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青衫男子仔仔細細看過了晏殷膝上的傷。
他越看越覺殘忍,而後便越發感慨,「好歹毒的人啊。」
「這一看便是碰到了同我一般的同道中人」
「殿下不如將傷了您膝蓋之人交到我手裏,我可以確保,讓對方的膝蓋不止被穿個洞眼,更可以保證讓她膝蓋千瘡百孔,且因為膝蓋沒有完全壞死,導致一行動便會疼得慘絕人寰」
霍羨春看到這等殘忍的傷痕似乎很難壓抑住內心的激動。
一旁織霧自是聽得冷汗直流。
她生怕晏殷下一瞬便會吐出她的名字,忙語氣軟道:「夫君,我有些餓了。」
「想想吃櫻桃糕」
晏殷掀起眼睫掃了她一眼,隨後便開口喚溫辭進來。
「我知道鎮子上哪裏有櫻桃糕,可以自己去買」
織霧正想要藉此機會外出。
卻被晏殷不輕不重地打斷,他頭也不抬地對溫辭吩咐:「去買一份櫻桃糕來。」
溫辭眸下略是詫異,如這種甜食自家主子多半是不愛吃的,但他仍口中答了個「是」。
偏偏在這時霍羨春口中道了一句「等等」,令溫辭頓住腳步。
他轉身,但見霍羨春走到了織霧面前,隨即神色莫測地問道:「你對太子做了什麼?」
織霧怔住。
屋子裏其他人似乎也都跟着愣了下。
往日裏,和殿下有關的事情,幾乎所有人都會立馬繃緊神經,為之一凜。
誰傷害了殿下,亦或是殿下準備解決誰,這都是他們放在心上的頭等大事。
但凡殿下有所異動,玄衣衛們也都會紛紛為之而動。
即便是性格極好的溫辭,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第一反應也是將手掌緩緩放在了腰間的佩劍上。
在他握緊劍柄的瞬間,便聽見對方繼續道:「你身上怎麼有太子的氣味?」
霍羨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你們剛剛做了什麼?」
織霧:「」
她頓時想到自己方才對晏殷做過的事情
雖知曉這位霍大夫醫術了得,但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也看得出?!
發覺室內其餘人目光似乎也都跟着聚集在了織霧身上。
她握緊手指,自是連忙面熱地替自己和晏殷心虛辯解,「我與殿下什麼都沒有做。」
「我我只是吃了殿下的糕點」
晏殷叩在桌面的直接霎時微微一頓。
他抬眸看向織霧,織霧這才反應過來糕點還沒買回來。
她這樣說反而是越描越黑
霍羨春噗嗤發笑,接着卻故作認真道:「噢難怪殿下呼吸間也有了姑娘的呵氣如蘭」
織霧:「」
發覺誤會更深,根本解釋不開,她瞬間羞赧得面紅耳赤,想躲又躲不開。
端看着,都是再好欺負不過的人
晏殷只不顯喜怒地提醒道:「霍羨春,你有多久沒啞過了?」
霍羨春後背一僵,立馬就想到了自己先前曾被不能講話的啞藥所支配的恐懼
這對毒舌話嘮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事情。
而對於一眾下屬來說,更致命的是他們太子殿下竟然沒有否認。
他們太子殿下不僅准許這個女人喊他夫君,更是犧牲了色相!
