀾便有了新的考量,當然是不單她們這個小家,而是事關整個青山村福祉的大事,只要她生意發展夠快,到時候,喬思思想拉靠山打壓她,所要抗衡的可就不是她這個無依無靠的村姑了,而是涉及到青山村每一個村民的利益。
不過,這些事,都還有待謀劃,而現在她可真的什麼不能多說。
喬瀾忙把話題扯回去,「現在咱們的任務是爭取每周出五罐藥膏的量。」
「昨天一天不就出了五罐的量嗎?慢一點兒也就遲一天也能出吧。」沈瑤昨天全程參與,感覺雖然忙了點兒,但也還是能完成的。
喬瀾就知道她媽會這麼問,苦笑道,「媽,您和爸得以前一樣出工啊,要不然,村里人該嚼舌根了,都不用奶奶和二嬸兒使絆子,咱家的生意就暴露了」
「這倒也是我這幾天忙着拾掇牛棚沒出工,從家裏跟牛棚來回走,路過田間地頭,都感覺有點兒惹眼了」
沈瑤說着猛地拍下腦門。
「瞧我這腦子,志國等下去趟老支書家吧,你們回來就累慘了,我都忘了這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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