天色漸暗。
塗奚暗中派人盯着織霧進房間後,這才過來回稟晏殷。
將一個惡毒虐待過自己的人放在身邊,比起溫辭的溫吞性子,塗奚早已有了不滿。
只待無人時,他忍不住詢問晏殷:「即便這位顧小姐失憶了,殿下為何還要容忍於她?」
晏殷對此不置可否。
一旁溫辭卻說:「太上皇極疼愛顧盼清,她也許有一天會消失,但現在卻不行。」
一來,瑾王必然不願意捨棄顧盼清這枚棋子。
留顧盼清在身邊,瑾王那邊若想與她有什麼動作,反而方便東宮的人在暗中窺探。
二來,溫辭知曉,晏殷對所有人都只是表面的溫和可善。
可唯獨太上皇可以捋太子逆鱗,卻也同樣會使得太子仍舊保持恭敬,不願使得他老人家心生鬱結。
在溫辭看來,顧盼清先前之所以可以百般囂張,哪怕得罪太子也可以毫髮無損,這與她的丞相千金身份沒有半分關係。
打從她出生那天起,太上皇便將她當親孫女疼愛,這才是太子容她多時的真正理由。
如此思維跟不上主人的塗奚才明白了幾分。
太上皇雖頗為寵溺顧盼清,但卻性情溫厚仁慈。
因而,一旦可以在接下來捕捉到顧盼清作惡的證據,殿下便可以眼皮也不掀起一下,將她當場斬殺。
一行人在驛館中稍作休整,第二日坐上馬車之後織霧心下才稍稍安定。
只待她回到宮中,等此事平息下去之後,生存的幾率才會大大提升。
這半道上但凡晏殷改變了主意,也許讓織霧消失在這個世上也都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情。
大概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案可以解決眼下困境。
在發生了接連變故後,織霧只厚着麵皮當自己失憶,先前不說也是怕會嚇着夫君。
至於夫君為何是太子她也不牴觸,那其間的道理便更簡單了。
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古往今來往往都是落難的夫妻勞燕分飛。
哪裏有因為丈夫變成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反而便氣惱地拋棄丈夫?
再加上織霧原先就有了種種要拋棄他的準備,當下更是提都不敢再提。
只當自己全心全意依賴夫君。
在回京途中,玄衣衛聽從太子的吩咐先去了青山行宮。
那裏住着大病未愈、正在調養身體的太上皇。
在太子遇刺之前,太上皇似乎便與太子之間發生了外人不知的齟齬。
兼之晏殷遇刺後失蹤了一段時日,東宮的人將他信息嚴防死守。
以至於無人知曉太子失蹤,只當太子果真與太上皇生分了,許久不肯拜見。
這便導致太子這次過來,太監第一次進去傳話時,太上皇卻不肯召見。
直到第二次,提及丞相之女顧盼清也在,太上皇才轉變了口風,單獨先召見了織霧一人。
在下車之前,細心的溫辭卻還提醒了織霧,「顧小姐人前不可以喚太子夫君。」
織霧當然是萬分情願,可餘光瞥見旁邊的晏殷,只故作遺憾語氣道:「明面和私下都不可以我心裏只怕也會一直念着夫君。」
溫辭微微一笑,「私下可以。」
織霧:「」
她呼吸窒了下,在晏殷朝她看來時,只得硬着頭皮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溫辭:「顧小姐客氣了。」
接着,便是太上皇身邊的老太監吳德貴親自過來為她引路。
織霧踏進行宮主殿後,依稀記起太上皇對待原身的寵溺,後宮幾乎無人可及。
甚至,哪怕顧盼清是丞相之女,太上皇也准許她喊自己一聲皇祖父,真真是當做親孫女兒疼愛。
在老太監將她引入寢殿後,織霧便瞧見寢榻上一個正在喝藥的老人家。
老人家慈眉善目,生得一副和善面容,身上穿着明黃中衣,腕上還纏了一串佛珠。
看起來便是滿身和氣的祖輩形象。
他瞧見織霧後,人怔愣了一瞬,頓時將織霧招手叫到近前。
織霧順應上前,還未行禮,便直接被他拉着坐下,聽他詫異道:「清清怎麼瘦了?」
太上皇語氣里分明心疼。
一旁吳德貴也笑說:「顧小姐的確瘦了一些,別也是惦記皇祖父給惦記瘦了。」
織霧發覺他口中的「清清」就是自己,當即便回過神來,用着原身的語氣試探回道:「清清不孝,讓皇祖父您惦記了。」
她沒有忘記,太上皇是因為顧盼清死去的母親才一直如此疼愛於她。
在她母親去世後,太上皇甚至一度去丞相府私底下將丞相數落痛罵了一頓,便讓嬤嬤將顧盼清抱進宮中撫養。
可以說,在皇宮裏,顧盼清比公主都要尊貴。
太上皇與她閒談間,只當她這段時間一如既往是外出遊玩歸來。
隨意打量中發覺她不似受到委屈的樣子,這才又吩咐人準備顧盼清喜歡的點心和小食。
「清清還喜歡蜜柑湯,你們也去速速備上一份。」
織霧聽他點了一樣又一樣,連忙就要推拒。
一旁吳德貴頓時笑得牙不見眼,也跟着勸道:「顧小姐身體這般纖薄,哪裏吃得下那麼多東西,太上皇是恨不得將膳房都塞進小姐的胃裏了。」
太上皇回過神,自己也發笑了起來。
「你這個孩子不時常來看皇祖父,皇祖父都老糊塗了。」
他說着卻又話鋒一轉,「不過皇祖父這樣疼你,你是不是也該收斂一些?」
太上皇道:「你犯了錯,就必須得改正。」
「宮裏人固然都慣着你,可你也不能隨便害人。」
「如今對方中毒未解,你須得協同太子,將那醫女治好才行。」
他似乎也為她得罪太子的事情嘆了口氣。
織霧聽得這話卻不由怔住。
這時候她才想起話本里的劇情。
倘若她沒有記錯的話,原主在這段時間的確陷害過一個醫女。
且那醫女正是那段記載中,震驚朝野的真假千金案主角。
醫女是真千金,顧盼清是假千金。
丞相夫人當年誕下的女嬰一出生就是個死嬰。
穩婆怕得罪丞相府,便硬着頭皮將死嬰換成了如今顧盼清。
狗血的是,死嬰被顧盼清的親生父母救活,被當做掌上明珠快樂在民間長大。
顧盼清在知道自己的丞相之女身份竟然是旁人的,便想要除去對方,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包括這次迫不及待地想要為瑾王除掉太子,也是生怕知曉秘密的瑾王會將她這個假千金拉下馬。
在這之後,話本里的顧盼清當着太上皇的面反省,嘴上說要治好醫女,結果卻還想方設法陷害對方。
豈料一碗熱湯潑在醫女身上,醫女後背的桃花胎記暴露,頓時引起了一位嬤嬤的警覺。
由此發現顧盼清假千金身份。
可以說,原身幾乎全程靠自我作死,完成了替醫女恢復真千金身份的炮灰助力。
織霧:光害男主一個人其實已經夠費勁的
她從不知害人竟然也是一件體力活。
見織霧沉默,太上皇才緩緩說道:「知道你和太子兩人為了一個醫女鬧得不歡而散,所以皇祖父讓人在殿裏準備了一些家常菜。」
甚至不需要犯錯的織霧自己反省,太上皇便已經對她保證道:「待會兒桌席上,皇祖父定然叫他不敢對你記仇。」
雖不是原身本人,但織霧也很難不對這和藹可親的老人家產生好感。
只不過原身也恰恰是在這種底氣下,才敢連太子都不放在眼中。
在提及晏殷時,太上皇的臉色難免冷了些許,顯然與太子上次發生的齟齬尚未解決。
接着似乎想到了什麼,太上皇令織霧在偏殿歇一會兒腳。
他私底下另外召見了晏殷之後,祖孫倆不知說了什麼,周身氣氛瞬間變得更為僵冷。
在桌席備好後,織霧被請來偏廳用膳,便瞧見面無表情的晏殷,以及臉色同樣沉沉的老者。
織霧心口一個咯噔,哪裏知曉他們祖孫倆竟也還會鬧出矛盾。
她頗為不安入席後,尚且不知如何應對,便聽見太上皇再度開口對晏殷道:「今日這頓家常便飯,也是為你們兄妹倆和解罷了。」
顧盼清自幼在宮裏長大,按理與太子也該是青梅竹馬。
但旁人一聽便知曉太上皇這樣說,無疑又是為了保顧盼清,特意對他二人兄妹相稱。
且太上皇深知太子的性子,看似溫和,實則眼裏不揉沙子。
整個皇宮上下,若放在從前太上皇還能勉強壓制他一些。
但近些年來,太子愈發成熟穩重,心裏就連太上皇也逐漸看不透了。
若那醫女是太子心上人,他多半不會放過顧盼清。
有了這層思量,太上皇才特意藉此敲打太子,不可以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傷害顧盼清半分。
晏殷面色冷清,對此不置可否。
原身的事情只是附帶的事件,但究其緣由,織霧並不清楚他們祖孫倆是何矛盾,不敢胡亂插嘴。
大約看出這孫子的忤逆之意,太上皇從冷臉模樣瞬間緩和了面色,嘆息道:「檀之,你就原諒你妹妹吧。」
晏殷嘴上溫順應答:「祖父說什麼便是什麼。」
太上皇聞言當即開始咳嗽、氣喘,一張臉頃刻間變得毫無血色,用自己生病模樣,裝可憐的功夫幾乎已經到了爐火純青地步。
織霧頭回瞧見這般陣仗,待瞧見老人家臉色隱隱發青時,更是以為太上皇氣得不輕。
她連忙想上前去給太上皇拍撫後背,卻被對方擺手拒絕。
太上皇上氣不接下氣道:「你們兄妹不和我死不瞑目」
裝可憐這件事情不光太上皇一個人在織霧面前做過。
果不其然,晏殷掀起眼皮,便瞧見太上皇身旁的美人再度眸光發顫,顯然一點都沒察覺出太上皇演技里的水分。
她原本還只一心一意按晏殷的話來做,見老人家竟轉瞬間變得這般脆弱。
再三猶豫之下,為了讓太上皇稍稍順氣,她執起公筷夾了一塊鮮嫩水汪的青菜放在了晏殷碗中,語氣生澀道:「太太子哥哥」
這稱呼說出口後,對於織霧而言,竟隱隱感到羞恥。
似乎唯恐他老人家會當場嘔出口血來,她面上明顯擔憂得不行。
晏殷冷眼旁觀着,偏偏桌下還有一隻小腳試探怯怯地在他小腿處蹭碰到。
太子面上沒甚表情,可卻將那隻繡鞋從織霧的腳上踩了下來,大有警告的意味。
織霧:「」
他顯然不欲順太上皇的意思。
可織霧的腳落了空,幾乎只能赤足踩在他的鞋面上。
發覺腳底冰涼,竟是連同那足衣被繡鞋一併帶走,頃刻間耳根子便開始發燙。
繡鞋就這麼從腳上飛了出去。
待會兒用完膳要怎麼收場
美人霎時間變得無措起來,眸中愈濕,耳根子都羞得粉紅。
口中方才咬了一小口筍尖,立馬也變得食不下咽。
在旁人察覺出端倪之前。
太子才緩緩執起公筷。
筷尖挾了一塊水晶肉片,放入織霧碗中。
晏殷抬起眸,看似如織霧所願。
他溫聲道:「妹妹多吃一些。」
織霧對上他的視線心下驀地一跳,發覺自己好似又做錯了什麼。
晏殷眸色黑沉。
與太上皇之間微妙的情緒波瀾,似乎因為她的干預而生出了更為晦暗的情緒。
她非要聽太上皇的話就是好的麼?
男人看來的眼神更好似裹挾了陰暗面問她:
他們兄妹私底下以夫妻相稱的事情
太上皇他老人家知道嗎?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www.dubiqu.com。筆神閣手機版閱讀網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1s 3.9452MB